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2月的一場夜雪剛停,西柏坡院子里還留著薄薄的白霜。警衛員通報道:“王一知同志到了。”毛澤東放下紙筆,笑著說:“讓她進來,咱們的女特工又立了功。”這一聲稱呼,背后是十多年隱蔽戰線的生死考驗,也是三次婉拒高位的倔強選擇。
王一知原名楊代誠,1901年誕生在湖南芷江侗鄉。她的童年充滿舊式家規,父親重男輕女、諱言新學,母親因碎瓷瓶而被杖責的場景刻進記憶。十四歲那年母親病逝,她咬牙賣掉母親遺物,自謀學費考入芷江女子師范。那時的她沒有想到,五年后會在上海的教室里聽到陳獨秀、李達講課,更不會想到劉少奇的一句“年輕人要拿起馬列讀本”,會將自己帶進共產黨早期婦女運動的漩渦。
1922年春,平民女校課堂氣氛熱烈。課堂間隙,劉少奇常被團團圍住,“勞動法條文到底怎么用?”“俄國婦女怎樣參政?”他把問題一一記下,再耐心解答。王一知就在這樣的講座中迅速成長,隨后加入馬列主義研究會,同年冬天隨黨中央北上,到李大釗家寄居。有人記得,那位總是把圍巾搭在肩上的北方漢子對她說過一句話:“婦女運動若離開工人運動,于國于民都只是半邊天。”這句話決定了她此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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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學求學期間,她遇見張太雷。兩人討論文章、翻譯材料,也偷偷把自己的一點點津貼攢起來送給困難同學。一次女宿舍缺學費,張太雷把在莫斯科地攤買的西裝塞在門縫里,只留一句話:“先交學費,別耽誤功課。”溫厚的舉動拉近了距離,也埋下愛情的種子。1925年,兩人同赴廣州,工作與婚姻合二為一。然而風暴很快降臨。1927年冬,張太雷在廣州起義途中中彈犧牲,王一知在產房里握著新生女兒,血淚交雜。“振作,孩子要活下去,黨更要活下去。”她這樣告誡自己。
隱蔽戰線的十年里,她化名“王一知”,前后轉移七座城市,在上海設立并護衛三部秘密電臺。1938年深夜,李白臺暴露;她僅用兩小時就把密碼本、晶體管和備用電池轉移到法租界地下室,并在清晨前安排李白折返安全屋。周恩來評價:“敵人動用洪光巷三十個崗哨,她卻空手而出。”這樣的膽識,讓敵特機關將她列為重點通緝對象,卻始終找不到確鑿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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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勝利后,她奉命撤往重慶。1945年10月談判期間,毛澤東面見此人。短暫握手后,他問:“愿不愿意去延安?”她答:“白區尚未肅清,需要留下來。”主席輕輕點頭:“好,有需要直接來電。”這段對話后來在紅巖流傳。
新中國將立,中央希望她出任婦聯主要負責人;1953年又請她進入教育部;1977年想讓她到中央部委分擔工作。三張任命書,她都鄭重還回。理由很簡單:“教書是畢生理想。”有人替她惋惜,她卻反問:“孩子沒人帶,誰來接班?”一句平常的話卻道出心底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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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解放后,她挑起滿目瘡痍的吳淞中學。校舍殘破、課桌不足、黑板缺角,她帶著師生修墻、栽樹、刷漆,順手把國民黨留下的舊課程全部撤掉,換上政治、科學和勞動實踐。夜里備課,清晨帶學生出操,常常三天只睡幾小時。吳淞中學站穩腳跟后,她又被調往華北中學。編制核定行政八級,她堅持寫紙條請降為十二級,理由依舊樸素:“同工同酬,學生心里有桿秤。”
1955年,北京101中學更名就是她的建議。教育局文件上寫著“101是新的起跑線”,這七個字后來掛在學校禮堂多年。六十年代,她推動半工半讀,自己拿積蓄買機器成立校辦工廠,讓住校生第一天進課堂,第二天進車間。學生回憶,“王校長戴著老花鏡,在機床旁邊講扳手原理,嗓門很亮。”
動蕩年代,她被打成“黑幫校長”,關進牛棚。遭批斗的深夜,她仍在草紙上勾畫教材草稿。1977年平反那天,老教師抱著她哭,“校長,咱們又能上課了。”她拍拍對方肩膀:“先把孩子們叫回來。”
30年的校長歲月,一間普通宿舍、一張舊藤椅伴隨始終。組織多次提出換房,她總說“條件夠用”,把指標轉給年輕教師。晚年回憶往事,她寫下《憶太雷》《永不消逝的懷念——憶李白》,筆觸冷靜,沒有煽情字眼。1991年冬,王一知因病離世,靈堂里擠滿了灰發與青絲。李鐵映寫挽詞:“桃李成林,根在你手中的粉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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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拒絕了職務,卻沒有拒絕責任。三張任命書沒有蓋章,但一代又一代學生的作業本上,都留下了這個名字:王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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