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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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一輩子,有的人靠嘴皮子,有的人靠手藝。手藝人心里頭都有一桿秤,一頭是良心,一頭是規矩。有時候,這桿秤會硌著別人,也會硌著自己。
可當一個老實人被逼到墻角,退無可退的時候,他要么趴下,要么就得把天給捅個窟窿。這世上的事就是這么個道理,路走到絕處,拐個彎,興許就是另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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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六月的天,像個捂得嚴嚴實實的蒸籠,一絲風都沒有。華科機械廠里頭,空氣又熱又燥,混著一股機油和鐵屑的味道,吸進肺里都是沉甸甸的。
廠門口那條水泥路上,新灑了水,太陽一曬,蒸起一陣白花花的水汽。路兩邊插著彩旗,大門上掛著一條嶄新的大紅橫幅,上頭印著一行燙金大字:熱烈歡迎德國萊茵動力集團專家蒞臨指導。
廠長趙德海今天穿了身嶄新的黑西裝,領帶勒得他脖子有點紅。他站在門口,臉上堆滿了笑,背心早就被汗浸透了。他旁邊站著生產部經理王坤,是他親外甥,正點頭哈腰地跟他說著什么。
全廠上下,只有三號核心車間里,還是一片緊張的忙碌。
高級技師方毅正帶著兩個徒弟,圍著那臺剛從德國進口沒兩年的高精度數控機床,做著最后的檢查。方毅三十八歲,人長得敦實,話不多,一雙眼睛總是瞇著,像是在琢磨什么心事。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工服,滿手都是黑乎乎的油污。
他在這個廠里干了快二十年,從一個毛頭小子,熬成了現在誰都得敬重一聲的“方師傅”。這臺機床,就是他的命根子。
他彎下腰,耳朵貼在機床冰冷的外殼上,像個聽診的老大夫。機床在空轉,發出“嗡嗡”的聲響,平穩而有力??煞揭愕拿碱^卻鎖得死死的。他在那片熟悉的轟鳴聲里,聽到了一絲極不和諧的雜音,很輕,像一根頭發絲掉在地上,可在他耳朵里,卻比打雷還響。
“師傅,怎么了?”旁邊的小徒弟問。
方毅直起身,沒說話,只是又擰了擰機床底座的一顆螺絲。
這時候,趙德海和王坤陪著幾個廠里的干部走了進來。王坤背著手,挺著個肚子,像個來檢閱的將軍。他掃了一眼滿身油污的方毅,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廠長您放心,”王坤對著趙德海說,聲音洪亮,“所有準備工作都按照您的指示辦妥了,保證萬無一失,給咱們華科長臉!”
趙德海滿意地點點頭,走過去,重重地拍了拍方毅的肩膀。他的手很肥,拍得方毅的骨頭有點疼。
“小方啊,”趙德海的官腔拖得很長,“今天這個任務的重要性,我就不強調了。這關系到咱們廠未來五年的飯碗,不能出一點岔子,明白嗎?”
方毅抬起頭,想開口說出他對機床的擔憂??伤吹节w德海那張不容置疑的臉,還有王坤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樣子,他又把話給咽了回去。他知道,現在說這個,就是“不懂大局”,是“給領導添亂”。他只能悶悶地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一陣汽車喇叭聲傳來。外賓到了。
幾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廠門口,車上下來一群金發碧眼的德國人。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叫克勞斯,是萊茵動力集團派來的高級技術專家。他個子很高,金色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沒什么表情,一雙藍色的眼睛像鷹一樣銳利。
他只是和趙德海簡單地握了一下手,就用生硬的英語說,想立刻參觀車間。這讓準備了一大篇歡迎詞的趙德海有些措手不及,臉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一場決定工廠命運的參觀,就在這種緊張而又有些詭異的氣氛中,正式開始了。
02
參觀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開進了車間。王坤作為生產部經理,自然成了主要的講解員。他跟在克勞斯身邊,拿著話筒,用他那半生不熟的英語,背誦著早就準備好的稿子,把車間的每一臺設備都吹得天花亂墜。
方毅被要求跟在隊伍的最后面,像個隨時等待召喚的替補隊員。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臺核心的數控機床。
克勞斯和他帶來的幾個德國專家,跟別的外賓不一樣。他們不怎么聽王坤的吹噓,也不怎么看那些展板??藙谒菇洺O聛恚撓挛餮b,只穿著白襯衫,戴上一副白手套,親自去觸摸那些正在運轉的設備,又或者盯著儀表的讀數看上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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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的問題,也全都尖銳到了骨子里。
“這根傳動軸的材料,是哪種合金鋼?熱處理用的是什么工藝?它的屈服強度和疲勞極限是多少?”
