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前,瑪麗?雪萊用《最后一個人》預言 21 世紀的災難。黑死病肆虐的歐洲大陸,文明崩塌如多米諾骨牌,權力淪為兒戲,愛情化作灰燼,連希望都成了奢侈品。這不是簡單的末日爽文,而是一場關于“人何以為人”的殘酷實驗——當社會秩序歸零,你會成為瘋狂的掠奪者,還是孤獨的堅守者?
第二章
我抵達時發現,雷蒙德已經下達了命令,要求軍隊立即向君士坦丁堡進發。在戰斗中損失最小的部隊已經上路。城里到處是騷亂。由于受傷,阿爾吉羅皮洛無法作戰,雷蒙德成了主指揮官。他騎馬穿過城鎮,探望傷員,并下達了他所設想的圍攻所需的命令。清晨,全軍出動。匆忙之中,我幾乎找不到機會為伊瓦德涅做最后的告別。在仆人的陪伴下,我在樹下為她挖了一個深坑,在沒有動她的裹尸布的情況下,我把她安葬在坑里,并在墓穴上堆滿了石頭。耀眼的陽光讓現場并不莊嚴肅穆。離開伊瓦德涅低矮的墳墓,我加入了雷蒙德和他的參謀人員的行列,他們正在前往黃金城的路上。
君士坦丁堡即將被攻陷,戰壕已挖掘就緒,攻勢持續推進。希臘艦隊全面封鎖了海上通道;從甜水河畔的基亞特克巴納河至馬爾馬拉海岸的馬爾馬拉塔,沿著古城墻的整條防線,圍城戰壕已經布置完畢。我方已控制佩拉區域。金角灣——這座由大海和希臘皇帝的常春藤筑成的城墻構成的堡壘,是土耳其人在歐洲僅存的據點。希臘軍隊視其為囊中之物。他們計算著守軍的人數,絕不撤軍,每一次進攻都是一次勝利。因為,即使土耳其人取得了勝利,他們所遭受的人員損失也是無法彌補的傷害。
一天早上,我和雷蒙德一起騎馬來到離大炮門不遠的高高的土丘上,第一次看到了這座城市。君士坦丁死在這里,土耳其人進入了這座城市,在青翠的城墻之上,仍然聳立著同樣高高的圓頂和尖塔。該區域散布著土耳其人、希臘人和亞美尼亞人的墓地,墓地中生長著柏樹;其他更為明媚的林地則為這片景觀增添了多樣性。希臘軍隊在這些林地間駐扎,其軍隊編隊時而整齊列隊行進,時而快速機動調遣。
雷蒙德的眼睛緊盯著這座城市,說道:“我已經計算過她生命的期限,一個月后她就會離世。在那之前和我待在一起,等到你看到圣索菲亞的十字架再回到你寧靜的峽谷。”
“那么,”我問,“你還留在希臘嗎?”
“當然,”雷蒙德回答道。“但是,萊昂內爾,雖然我這么說,但我依舊懷念著過去在溫莎的安穩生活。我只能算是半個軍人。我愛名聲,但不愛戰爭。在羅多斯托戰役之前,我滿懷希望,斗志昂揚。完成征服,然后攻占君士坦丁堡,這是我的希望,是我的歸宿,是我雄心壯志的兌現。我不知道為什么,但這種熱情現在已經耗盡了。我似乎進入了一個黑暗的深淵。軍隊的熱血沸騰讓我感到不快,勝利的喜悅讓我感到空虛。”
他停頓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他嚴肅的神情讓我聯想到了被幾近遺忘的伊瓦德涅,于是我抓住這個機會向他打聽她顛沛的命運。我問他,在部隊里是否見過和她相似的人。自從他回到希臘后,是否聽說過她?
他一聽到她的名字就驚愕不已,不安地看著我。“果然,”他喊道,“我就知道你會說起她。我已經忘記她很久了。自從在這里安營扎寨后,她每時每刻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有人和我說話時,我總期待是她。在每一次通信中,我總希望是她。你終于打破了這個魔咒。告訴我你知道她些什么。”
我講述了我與她的會面。她去世的故事被翻來覆去地重述。他帶著痛苦的誠懇向我詢問她留了些什么話給他。但我表示那些只是些瘋子的胡言亂語。“不,”他說,“不要欺騙你自己,你更騙不了我。除了我以前知道的,她什么也沒說——雖然這也是一種確認。火,劍,瘟疫!他們都可能在那邊的城市里找到,唯有我的頭顱才是他們的歸宿!”
