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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觀察者深度出品
縱橫寰宇,洞察時代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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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5日下午,北京798藝術區的一間展廳里,我正對著墻上的攝影作品發愣。
照片里是橫斷山脈深處的石頭建筑群,屋頂飄著炊煙,角落里配著行小字:“俄亞大村,最后的納西古寨,保留‘伙婚’習俗”。
旁邊站著的成都攝影師劉莉拍了拍我,“刷短沒?這地方現在火了,主播們靠‘伙婚’標簽漲粉幾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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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掏出手機一搜,還真是屏幕里的俄亞大村,鏡頭總對著穿傳統服飾的老人,評論區清一色“好神秘”“太落后了吧”。
那會兒我心里也嘀咕,這都啥年代了,咋還有這種“奇俗”?
手機屏幕里的“異域風情”與石頭房里的真實日子
劉莉遞給我一本展覽冊,翻到“伙婚”那頁,才發現自己想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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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伙婚”,根本不是短里說的“落后習俗”。
當地納西族祖輩是游牧民族,過去為了抱團抵御風險,兄弟共妻或姐妹共夫成了生存智慧土地、牲畜不分家,家族才能在大山里站穩腳跟。
現在法律上只認一個配偶,其他是家族共居,跟“落后”半毛錢關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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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短平臺不管這些,標題全是“揭秘神秘婚俗”“走進原始村落”,主播們舉著手機追著老人拍,評論區越吵,流量越高。
有個叫瓦夏的主播,粉絲快十萬了,主頁簡介寫著“帶你看最真實的納西生活”。
點進他的直播回放,鏡頭總對著自家三層石頭房,說“靠直播蓋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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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還真信了,直到后來進山才知道,那房子是他爸十年前蓋的。
瓦夏自己跟我坦白,“去年給家里還債,才想起開直播。
人家問啥我答啥,‘伙婚’的事兒說得最多,不然沒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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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機備忘錄里記著粉絲常問的問題:“你們村能離婚嗎?”“孩子知道誰是爹嗎?”看著那些問題,我都替他尷尬。
為啥“伙婚”能成流量密碼?刷了兩天短我算看明白了城里人天天刷高樓大廈,突然冒出來個“不一樣”的村落,還帶著點“禁忌感”,可不就新鮮嘛。
去年有數據說“鄉村奇俗”類直播播放量漲了兩倍多,俄亞大村剛好踩中這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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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鏡頭外的真實,主播們很少說。
瓦夏妹妹高米,大學畢業回村備考公務員,天天抱著書本坐門檻上,偶爾幫哥哥舉手機。
有次直播有人問她“為啥不出去上班”,她低頭翻書沒吭聲,瓦夏趕緊打圓場“山里姑娘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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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高米偷偷跟我說,“城里工作不好找,考公是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年輕人的“留”與“走”
從北京飛麗江,再轉私家汽車進俄亞大村,整整6小時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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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老張一邊盤山路一邊刷,“都是找我進村子的游客,主播們在里留了我電話。”
他手機相冊里存著幾十段俄亞大村的短,“主播們教我拍的,說拍村口石橋、騾馬隊,游客就愛來。”
可真到了村口,哪有里的“神秘”?傍晚的石頭房飄著炊煙,小孩追著騾馬跑,村口小賣部老板用方言喊“買辣條不”,跟普通山村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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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夏家的院子里,他正舉著手機直播喂牦牛,“家人們看這牦牛,純放養的,肉特別香”。
屏幕上零星飄過幾個“666”,他媳婦在旁邊打包核桃,“今天賣了五單,賺了八十塊”。
我問他一天能掙多少,他撓撓頭,“平均下來百八十塊吧,好的時候能有兩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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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短里說的“月入過萬”?他嘆了口氣,“不那么說沒人看啊,房租、電費都得靠這手機。”
村里像瓦夏這樣的主播有十幾個,大多是小學輟學的年輕人。
他們手機屏幕上的字都是拼音,“不會打字,只能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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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政府的李干事跟我說,“去年開始管這個事,不讓他們光拍‘伙婚’,教他們拍農耕、刺繡這些正經手藝。”
可年輕人哪懂這些?瓦夏說,“拍種地沒人看,還是拍老人穿民族服飾點贊多。”
每天早上七點,村小的晨讀聲準時響起,“感謝國家,感謝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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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瓦夏的直播聲也跟著起來,“家人們早上好,帶你們看日出”。
兩種聲音飄在村子上空,挺奇妙的。
村小老師說,“現在家長都想讓娃讀書考出去,不像以前,覺得‘讀書不如放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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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高米的經歷又擺在那兒讀了大學照樣得回村備考,城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她書桌上貼著張紙條,“考公上岸”四個字被劃了又劃。
離開俄亞那天,我坐在老張的車里,回頭看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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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剛出來,炊煙還沒散,瓦夏牽著牦牛往山上走,他媳婦背著背簍跟在后面,手機扔家里充電了。
老張說,“過兩天收核桃,主播們都得去幫忙,不然哪有核桃賣?”突然明白,直播對俄亞大村來說,就像天上的云,看著熱鬧,風一吹就散了。
真正撐著村子的,還是那些牽著騾馬下地的人,是晨讀聲里的孩子,是高米書桌上沒做完的行測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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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聽人說貴州有個加車村,靠直播非遺刺繡火了,人家有專業團隊教手藝,村民們一邊繡一邊直播,訂單接不過來。
俄亞大村缺的就是這個不是缺鏡頭,是缺讓年輕人既能留住又能活得體面的本事。
高米說她要是考上公務員,想在村里辦個電商培訓班,“教大家賣核桃、牦牛肉,別老靠‘伙婚’博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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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轉過山坳,俄亞大村看不見了,只有月亮掛在天上,跟展廳照片里的一樣亮。
突然想起劉莉說的,“每個村子都有自己的節奏,直播只是路過的一陣風。”
是啊,風過后,他們還是得牽著騾馬走向田地,而鏡頭,終究只是天空的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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