王坤的額頭上開始冒汗。這些數據,他只在報告里看過,根本記不住。他只能支支吾吾,含糊其辭,想把話題岔開。
幾次尷尬的冷場之后,趙德海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終于忍不住,回頭沖著方毅招了招手,把他推到了前面。
方毅沒說什么廢話。他看著克勞斯,用最樸素,也是最精準的語言,報出了一連串的數據。他甚至還補充說明了這種材料在不同溫度下的應力變化,以及他們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在潤滑油里添加了什么特殊成分。
他說的不是英語,是中文。旁邊的翻譯飛快地翻給克勞斯聽??藙谒孤犕?,那張嚴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表情,他看著方毅,輕輕點了點頭。那眼神里,有一絲贊許。
這一幕,讓旁邊的王坤臉色變得像豬肝一樣。
隊伍繼續往前走,逐漸走向了車間正中央那臺核心的數控機床。
離得越近,方毅心里的那份不安就越強烈。那絲不和諧的雜音,現在已經清晰可聞了。那是一種“咯咯”的、像是金屬被強行摩擦的聲音,像一根看不見的針,一下一下地扎在他的神經上。
他忍不住了。他再次湊到王坤耳邊,壓低聲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王經理,這臺機床的主軸軸承絕對有問題,最好先停機檢查一下。不然等會兒跑高精度加工,肯定要出事。”
王坤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不耐煩地一把推開方毅,眼睛瞪得像銅鈴,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方毅!你懂不懂規矩!今天是什么日子?停機?你是想讓廠長和德國佬都看咱們的笑話嗎?我告訴你,出了事我擔著,你給我閉嘴!”
方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他知道王坤為什么這么激動。就在上個月,王坤為了向趙德海表功,說要“降本增效”,繞過了廠里正常的采購流程,從南方一家小廠,采購了一批價格便宜得離譜的國產軸承,換掉了機床上原裝的德國貨。
當時方毅就提出了強烈的反對,甚至為此跟王坤在辦公室里拍了桌子。他還專門寫了一份詳細的風險評估報告,提交了上去??赡欠輬蟾?,就像石沉大海,被王坤死死地壓了下來。
他沒想到,報應會來得這么快。
這時候,克勞斯已經走到了機床前。他一言不發,只是側著耳朵,聽著機床的聲響。他那雙藍色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和方毅一樣的,疑惑和警惕。
03
克勞斯停在機床前,和他的助手用德語低聲討論著什么。翻譯在一旁,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車間里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方毅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故發生。這不僅僅關系到一筆訂單,這臺機全是廠里最精密的設備,價值上千萬。一旦主軸因為軸承問題抱死,整臺機床都可能報廢。更重要的是,這關系到操作安全。
他必須做點什么。他必須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也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悄悄地退出了人群,跟旁邊一個相熟的工段長使了個眼色,說是要去辦公室準備一份設備潤滑油的詳細成分報告,給德國專家過目。工段長會意地點點頭。
方毅幾乎是小跑著,沖向了他在車間角落里那間不到十平米的小辦公室。
他記得很清楚,當初那份關于更換劣質軸承的風險評估報告,他是在公司的內部服務器上提交的。只要有提交記錄,就能證明他早就警告過。
他打開那臺屏幕已經發黃的舊電腦,電腦風扇發出“嗡嗡”的響聲。他用自己的工號和密碼,登錄了工廠的內部辦公系統。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心里急得像著了火。
他在一層又一層的文件夾里翻找,汗水從額頭上滲出來,滴在了鍵盤上。終于,在一個標記為“已歸檔”的文件夾深處,他找到了自己當初提交的那份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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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名沒錯,提交時間也沒錯。他松了一口氣,點開了報告。
報告的內容,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他詳細論證了那批廉價軸承在材料、工藝和精度上存在的巨大風險,并明確給出了“建議不予更換”的結論。
他把鼠標的滾輪飛快地滑到報告的末尾,想看看審批意見那一欄。他清晰地記得,自己的報告是被王坤以“危言聳聽,影響成本控制”為理由直接駁回的。
可當他看到審批意見那一欄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一欄是空的。
他以為是系統顯示出了問題。他又刷新了一下頁面。還是空的。就在他感到無比困惑的時候,他發現在這份電子文檔的下面,多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附件。
那是一個新的文件,標題是紅色的,寫著:“關于‘三號機床優化’的最終技術決議——機密”。
他懷著一種巨大的疑惑和不安,用顫抖的鼠標,點開了這份他從未見過的文件。
文件被加載了出來,里面的內容讓方毅的血液瞬間凝固了。這份所謂的“技術決議”,不僅全盤采納了使用廉價軸承的方案,還在下面附上了一份詳細的風險應對預案。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在預案的負責人一欄,赫然簽著他的名字!那簽名,無論是筆鋒還是下筆的習慣,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樣!他使勁往下拉,當他看到預案中最壞情況處理辦法那一欄里寫著的內容時,他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當場震驚了!這……這簡直是喪心病狂!