從這一天起,雷蒙德的抑郁癥愈演愈烈。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下,他盡量遠離人群。有伴的時候,他煞費苦心地表現正常,但臉上還是會浮現出憂傷的神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坐立不安,啞口無言。珀迪塔與他重逢,在她面前,他強迫自己表現得開朗,因為她就像一面鏡子,隨著他的變化而變化,如果他沉默寡言、焦慮不安,她就會關切地詢問,并努力消除她的緊繃感。她居住在甜水河宮殿,這是蘇丹的夏宮。周圍景色優美,沒有被戰爭玷污,河水清澈,使這個地方更加令人愉悅。雷蒙德并不感到輕松,也難以感受到這份天地間的寧靜與美好。他常常離開珀迪塔,獨自在院子里閑逛,或者乘著輕便的小船,在純凈的河面上悠閑地漂流,陷入沉思。有時,我會陪同他一起。在這種時候,他的表情總是莊嚴肅穆,神情沮喪。見到我,他似乎松了一口氣,饒有興致地談起當天的事情。這一切的背后顯然有什么原因。然而,當他似乎要談到最關心的事情時,就會突然轉過身去,嘆息一聲,努力把痛苦的想法拋到九霄云外。
一旦雷蒙德離開客廳,克拉拉就經常會走過來,輕輕地把我拉到一邊,說:“爸爸走了,我們去找他吧?他見到你肯定會很開心。”沒什么特別情況的話,我都會給予她回應。一天晚上,宮殿里聚集了許多希臘酋長。主要人物有陰謀家帕利、能干的卡拉扎、好戰的伊普西蘭蒂。他們談論著當天發生的事情——中午發生的小規模戰斗、異教徒人數的減少以及他們的戰敗和逃亡。
他們設想著,過不了多久,黃金城就會被攻占。他們努力描繪著那時會發生的事情,并用崇高的語言談論著君士坦丁堡成為希臘首都后希臘的繁榮。接著,他們又談到了亞洲的情報,以及瘟疫在亞洲主要城市的肆虐情況。他們還猜測了疾病在被圍困城市可能發生的情況。
雷蒙德也參與了前一部分的討論。他用生動的語言向我們展示了君士坦丁堡已經淪落到的極端境地。士兵雖然勇猛,但卻個個消瘦憔悴。他說,饑荒和瘟疫正在對他們造成影響,異教徒很快就會屈服,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他說到一半,突然中斷了,好像被什么痛苦的想法刺痛了。他不安地站起來,走出大廳,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戶外。他沒有回來。不久,克拉拉躡手躡腳地走到我身邊,發出了慣常的邀請。我同意了她的請求,牽著她的小手,跟在雷蒙德后面。我們發現他正準備上船,他欣然同意接待我們。日間高溫過后,陸地降溫產生的氣流擾動了河面,為我們的帆船注入了動力。城市南部籠罩在黑暗中,而沿岸閃爍的燈火、在寧靜夜色中安詳的河岸,以及水面清晰倒映的天際繁星,賦予了這條秀麗的河流一份如同天堂般的壯麗景象。我們唯一的船夫——雷蒙德——負責掌帆,克拉拉坐在他的腳邊,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膝蓋,頭枕在上面。雷蒙德突然開始了談話。
“朋友,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暢所欲言了。我的計劃已經全面展開,我的時間會越來越少。所以,我想立刻告訴你我的愿望,然后再也不提這么痛苦的話題了。首先,我必須感謝你,萊昂內爾,感謝你應我的請求留在這里。其次,我仍有不情之請。
你的存在很重要。你將成為珀迪塔最后的依靠,她的保護者和安慰者。我請你把她帶回溫莎。”
“沒有你不行,”我說,“你不會又要分開吧?”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雷蒙德回答道,“眼下的分開我無法控制。近在眼前,日子已經屈指可數。我可以信任你嗎?這么多天以來,我一直渴望說出壓在我心頭的神秘預感,盡管我擔心你會嘲笑我。請你千萬不要嘲笑我。盡管它們幼稚而不明智,但它們已成為我的一部分,我不敢指望擺脫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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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個人》
[英]瑪麗·雪萊 著;蒙彥辰 譯
ISBN:978-7-5146-2319-2
出版社:中國畫報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5年7月
定價:6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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