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哥,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
新婚之夜,我那被全村人唾棄的妻子林晚,突然在我面前跪下,用顫抖的手在紙上寫下這句話。
我娶她,是為了給她一個家,對抗全世界的惡意。
可她騙了我什么?難道那些關于她是“石女”的惡毒詛咒,全都是真的?
我還沒來得及追問,她就從床底拖出一個沉甸甸的舊木盒,將一把冰冷的鑰匙塞進了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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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陳安,三十歲,光棍一條。
在城里擰了十年螺絲,除了滿手機油和一身腰酸背痛,啥也沒剩下。
前陣子,我爹在電話里咳得撕心裂肺,我一咬牙,卷起鋪蓋回了村。
我們這村子叫青石村,窮,還特別信邪。
村口住了個姑娘,叫林晚。
她就是村里人嘴里“最邪”的那個。
村里的神婆給林晚算過命,說她是“石女”,天生克夫絕后,誰沾上誰倒霉。
從那以后,林晚就成了村里的瘟神。
她父母死得早,一個人守著個破屋子,沒人敢跟她說話。大人們見了她繞道走,小孩們拿石頭砸她,喊她“掃把星”。
我剛回村那天,就在村口看見了她。
她瘦得像根蘆葦,抱著一小袋米,低著頭匆匆往家走。
村里的混子王強,帶著兩個跟屁蟲,晃晃悠悠地攔住了她的去路。
“喲,這不是林晚嗎?買米了?給誰吃啊?你家那口破鍋,不會都漏了吧?”王強斜著眼,滿臉的壞笑。
林晚嚇得往后縮了縮,把米袋抱得更緊了。
“啞巴了?問你話呢!”王強的一個跟屁蟲上前一步,一把就去搶她的米袋。
“刺啦”一聲,米袋被撕破,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
林晚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蹲下身子,笨拙地用手去捧地上的米。
王強一腳踩在米上,碾了碾,哈哈大笑:“晦氣玩意兒,這米也臟了,別要了!”
我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大步就走了過去。
“住手!”我吼了一聲。
王強他們幾個回頭看我,愣了一下。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陳家的陳安啊。怎么,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滾回來了?”王強輕蔑地看著我。
“把你的腳拿開。”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就不拿開,你能怎么著?”王強梗著脖子,一臉挑釁。
我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拳,正中他的鼻梁。
王強嗷地一聲慘叫,鼻血當時就下來了。
他那兩個跟屁蟲一看我動真格的,都有點慫,扶著王強罵罵咧咧地走了。
“你給老子等著!”王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我沒理他,蹲下身,幫林晚一起收拾地上的米。
地上的米混了土,大部分都不能要了。
我把我剛買的一袋米遞給她,“這袋你先拿著吃。”
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啊,清澈得像山泉,但里面全是驚恐和不安,像受驚的小鹿。
她沒接我的米,也沒說謝謝,只是抱著她那個破了的米袋,頭也不回地跑了。
看著她跑遠的瘦弱背影,我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有人信這些鬼話。
02
從那天起,我開始有意無意地關注林晚。
我發現她真的很能干。一個人種了一小片菜地,把菜地侍弄得綠油油的;屋頂的瓦片被風吹掉了,她就自己搬著梯子爬上去修補,瘦小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
她就像一棵長在石頭縫里的小草,拼了命地活著。
我心里那股同情越來越濃。
村里人不敢幫她,那我就偷偷幫。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扛著工具去幫她把被風吹歪的籬笆重新加固。
我家菜吃不完,我就裝在一個籃子里,趁沒人的時候,悄悄放在她家門口。
她病了,咳嗽得厲害,我托路過的赤腳醫生,假裝是順路,給她送了些草藥過去。
我做的這一切,都小心翼翼,生怕被村里人看見,給她帶去更多的麻煩。
她似乎知道是我。
起初,她很警惕,門口放的東西,她好幾天都不敢動。
后來,她慢慢放下了戒備。
我放在她門口的空籃子,再拿回來的時候,里面總會多出幾個新鮮的雞蛋,或者一小捧她自己曬的干菜。
這是我們之間無聲的交流,像一種不需要言語的默契。
