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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3623
4歲的兒子小豆確診自閉癥10個月后,小豆媽媽也得到了相同的診斷。
那一刻,她近三十年來生命中所有緊繃的、卡殼的、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瞬間,突然就有了答案。也正是在這一刻,她真正拿到了通往兒子內心世界的密鑰。
他因寫錯一個字而全線崩潰,是因為固有的秩序被打破;他在嘈雜環境中捂住耳朵,是感官承受了真實的沖擊;就連他在弟弟受傷時發出的笑聲,也并非冷漠,而是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處理眼前的信息。
從此,她不再勉強孩子擠進一個標準化的“正常”框架里,而是成為他的翻譯官,用自己成年自閉癥者的經歷,一起重新認識這個復雜又單純的世界。
圖 文 | 小豆媽媽
編輯 | Zoey_h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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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兒子自閉癥的源頭是我
2019年秋天,兒子小豆出生,新生兒發育評分滿分,是家族里萬眾矚目的第一個孩子。
直到4歲,他被確診為自閉癥譜系障礙(ASD)和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ADHD)。
小豆確診后,我的世界一度灰暗。確診后第2個月,狀態跌入谷底的我,在家人催促下走進了精神心理科。
當時,小豆弟弟剛出生9個月,我還在哺乳期,醫生沒開藥,而是為我安排了心理治療。
治療8周后,在我的堅持下,一位有資質的醫生為我做了評估。結果出人意料:我也是ASD。原來,小豆的譜系特質,源頭是我。
倒推回我的童年,跡象早已清晰。據家人說我1歲就能口齒清晰地表達,出口成句——這其實是阿斯伯格綜合征的一個典型特征。
我的進食行為非常刻板:只吃熟悉的食物,不嘗試新花樣,沒有合胃口的寧可餓著。家里鐘點工做飯,每周食譜幾乎雷打不動。
我的生活軌跡也像設定好的程序:每天起床、上班、下班的時間,走路的路線,都極其規律。
手機里一款消消樂游戲,從2014年玩到現在,通關兩千多級。
我的思維同樣守舊,抗拒新事物,至今沒有抖音,不刷短視頻,固執地保持著文字閱讀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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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方面,我有一群知心好友。每年端午寄楊梅、秋天寄橙子,是雷打不動的固定事項。我也因此收到無數回禮,被朋友們真心對待。
但這并不掩蓋我的社交障礙:網絡上的我遠比現實中自如。現實聚會里,我常不知如何搭話,聽不懂暗示和玩笑。
別人寒暄,我誤以為是正式聊天,拉著聊個不停。有人向我傾訴,我無法給出情感安慰,只會分析問題、提供建議,往往氣到對方而不自知。
我慶幸網絡聊天的發達,讓我能維系老友,甚至我的丈夫,也是網戀認識的。
然而慶幸的是,當我也拿到“譜系”的診斷書時,一把理解兒子的鑰匙,悄然落在了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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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讀懂了兒子
我記得鄒小兵教授說過,“有一批成年ASD,能理解那些沒有語言的ASD兒童。”我覺得那就是我。
確診后,我發現自己更能讀懂小豆了。
我理解他為什么寫錯一個字就全盤崩潰,因為秩序被打亂的感覺,我感同身受。
我理解他在球場聽見哨聲就捂耳朵發抖,那種聲音的刺激對我也是感官過載。
我理解他挑食,因為我和他有著同樣的進食刻板。
我也理解他看電視忍不住劇透、大人說話愛插嘴,因為他內心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小孩,認為自己有資格站在成人立場發言——這種“自我認知”與“實際能力”的錯位,貫穿了我的成長。
更重要的是,我理解他處理感情的方式。
譜系孩子常被認為缺乏共情,難以換位思考,無法在社交中給出得體反應。
今年初,小豆弟弟受傷流血,小豆卻哈哈大笑。一向穩重的豆爸瞬間暴怒,質問他:“弟弟都受傷了!你怎么還笑得出來!”
作為他的媽媽,一個成人ASD,我清楚:這是小豆最真實的反應。
他不是幸災樂禍,是覺得弟弟的模樣滑稽,且對危險預判不足,無法瞬間理解受傷和疼痛的聯系,因而表現不出傷心。
他并非不關心弟弟,只是大腦處理社交情感信息的方式不同。在那個場景下,恰當的安慰需要后天學習和練習。
事后,我安慰了小豆,沒有責罵,反而替豆爸道了歉,并向他解釋:別人受傷時,我們該先觀察、找大人、給予安慰。
我告訴他,我知道受傷的過程可能滑稽,但在那個場合,不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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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聽懂了。大約3天后,我在浴室摔倒,爬出來的模樣很狼狽。小豆沒有笑,他第一時間喊來爸爸,并對我說了一句:“媽媽我好心疼啊!”
