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深秋,河北臨西縣的土路上落葉紛飛,15歲的呂玉蘭扛著鐵鍬往返林地,一天能來回十幾趟。鄉親勸她歇口氣,她只丟下一句:“樹不活,咱不收工。”那一年,她剛被推舉為全縣最年輕的生產合作社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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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西是有名的風沙口,沙土吹得人睜不開眼。玉蘭琢磨,要想莊稼穩產,得先治沙造林。于是她帶著十幾名婦女起早貪黑,挖坑、引水、覆土,用麻繩綁住剛栽的楊樹苗防止被風刮倒。三年過去,4公里林帶站立在荒漠邊緣,村里老人感嘆:“這閨女硬是把黃沙熬成了綠蔭。”
治沙只是開端。1959年前后,小麥連遭旱澇,畝產停滯不前。呂玉蘭跑到農科所找資料,請技術員下鄉實地測土配方。她把配方寫成大字貼在村口,高聲囑咐:“別光靠老經驗,地里缺啥就得補啥。”試驗田畝產一季翻倍,才讓存糧見底的村民吃下一顆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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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西的實踐很快被省里注意。1960年,她被推舉為大隊黨支部書記;1966年,登上天安門觀禮臺。有人半開玩笑:“一個高中都沒上的姑娘,憑啥成了中央委員?”縣里老人替她回話:“她把腳底板磨破在地里,咱服氣。”
1969年,她調任臨西縣革委會主任;1971年,成為河北省委副書記。走進省城那天,她依舊穿舊布褂。辦公室準備的公寓有半新家具,她堅持退回,說“能睡能寫字就行”。省里一度只給她和丈夫江山核發76元生活費,七口人日子緊巴,她仍把每年200元補貼交回財務,“比我困難的人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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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她分管全省農業。正趕上滹沱河泛濫成災,她蹚著齊腰深的水踏勘大堤。警衛提醒危險,她回頭吼道:“堤能塌,人不能退。”大堤守住了,十幾個鄉鎮保住秋糧。災后總結會上,她只提一句:“搶險是群眾干的,把獎金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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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省城工作十年,她沒添一件電器。想聽新聞,就帶孩子步行去鄰居家湊熱鬧,還打趣:“省下一度電,也是為國家攢財富。”同事私下議論:“一個省委書記,居然連收音機都沒有。”她聽見笑笑,“浪費不得”。
1981年,組織將她改任正定縣委副書記。初春的一天,她騎舊鳳凰牌自行車到縣委報到,門衛只當是來辦事的農婦。遞上調令,大家才驚訝地發現,這是“三屆中央委員”。下鄉調研,她照舊蹬車,繩子在后座捆著鐵飯盒。村支書打算讓吉普車跟著,她擺手:“多輛車就多耗油,咱縣里真不寬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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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她突發腦血栓住院。醫生要求靜養,可只要能站起來,她就抓著床沿練走路,嘴里念叨各縣水利數據。護士勸她放松,她淡淡一句:“還有不少地沒徹底脫貧。”1993年3月31日凌晨,病房燈光蒼白,她終因多器官衰竭離世,年僅53歲。
整理遺物時,工作人員發現她的全部衣物只有兩套中山裝、一雙補丁布鞋,以及一本用舊線縫補的日程本。日程本最后一頁寫著:“施肥時間、灌溉時間、收割時間,莫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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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玉蘭沒留豪言,也沒立豐碑,卻把“人民”二字寫進工作、寫進生活、寫進生命。清貧素食,布衣如常,她將權力當成責任,把一切私利留在身后。人走了,臨西那片四公里林帶依舊沙風不透,像是對她最質樸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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