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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3635
這幾天,中國臺灣歌手鄭智化批評在深圳機場出行不便利,感覺喪盡尊嚴,掀起了一場風波。
很不幸,事件原本可以具體問題具體討論,卻劣化為了一場針對提出問題者的網絡圍剿。最終,以鄭智化的“道歉”暫告段落。
要說鄭智化還算幸運,沒有像今年上半年在大理機場的自閉癥孩子一樣遭遇拒載。()
自閉癥群體雖與鄭智化殘障類型不同,但只要我們頻繁帶他們出門,無論是購物娛樂還是旅游,就是程度再輕微的孩子,也大概率會遭遇不便和歧視。程度嚴重點,拒載也不在話下。
于公于私,這一次我必須支持鄭智化。
文 | 皮皮爸
編輯 | Jar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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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被偷換,沒道理也沒尊嚴
事件的起因,是鄭智化基于親身經歷,批評深圳機場乃至大陸機場無障礙設施和規則不太完善。他的核心訴求是“平等出行的權利”。
然而,深圳機場方面放出經過剪輯、甚至被網友發現調快了倍速的“幫扶”視頻后,輿論焦點被巧妙地、也不乏惡意地,從“設施是否完善”偷換成了“鄭智化有無‘連滾帶爬’”以及“機場服務是否到位”。
這種偏焦甚至失焦,極具破壞性,嚴重缺乏對殘障人士的同理心。
將一個人的傷痛作為談資和笑料,既殘忍又邪惡。人們逐幀審查他有沒有在肢體動作上“連滾帶爬”,卻全然忘記,讓他陷入這種凝視,他在精神上不但也“連滾帶爬”,更是被踩倒在地。
一個文明的社會,不應該如此。
機場作為服務提供方,未經乘客允許,公開涉及乘客殘障隱私的視頻,在程序倫理上已站不住腳。
這開啟了一個危險的先例:當服務對象提出批評后,服務方可以利用信息優勢,選擇性地公開或不公開信息,乃至剪裁加工后再公開部分信息,以引導輿論、反制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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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體面對這種信息霸凌,大概率會潰敗。
我們不妨做一個極端的假設:即便鄭智化的言辭存在情緒化的“夸大”,其危害性究竟有多大?跟機場面對所有殘障人士的冷漠,孰輕孰重?
一位殘障人士可能帶有情緒的投訴,最大影響無非讓機場的服務瑕疵被放大。但機場首先想的不是誠意整改,而是通過發布有導向性的信息,逼得殘障人士道歉和噤聲,這將徹底模糊真問題,幾何倍數地擴散惡意。
當人們糾結“連滾帶爬”是修辭還是寫實時,實際上是在用顯微鏡尋找一片樹葉上的蟲斑,卻對整片森林的病蟲害視而不見。
這種輿論的狂歡,讓真正需要被看見、被討論、被改進的系統性障礙,再次成功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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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街頭,為何“圈禁”殘障人士?
鄭智化是很少經常出現在公眾場合的輪椅出行者。實際上,中國街頭可見的輪椅出行者的數量,遠低于歐美發達國家。
這是因為中國的殘障人士比例更低,或他們的康復水平比歐美更高嗎?
當然不是。誰都知道,中國的許多殘障人士,只是被不友好的公共環境“圈禁”在了家中。 到最后,連他們自己都不敢出門,羞于出門。
我們譜系孩子最核心的障礙就是社交,長期家里蹲,勢必會加劇社交障礙,也讓他們在成年之前接受的干預和教養成果付諸東流。
2007年,中國作為締約國的《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公約》正式發布,其八大“一般原則”之一就是“無障礙”,其明確規定:
締約國應當采取適當措施,確保殘疾人在與其他人平等的基礎上,無障礙地進出物質環境,使用交通工具,利用信息和通信,包括信息和通信技術和系統,以及享用在城市和農村地區向公眾開放或提供的其他設施和服務。
很遺憾的是,我們雖然在公約規定的“建筑、道路、交通和其他室內外設施,包括學校、住房、醫療設施和工作場所”中落實了無障礙設施,但實際上,卻很難真的起到無障礙的作用。
在我們很多城市的街頭,被電線桿、共享單車和汽車占用的盲道、沒有斜坡的臺階、高達20厘米的登機口落差……都隨處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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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從未遇到過一個盲人沿著盲道獨立出行的。你遇到過嗎?
在殘障人士被公共場所視作不被歡迎的人之后,他們叫苦喊冤的聲音必然更不會被接受——鄭智化就是一個例子。
有個段子:某大地主大善人不忍心見到鄉親受窮,于是就把他們趕到百里之外任其自生自滅。對殘障人士,很多人都踐行“眼不見為凈”的邏輯。我看不見你,你就沒殘障,甚至就沒你這個人。
很多人心中理想的公共場所,是“干凈”的,秩序井然的,容不得老病殘障者來攪局。他們攻擊鄭智化,一點也不奇怪。
只是他們可能忘記了,自己和家人也有殘障的可能性,而且必然會老去,要是活得足夠長,必然會坐上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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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權利,不要憐憫和恩賜
深圳機場放出視頻要證明的,與鄭智化投訴的,本不是同一個問題。
他并沒有說沒人幫助他,他想表達的是:為什么機場明明可以不留登機口的落差,而非要留,沒困難創造困難也要“幫助”他?
殘障人士真正需要的,是能夠與所有人一樣自主順暢出行。幫扶是事后補救,帶有施舍與恩賜的色彩。權利則關乎平等與尊嚴。
當人們為機場的“幫扶”幫腔,卻忽視“權利”,實際上就默認了“幫扶”發生前,機場所有規定和設施的合理性。進一步說,這也顯示了公共場所是“我們正常人”的,而不是“鄭智化這種人”的。
很多網帖指責鄭智化不應該到處跑,省得麻煩到別人。還有人質問他為啥不拄拐上飛機。這種將殘障人士“非人化”“非我化”的思維,恰恰是無障礙設施建設長期流于形式、缺乏人性化細節的源頭。
本質上,這是某些人群慕強凌弱、狐假虎威的又一次演出。
說他們慕強而非恃強,是因為這個“強”并非網民自身的力量,而是他們臆想中與權力機構、大企業站在一起的虛幻優越感。他們攻擊一個看似“挑戰權威”的個體,可能會獲得某種歸屬感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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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嘆鄭智化,作為一位擁有廣泛知名度、且形象正面的藝人,遭遇尚且如此,普通殘障人士及其家屬見此場景,以后還敢說三道四嗎?
鄭智化最終被逼道歉,很令人痛心。它意味著,即便是合情合理的批評,也可能因對方的強勢反制而付出沉重代價——不少人已經宣稱要抵制他了。
當越來越多的人因恐懼而噤若寒蟬,公共空間沒有批評就沒有建設性,最終會剩下什么?殘障人士進入公共場所,又會遭遇什么?
這樣的例子,在社交媒體上比比皆是。在很多社交媒體平臺上,遇到自閉癥孩子乘機被拒載等新聞時,不少評論一邊倒地對自閉癥孩子有罪推論,認為他們威脅且邪惡。
這和鄭智化這次遭遇的全面無死角的審視,何其相似。
鄭智化事件,絕不是一個明星“耍大牌”后的反噬,它是一聲刺耳的警報,提醒我們:殘障人士的平等出行權,遠未實現。
反思這場失敗的公共討論,需要重新將目光聚焦到那些被忽視的20厘米落差、被占用的盲道、以及殘障人士很少外出的家門。
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不是由它如何對待強者來衡量的,而是由它如何對待弱者,包括殘障人士來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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