盡管那句話聽起來毫無波瀾,卻證明他已明白,在“別人受傷”時,應該做什么反應。
我越來越發現,他復刻了小時候的我:那種與年齡不符的、強烈的“成人感”。
小時候長輩聊天,我會自然發表意見,父母總說“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但在我認知里,這不是插嘴,是作為平等個體參與對話。我深信自己有交流的資格。
小豆完美復刻了這一點。他常在我和豆爸聊天時,用從我們這兒學來的、看似成熟的句式,帶著充滿稚氣的想法加入。每當這時,我就很想笑。
我完全懂得,在他的內心世界,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該被排除在對話外的小孩,他堅信自己擁有和爸媽同等的能力與話語權。這不是不尊重,而是他認知里的平等。
所以,當我對他說“出門別遠離爸爸媽媽,不然會被壞人抓走”,他會非常認真地回答:“那我可以打他呀!”
我解釋“你打不過的”,他會立刻亮出薄薄的肌肉,自信滿滿地反駁:“但是我會拳擊我力氣很大啊!”
這種基于有限認知、卻邏輯自洽的解決方案,讓人啼笑皆非,又舍不得打擊他那份珍貴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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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強迫他“變正常”
基于對小豆的理解,我和豆爸達成了統一戰線:不再強迫他“正常”,而是盡力為他構建一個“理解”的環境。
這套“統一戰線”的策略,化作了日常中一個個具體的支持,而這個過程,也是我們不斷打破自身偏見、學習真正接納的過程。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關于條紋衫。小豆曾有一種強烈的執念,酷愛穿條紋衣服,每次去MUJI都要買同一款式的七個顏色,理由是“要當彩虹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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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我和豆爸內心是反對的。我們潛意識里害怕,這種“同一個款式不同顏色”的穿法太惹眼,會讓人一眼看出他的“不同”,這其實是我們自己“怕丟臉”的心態在作祟。
后來,在醫生的點撥下,我們才幡然醒悟: 我們因為恐懼“自閉癥”的標簽,正在否定孩子最單純的喜好。他無法理解我們復雜的擔憂,在他眼里,這只會變成:“我喜歡的東西,為什么爸爸媽媽要生氣?是不是我又做錯了?”
想通這一點后,包容就變得順理成章。
每天都穿條紋又如何?既然他喜歡,那我們就陪他一起。從那時起,豆爸下班后會換上條紋家居服,和他做“條紋父子”,周末我們更是全家條紋裝出街。看到他無比歡喜的樣子,我們才知道自己曾經的想法多么狹隘。
更讓我們驚喜的是,在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和歸屬感后,不知從哪一天起,他不再執著于條紋衫了。
他開始熱衷于和爸爸穿同色系的衣服,或者要和媽媽、弟弟的穿搭呼應。這場“條紋衫風波”,無形中極大地增強了他的家庭歸屬感和安全感。
他的ADHD癥狀不輕,我們著重運動干預,為大腦發育做準備,同步進行社交干預。‘’
這兩年,他進步巨大:不再沖馬路,爬高減少,找到了熱愛的運動,交了運動好友,學會不當面評價別人,得體地說你好再見,能獨自購買簡單物品,抽血時主動伸手忍痛,甚至可以單獨下樓去小區超市買醋買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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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自信心隨之增長。最值得驕傲的是:5歲10個月時,他獨自坐飛機從外婆家回上海,是那趟航班最小的無陪伴兒童。空乘后來告訴我,他是同機5個孩子里最聽話、最守規則的一個。
未來很長,挑戰仍在。但他是個開朗的孩子。我經歷過痛苦的青春期,所以我知道該如何幫助他,保護他內心那份純潔和開朗。
我完全接納他作為一個不一樣的孩子,也接受他未來或許平凡。學業可以放下,身心健康必須抓起。
因為我自己就是這樣走過來的。現在,我要牽著他的手再走一遍。這次,我會帶他避過我走過的坑,繞過我遇過的坎。雨天和他一起撐傘,晴天和他一起曬太陽。
我相信,終點,一定會是陽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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