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回憶:滹沱河畔,那里藏著他的青春歲月還有無法彌補的愧疚和自責
1968年12月下旬,六七屆初中畢業(yè)生張利民和同學們一起乘坐火車離開北京,來到了山西省忻州地區(qū)滹沱河沿岸的徐莊大隊插隊落戶,他們九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了徐莊一隊,徐隊長安排知青們暫時借住在老鄉(xiāng)家里,也在老鄉(xiāng)家一起搭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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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沱河面在冬日里結(jié)著厚厚的冰,河岸的白楊樹光禿禿地立著,遠處的黃土坡層層疊疊,徐莊大隊就臥在這片寂靜的黃土塬上。一隊的徐隊長是個皮膚黝黑、嗓門洪亮的山西漢子,他笑著對知青們說:“你們先委屈一下,等來年開春天氣暖和了,隊里就給你們統(tǒng)一安排住處。”
鄉(xiāng)親們對待知青們格外親,冬天天冷,房東大嬸把自家的厚棉被拿出來給張利民蓋,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拿出來給他吃。家中沒安排知青借住的社員,都把自家秋天儲存的青菜蘿卜送來,他們寧肯自己不吃菜,也都省給北京來的知青吃。這份來自黃土高原的質(zhì)樸與溫暖,像冬日里的暖陽,漸漸驅(qū)散了張利民心中的陌生與不安,讓他在這片土地上找到了歸屬感。
轉(zhuǎn)眼到了1969年的春天,滹沱河的冰早已融化,岸邊的楊柳樹也都抽出了新綠,田野里的麥子已成了綠色的海洋。忙完了春耕春播生產(chǎn),隊里為知青們蓋了五間寬敞的土坯房,廚屋里搭了灶臺,院子里壘砌了茅房,一隊的知青點落成了,張利民他們有了真正屬于他們北京知青自己的家。
搬家那天,老鄉(xiāng)們都來幫忙,有的扛行李,有的送咸菜,王大娘還蒸了一鍋白面饃饃,笑著說:“娃娃們有自己的家了,以后更得好好過日子!”張利民看著寬敞的新房子,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這房子里裝滿了鄉(xiāng)親們的心意。
日子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中悄然流逝。張利民漸漸褪去了城里少年的青澀,皮膚曬得黝黑,肩膀也變得寬厚,干起農(nóng)活來越來越熟練,連徐隊長都忍不住夸他:“利民這娃,踏實肯干,是個好苗子!”
1972年初秋,滹沱河沿岸迎來了雨季。那天上午,張利民和知青們正跟著社員們在高粱地里鋤草,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烏云像墨汁一樣潑灑開來,緊接著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那片高粱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知青們和社員們只能頂著雨往村里跑,等跑回村子,所有人都成了“落湯雞”,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冷得瑟瑟發(fā)抖。
當晚,張利民就發(fā)起了高燒,渾身滾燙,頭痛欲裂。同屋的知青給他找來了退燒藥,吃了藥卻不見好轉(zhuǎn),體溫反而越來越高。第二天一早,知青們急壞了,趕緊跑去找大隊的赤腳醫(yī)生李道芳。
李道芳推門進來時,張利民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臉頰燒得通紅。她快步走到床邊,從藥箱里拿出體溫計,輕輕夾在張利民的腋下。“三十九度五,燒得不輕!”李道芳的聲音清亮又溫柔,她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從藥箱里取出注射器和退燒藥,消毒、抽藥,動作利落。針頭刺入皮膚時,張利民微微皺了皺眉,卻聽見李道芳輕聲說:“忍一下,打完針就好了。”
打完針,李道芳又倒了溫水,幫張利民擦了擦臉,然后擰了一下濕毛巾搭在他的額頭上,進行物理降溫。
張利民昏昏沉沉中,總能感覺到額頭上的毛巾被一次次更換,那微涼的觸感讓他舒服了不少。直到中午,他才漸漸清醒過來,燒也退了,頭痛也緩解了許多。他睜開眼,看見李道芳正坐在床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
“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李道芳見他醒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微笑著問他。
張利民這才知道,李道芳從早上一直守護著他,連午飯都沒顧上吃。他心里一陣感動,眼含淚水說:“李醫(yī)生,真是太謝謝你了,讓你受累了。”張利民一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李道芳笑了笑,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謝啥,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你們知青遠離家鄉(xiāng),在這兒不容易,照顧你們是應(yīng)該的。”
那天的陽光格外暖,李道芳的笑容像滹沱河畔的野花一樣,在張利民的心里悄悄綻放。自那以后,張利民和李道芳就熟悉了起來。李道芳是村里唯一的赤腳醫(yī)生,二十歲的年紀,長得亭亭玉立,一雙眼睛明亮又溫柔,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走到哪兒都能吸引村里小伙子的目光。張利民每次在村里遇見她,都會老遠就笑著打招呼:“李醫(yī)生,忙著呢?”李道芳也會笑著回應(yīng)他,有時還會問問他的身體情況,叮囑他干活時注意安全。
那年冬天,張利民回北京探親過春節(jié)。回到北京,特意在北京的書店里買了幾本《農(nóng)村醫(yī)療衛(wèi)生常識》、《常見病癥防治手冊》、《農(nóng)村赤腳醫(yī)生手冊》。回到徐莊后,他把書送給李道芳時,李道芳又驚又喜,捧著書愛不釋手:“太好了,這些書我早就想買,可惜這里買不到。利民,太謝謝你了!”
