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6月的一天凌晨,舞鋼市看守所的鐵門外燈光昏暗。值班民警猛地發現,囚室里傳來低低的耳語,“車就在北門,今晚動手。”一句話泄露了徐中和的逃獄計劃,也讓這位曾被稱作“煤老虎”的河南汝州市長徹底斷了最后的僥幸。
徐中和出生在1950年代農村,每天趕著幾只羊在山溝里轉圈。17歲那年,他背著鋪蓋卷兒闖進梨園煤礦,人生自此和黑黢黢的井巷綁在一起。井下工作苦、累,瓦斯爆炸、透水甚至塌方說來就來,但年輕的徐中和嗓門大、體力足,搶險救災沒少沖在前面。1964年,他戴上“五好組長”“雷鋒式標兵”的紅花,在礦里算是出了頭。
![]()
榮譽帶來的不僅是稱贊,更是晉升的門票。十幾年后,徐中和坐上礦務局局長的椅子,再后來干脆被調到汝州市政府,成了副廳級的市長兼市委副書記。小礦工熬成父母官,幾十萬職工和市民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外界送給他一個外號:礦區“當家人”。
權力到手的速度,往往比人心變壞的速度慢。正因為如此,1988年前后,礦區的業務往來里就開始出現讓人臉紅的把戲:采購部經理悄悄塞煙酒,外地供應商直接拎箱子送錢。有人曾勸他手下留情,徐中和只是笑了笑,“官做大了,一碗面也有人記賬。”隨意的一句話,泄露的是貪念的底色。
1989年春,第一封舉報信寄到平頂山市委,說徐中和挪公款、搞私房、讓子女花公家錢出國。當時的調查組只是走了走程序,草草結論“有一定經濟問題”,外人以為風聲過去,徐中和卻沒忘反擊。那幾名他懷疑寫信的干部被發配到一家瀕臨倒閉的小水泥廠,活生生蒸發在體制里。
![]()
有意思的是,第二封舉報信直接飛到了北京。河南省委這下不敢怠慢,紀委、監察廳、檢察院三家聯合,1990年7月進駐梨園礦務局。徐中和也不傻,先是擺滿酒桌想堵人嘴,后又停暖氣想把調查組“凍跑”。招數層出不窮,可線索還是被挖了出來。
8月,一個名叫周松峰的供應公司負責人向調查組透露:兩年前曾拿著一萬五千元現金走進市長辦公室。“徐市長說他急用,我不敢不拿。”這句話成了突破口。11月25日,徐中和被宣布停職檢查。對質時他先說“接待費用掉了”,后又改口“已交財務”。檢察人員打開財務處保險箱,果然躺著一萬元,可三捆現金封皮卻印著“汝州工行”。這點細節讓辦案人警覺——那筆錢本該來自鄭州,印章卻來自汝州,很顯然有人串供補票。
1991年2月7日,平頂山檢察院簽發逮捕令。徐中和的女兒得到風聲,連夜安排車輛企圖把父親送出河南。逃跑計劃剛萌芽就被掐滅,徐中和被押上囚車,家屬陪哭無濟于事。
案件并沒到此結束。檢方順藤摸瓜,揪出了“干兒子”范干朝。此人曾是礦務局副局長,后來升為平頂山煤炭工業公司副總經理,和徐中和“稱兄道弟”。1988年兩人商量買輛奧迪200轎車,錢從哪里來?范干朝跑到浙江、安徽兩家合作廠子,各要了十萬元,掛在煤炭銷售賬上“虧噸”沖掉。
![]()
真正的重頭戲是“南方之行”。1989年4月,徐中和帶老婆孩子下廣深考察,實際上是一趟豪華撈金游。溫州老板朱德龍把兩個密碼箱恭恭敬敬放在客廳,一個裝十萬現金,一個裝十二萬現金加八塊金磚。暗號是徐家座機號碼,滿滿的默契與諷刺。
范干朝后來落網,主動交代:“領導說匯款就不要,現金才安全。”這句話把兩人關系釘在案卷里。隨著供述加深,徐中和從1985年到1989年收受款物53萬余元,另有16.8萬元無法說明來源。對那條來源不明的數字,徐中和在看守所里氣急敗壞,“做生意掙的!”辦案人員冷笑一句:“煤礦局長天天下井,你做什么生意?”他無言以對。
逃跑計劃也被逐條扒出。看守所獄警張紅生收了3400元承諾“替領導開車”,時間、路線、暗號都寫在香煙盒背面。行動前夜被同房嫌犯聽見,才有文章開頭那句“車就在北門”。
![]()
資金去了哪里?檢察人員連續半個月翻地、扒旱廁。徐中和妻子交給三女兒的鐵盒子,被埋在同學家花園下,里面足有一千一百多克黃金;塑料布包好的存折躲在自家玉米地;所謂“清朝元寶”其實是一塊印著“公元1644年制”的生鐵疙瘩。荒誕與貪婪交織,真相卻纖毫畢現。
1993年春,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宣判:徐中和以貪污罪、受賄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全部非法財產。被押赴刑場前,他短暫抬頭看了眼天空,沒有說話。曾經的礦區英雄、汝州父母官,就此謝幕。
2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