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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魏晉時代的一個超級大帥哥,首先個子高,身長七尺八寸,折合成今天的數(shù)字就是1米88,在三國簡直就是一個巨人。
有一個成語叫“鶴立雞群”,就跟嵇康有關(guān)。話說嵇康的兒子到了洛陽城,很多人見了他都說,這小子簡直就是野鶴在雞群里頭,“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答曰:君未見其父耳!”
這個“答曰”來自于竹林七賢的小老弟,王戎。那意思是說,你們是沒見過他父親嵇康,那才是真正的鶴立雞群。
竹林七賢是魏晉時候的七位文化大俠客,這七個人實際上年齡相差很多,有00后,有10后,有20后,有30后。王戎最小,是生于234年的30后。
七位兄弟彼此也很親近,個個都學(xué)問好,文字好。但以留存至今的文字看,稱得上文學(xué)大家的,進入斯文中國的文化一脈的是兩個領(lǐng)頭的大俠,一個是阮籍,一個是嵇康。
為什么是“七”賢?古人喜歡用一些數(shù)字來打榜,七賢是有來歷的。從孔子那時代就有以七為序的說法。
那么“竹林”是怎么回事呢?陳寅恪先生考證說,他認(rèn)為“竹林”是借用了印度天竺的概念,佛家是有五大精舍,其中之一是“竹林精舍”。
所以,并不意味著竹林七賢,這七個兄弟整天在竹林里頭喝酒,高興。因為有趣的是,竹林七賢中沒有人寫過竹子。
竹林七賢大多數(shù)都是善終,甚至有的官做得非常的大。比如年歲最大的山濤,和年齡最小的王戎,他們都做到了副國級這樣的職位。
嵇康這輩子名義上只做了個八品官——中散大夫。而且當(dāng)這個官僅僅是因為嵇康做了贅婿,他娶了曹操的孫女,做了曹操家族的贅婿。在司馬家族一手遮天的時代,做曹家的贅婿,本身就是高風(fēng)險的職業(yè)。
很不幸,嵇康40歲被迫害致死,被殺頭。嵇康留在人世間的最后一幅形象,就是手揮五弦,彈《廣陵散》。臨刑前,嵇康還給兒子留下了一篇《家誡文》。其中說了很多原則性的訓(xùn)導(dǎo),也有具體的細(xì)則和案例,很有趣,很當(dāng)代,很實用。
“所居長吏,但宜敬之而已矣,不當(dāng)極親密,不宜數(shù)往,往當(dāng)有時。”對你的頂頭上司、領(lǐng)導(dǎo),只要尊敬就行了,不能太親密,來往不能太多。一定要去拜訪他的話,也要注意掌握一下時長。要是跟其他人一起去,那就不要單獨跟領(lǐng)導(dǎo)一起走在最后,尤其不要在他家里留宿。為什么呢?因為等到這位領(lǐng)導(dǎo)要處理事情、甚至懲辦一些人的時候,別人會認(rèn)為你有曾經(jīng)暗中告密的嫌疑。
嵇康還給兒子規(guī)定了一些規(guī)矩,慎言,慎交友。“不須作小小卑恭,當(dāng)大謙裕;不須作小小廉恥,當(dāng)全大讓。”用不著做那些小小的、卑微的、恭順的事情,要做大謙讓,不要在乎那些小小的廉恥,而要有大的廉恥,保全大節(jié),比方說,“若臨朝讓官,臨義讓生”,在官場上,可以讓出那些官位,在大義面前可以犧牲生命。
嵇康的粉絲魯迅先生看了《家誡書》,這么結(jié)語:“我們就此看來實在覺得很稀奇,嵇康是那樣高傲的人,而他教子就要這樣的庸碌。因此我們知道嵇康自己對于他自己的舉動也是不滿足的,所以批評一個人的言行實在的難。社會上對于兒子不像父親稱為‘不肖’,以為是壞事,殊不知世上正有不愿意他的兒子像他自己的父親。”
家誡、勸子書、家訓(xùn),可以說是中國古文體中的一個特殊的文類。《文心雕龍》里對這個文體有一個說法,叫做“顧命之作”。
這種臨終的親子教育看起來很瑣碎,但都很有意味。而且不僅古代中國人如此,連外國人也這樣,比如《哈姆雷特》中的波洛涅斯。波洛涅斯雖然是個有喜劇感、小丑一般的奸臣,但是在送別他的兒子雷阿提斯遠(yuǎn)行的時候,說的那段話好像也是一篇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誡子書”:
“你不要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也不要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待人要和氣,但是也不要太隨便,不要跟別人吵架,但是吵起來也要讓對手知道你是誰。傾聽每一個人的意見,只對極少數(shù)人發(fā)表你的意見。接受每一個人的批判,可是要保留你自己的判斷。不要向別人借錢,也不要把錢借給別人。借出去往往丟了錢,還丟了朋友。”
前面的道理還很世故,但后面這句話聽起來就很體面,“最重要的這一點——必須要忠實于你自己,就像有白天才會有黑夜。你對自己忠實了,對別人就不會不忠實。”
把這些中外古今的《誡子書》放在一起,我們會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它們都很平實。當(dāng)一個人生命將盡的時候,當(dāng)一個父親把自己全部的心血絮絮叨叨地說給兒子的時候,也許它不“興高而采烈”,但這樣的文字一定更有力量。就像其他的中國家訓(xùn)、家誡一樣,這些文字也是中國文脈中的很重要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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