直到那天,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我看著窗外,心里一直惦記著她那間破屋子。
果然,雨小了點后,我看到她又搬出了梯子,想爬上屋頂去堵漏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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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瓦片那么滑,她一個女孩子,這太危險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抓起一件雨衣就沖了出去。
“你下來!我來!”我沖她大喊。
她被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腳下一滑,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
我沖過去扶住了梯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來!”我的語氣不容置疑。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順著梯子爬了下來。
我讓她進屋躲雨,自己爬上屋頂,用最快的速度把漏雨的地方簡單處理了一下。
等我下來的時候,我們倆都成了落湯雞,渾身濕透。
屋里很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連個像樣的凳子都沒有。
她默默地給我生了一堆火,讓我烤烤衣服。
然后,她走進那間小小的廚房,過了一會兒,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走了出來。
是一碗紅薯粥,香味撲鼻。
昏暗的油燈下,她把碗遞到我面前,臉上帶著一絲緊張。
然后,她第一次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笑容很羞澀,但很真誠,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一點星光。
我接過那碗粥,滾燙的溫度從手心一直傳到心里。
我看著她清澈的眼睛,在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我想保護她一輩子。
什么“石女”,什么“不祥之人”,都是狗屁!
她只是一個需要人疼,需要人愛的好姑娘。
03
我和林晚走得近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傳遍了整個青石村。
各種難聽的話也隨之而來。
“陳安是不是瘋了?放著好好的姑娘不要,去招惹那個掃把星!”
“八成是在城里受了什么刺激,腦子壞掉了。”
“完了完了,老陳家要斷后了!”
我爹媽聽了這些風言風語,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兒啊,你聽爹一句勸,那姑娘邪性,咱家惹不起啊!”我爹蹲在門口,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
“陳安,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就離她遠點!不然媽就死給你看!”我媽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
我什么也沒說,心里跟被石頭堵住一樣難受。
更大的麻煩來自王強。
他一直覬覦林晚家那塊地,說位置好,想占過來蓋新房。以前林晚孤身一人,他不敢做得太過分,現在看我護著林晚,他急了。
那天,王強帶著一幫人,扛著鋤頭和撬棍,氣勢洶洶地沖到了林晚家門口。
“林晚!你這個晦氣東西!趕緊給老子滾出青石村!這破房子我們要拆了!”王強拿著一根撬棍,指著林晚的屋子吼道。
林晚嚇得躲在屋里,臉都白了。
我聽到動靜,從家里抄起一根扁擔就沖了過去。
“王強!你敢動一下試試!”我把林晚護在身后,用扁擔指著他們。
村里好多人也圍過來看熱鬧,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陳安,你還真要為了這個掃把星跟全村人作對啊?”王強吐了口唾沫,囂張地說,“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了,要么她滾,要么你們倆一起滾!”
林晚在我身后瑟瑟發抖,她抓著我的衣角,抓得很緊。
我能感受到她的恐懼和無助。
看著她那樣子,又看看周圍村民們麻木不仁的臉,我心里的那股火徹底燒了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舉起扁擔,用盡全身力氣,對著腳下的石頭發出一聲大吼。
“都給我聽好了!”
所有人都被我嚇了一跳,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晚不是什么不祥之人!她是我陳安要娶的媳婦!”