看著李道芳開心的樣子,張利民心里也樂開了花。他早就喜歡上了這個溫柔善良、又能干的農(nóng)村姑娘。李道芳不僅長得漂亮,還特別有責任心,村里不管誰生病了,不管是刮風下雨,她都會第一時間趕過去,細心診治。村里的年輕小伙子們都喜歡她,就連大隊書記家的二小子,都托了媒人上門提親,卻被李道芳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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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利民是北京知青,有文化,長得又高大魁梧,平時穿衣打扮也比村里的小伙子講究些,李道芳對他也頗有好感。于是,張利民開始默默向李道芳發(fā)起“愛情攻勢”,李道芳沒有拒絕他的感情。
因為兩個人經(jīng)常一起在滹沱河畔散步,一起說說笑笑,村里的閑話也漸漸多了起來。有人說:“你看那北京知青張利民,天天跟李醫(yī)生黏在一起,肯定是談戀愛了!”還有人添油加醋地說:“我親眼看見他們倆跑進高粱地了……”更有甚者,竟然說李道芳懷上了張利民的孩子。
張利民對這些傳言并不在意,他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李道芳,等將來時機成熟了,就跟她結(jié)婚,在徐莊扎根過日子,謠言自然不攻自破。可李道芳的父母卻急壞了,他們憂心忡忡地對李道芳說:“道芳,你可不能跟張利民瞎胡鬧!你聽聽旁人都說了什么?難聽死了。不是我們不喜歡他,可他是北京知青,早晚是要回城的,到時候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李道芳心里也沒了主意,她喜歡張利民,可父母的話也句句在理。那段時間,她總是躲著張利民,臉上也少了往日的笑容。張利民看出了她的心事,安慰她說:“道芳,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等將來有機會,我?guī)闳ケ本┕涔洹!崩畹婪伎粗嬲\的眼神,心里的顧慮漸漸消散了。
可命運總是不遂人愿,越怕什么,就越會來什么。1975年秋天,徐莊大隊得到了一個推薦上大學的名額,張利民因為表現(xiàn)突出,被鄉(xiāng)親們和大隊干部推薦到縣里參加了文化課考試。這樣的機遇讓張利民既興奮又忐忑,興奮的是自己若能通過文化課考試和政審就有機會上大學;忐忑的是,他要是真的去上大學了,李道芳怎么辦呀?
很快,張利民順利通過了文化課考試和各項審核,他即將回北京讀書了。
離開徐莊前的那段時間,張利民整天心神不寧,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淳樸善良的李道芳。他想找李道芳好好談?wù)劊擅看卧挼阶爝叄盅柿嘶厝ァK恢涝撛趺锤f,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離開徐莊就不會再回來了。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張利民的心里越來越沉重,他甚至開始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跟李道芳談戀愛。
離開徐莊的那天,知青點里擠滿了來送別的鄉(xiāng)親們,卻不見李道芳的身影。徐隊長握著他的手,眼圈通紅:“利民,到了北京要好好讀書,別忘了徐莊,別忘了我們這些老鄉(xiāng)啊!”王大娘塞給他幾個煮雞蛋和幾個白面饃饃,哽咽著說:“路上吃,以后混出人樣來,再回來看看。”
張利民強忍著淚水,一一跟鄉(xiāng)親們道別,然后坐上了等在知青點院門外的毛驢車。就在毛驢車經(jīng)過村口的場院時,他無意間瞥見了場院邊上的那幾個麥草垛,李道芳正躲在麥草后邊一個人抹眼淚。
那一刻,張利民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多想跳下車,跑到李道芳身邊,抱住她,跟她說一聲“對不起”,跟她說自己一定會回來找她。可他終究沒有勇氣,他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沒有離開的決心;他更怕自己給不了她承諾和未來,只能讓她更加傷心。
此時的張利民只能咬咬牙,轉(zhuǎn)過頭,裝作沒有看見她,任由徐隊長趕著毛驢車向前奔跑,把徐莊,把李道芳,把那段青澀的愛戀,都遠遠地拋在了身后。車輪揚起的黃土,模糊了他的視線,也冷漠了他心中的愧疚。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張利民在北京讀完大學后,分配了工作,結(jié)婚生子,日子過得平靜而安穩(wěn)。可他心里,始終藏著一個遺憾,藏著一個名叫李道芳的姑娘。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會想起滹沱河畔的徐莊,想起那些淳樸善良的鄉(xiāng)親們,想起那個曾經(jīng)守護他一上午的赤腳醫(yī)生。尤其是想到離開徐莊那天,李道芳躲在麥草垛后面抹眼淚的那一幕,他就會慚愧得無地自容,心里像刀割一樣疼。
他后來也曾試圖聯(lián)系過李道芳,托人去徐莊打聽她的消息,卻得知她后來嫁給了大隊書記家的二小子,生了兩個孩子,日子過得平平淡淡。他不知道李道芳是否還在怨恨他,是否還在為當年的事傷心。他更不敢回去見她,怕自己的出現(xiàn),會打破她現(xiàn)在平靜的生活,更怕面對她眼中的失望與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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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去了這么多年,滹沱河的水依舊在流淌,徐莊的黃土依舊在守望。那段藏在歲月里的青春,那段未能說出口的抱歉,成了張利民心中永遠的痛。每當想起李道芳,他都會在心里默默地說一句:“道芳,我欠你一句道別,欠你一個未來,更欠你一聲對不起。”而這句話,他卻一直沒有機會親口對她說。
作者:草根作家(朱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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