廣東
老廠房的鍋爐房早就停了火，墻上的壓力表指針卻還指著 0.3 兆帕。玻璃罩上結著厚厚的灰，擦干凈了能看見表盤邊緣的刻度已經磨平，是 1972 年建廠時就掛在這兒的，見證過無數個蒸汽彌漫的清晨。
看鍋爐的老鄭頭，退休后總愛來廠房轉悠，每次都要擦擦壓力表。他說這表比鬧鐘還準，當年只要指針到 0.8，車間準能聽見蒸汽閥門打開的嘶鳴聲。有次壓力表突然爆表，是老鄭頭冒著熱氣沖進去關的閥門，胳膊上燙的疤現在還在，像片小小的楓葉。
現在廠房改成了創意園，壓力表成了裝置藝術的一部分。有穿工裝褲的年輕人圍著拍照，老鄭頭就在旁邊守著，告訴他們這不是擺設：“當年這表一動，幾百號工人就知道該開工了，機器轉起來的聲響，能蓋過隔壁學校的上課鈴。”
上個月園區搞消防演練，水槍的水濺到了壓力表上。老鄭頭趕緊找布來擦，忽然發現表盤背面刻著行字，是他剛上班時寫的：“今日安全運行 8 小時”。水珠順著玻璃罩往下淌，像誰的眼淚，落在滿是劃痕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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