我的聲音在村口回蕩,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從今天起,誰要是敢再欺負她,就是跟我陳安過不去!”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王強也愣住了,他大概沒想到我敢這么干。
我爹媽聞訊趕來,聽到我這句話,我媽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那天之后,我成了全村的公敵。
我爹媽跟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跟林晚斷了,要么就跟他們斷絕關系。
我選擇了林晚。
我搬出了家,用我在城里打工攢下的所有積蓄,把林晚那間破屋子從里到外翻修了一遍。
我們沒有辦酒席,沒有收彩禮,甚至沒有一個親人來祝福。
就在一個很普通的清晨,我在山坡上采了一大把最好看的野花,編成一個花環。
我把花環戴在林晚的頭上,對她說:“林晚,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媳婦了。”
她看著我,眼睛里蓄滿了淚水。
那淚水不是悲傷,不是委屈,而是像積攢了很久的冰山,終于在陽光下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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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無聲地滑落。
04
新婚之夜。
我們的小屋里,只點了一盞昏黃的煤油燈。
桌子上沒有大魚大肉,只有我親手煮的兩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
我把其中一碗推到林晚面前。
“媳婦,吃面。”我笑著說。
這是我第一次這么叫她,她臉一紅,低下了頭,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屋外的風很大,吹得窗戶呼呼作響,但屋里很暖和。
我看著眼前這個終于有了歸宿的女孩,心里被一種巨大的滿足感填滿了。
為了她,與全世界為敵,值了。
吃完面,我準備去收拾碗筷。
“晚了,早點休息吧,以后有我呢。”我說。
我剛站起身,林晚卻突然從身后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回過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燈光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里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像是愧疚,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然后,就在我驚愕的目光中,她緩緩地,鄭重地,對著我跪了下去。
“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我大驚失色,趕緊伸手去扶她。
她卻搖著頭,躲開我的手,執意跪在冰涼的地上。
眼淚順著她的臉頰,一顆一顆地往下掉,砸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徹底慌了神。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急切地問。
她還是搖頭,什么也不說,只是哭。
然后,她轉身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個我給她買的小本子和一支鉛筆。
這是我們平時交流的方式,因為她不會說話。
她低下頭,借著昏暗的燈光,在那潔白的紙上,顫抖著寫下了一行字。
寫完,她把本子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本子,借著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那一行字,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陳安哥,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騙我?
她騙我什么?
難道……難道村里人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她真的是……
我的心,在那一刻,瞬間懸到了嗓子眼。
05
我的腦子里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林晚,又看看本子上那行字,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起,瞬間傳遍全身。
我不怕窮,不怕苦,不怕和全村人作對。
我唯一怕的,就是我用一切換來的這份感情,建立在一個謊言之上。
“你……你騙了我什么?”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林晚沒有回答,只是眼淚流得更兇了。
她似乎知道我的疑問,但又無法開口。
她擦了擦眼淚,再次站起身,走到床邊,然后吃力地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木盒子。
盒子是深褐色的,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角都已經被磨得光滑,上面還掛著一把小巧的黃銅鎖,鎖已經生了綠色的銅銹。
她把那個沉甸甸的木盒子推到我面前,雙手都在顫抖。
然后,她做了一個讓我更意外的舉動。
她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根紅繩。
紅繩上串著一把小小的銅鑰匙,那鑰匙已經被摩挲得锃亮。
她把那把鑰匙放在我的手心里,然后抬起頭,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我。
那眼神里,有恐懼,有解脫,有悲傷,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哀求。
她好像在說:打開它,求你,打開它。
我的手心握著那把冰冷的鑰匙,心臟卻在狂跳。
直覺告訴我,這個盒子里,裝著她所有的秘密。
我遲疑了。
我看著她蒼白的臉,看著她眼里的哀求,心里天人交戰。
我不知道打開它會面對什么。
但她的眼神告訴我,這是她對我最大的信任。她把自己的命運,連同這個盒子,一起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
“好,我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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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鑰匙,對準了那個滿是銅銹的鎖孔。
鑰匙插進去的時候,有些生澀。
我輕輕轉動。
“咔噠。”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鎖開了。
我抬起頭,和林晚對視了一眼。
然后,我伸出手,緩緩地、緩緩地,掀開了盒蓋。
盒子打開的一瞬間,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