04
方毅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手腳冰涼得像剛從冰窖里撈出來一樣。
那份所謂的“最壞情況處理辦法”,用黑色的宋體字,清清楚楚地寫著:如因軸承問題導致機床在質保期內發生任何故障,經廠務會認定,系“一線技術人員日常操作及維護保養不當”所致,由該設備的技術負責人方毅,承擔全部技術責任和經濟損失。
在這段文字的下面,甚至還有一份偽造的“技術責任承諾書”,上面同樣簽著他的名字,還蓋著一個鮮紅的指印。
一瞬間,方毅什么都明白了。
這根本不是一次簡單的偷工減料,這是一個從一開始就設計好的、天衣無縫的圈套!王坤,還有他背后的趙德海,為了省下那幾十萬的軸承采購成本,不僅用了足以毀掉整臺機器的劣質零件,還早就準備好了讓他來當這個替罪羊!
一旦機床出了問題,他們就可以拿出這份偽造的“決議”和“承諾書”,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這個“技術負責人”的身上。這樣一來,他們對上級、對下屬、甚至對德國人,都有了一個完美的交代。而他方毅,就會成為那個因為“操作不當”而毀掉千萬設備、葬送工廠前途的罪人。
一股被背叛的、冰冷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起來。
他為這個破廠奉獻了整整二十年的青春,從學徒工干到技術大拿,他把車間的每一臺機器都當成自己的孩子。尤其是這臺三號機床,他更是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可他換來了什么?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算計和陷害!
他的嘴唇因為憤怒而顫抖,但他沒有失去理智。他知道,現在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抽屜里翻出一個自己平時用來存技術資料的U盤,插進了電腦。他將這份偽造的“技術決議”,還有自己當初提交的那份原始的風險評估報告,全部拷貝了下來。
這是能證明他清白的唯一證據。
他拔下U盤,用手心緊緊地攥住,那冰涼的金屬外殼,讓他混亂的頭腦稍微冷靜了一些。他站起身,快步走回了參觀現場。
車間里的氣氛,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那臺數控機床發出的“咯咯”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機身也開始出現肉眼可見的輕微抖動。趙德海的臉上已經掛不住汗了,他不停地用手帕擦著額頭,一個勁兒地給王坤使眼色,讓他趕緊想辦法,把克勞斯的注意力從這臺機器上引開。
克勞斯卻像一尊雕像,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他繞著機床走了一圈,最后停下來,指著機床的主軸連接處,用德語問了一個非常刁鉆的問題。
翻譯聽完,臉都白了,他結結巴巴地把問題翻給了王坤:“克勞斯先生問……這個主軸部件,在達到每分鐘一萬兩千轉的極限轉速時,它的應力承受曲線是怎樣的?以及……以及在持續高溫工作狀態下,它的熱衰減系數是多少?”
王坤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這個問題,已經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圍。他只能尷尬地干笑著,嘴里重復著那幾句空洞的話:“我們的技術……完全符合德國標準……請您放心……”
05
現場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啞口無言、汗如雨下的王坤身上。車間里,只有那臺機床發出的“咯咯”聲,像是在無情地嘲笑著什么。
趙德海的臉色鐵青。他知道,再不補救,這筆價值幾千萬的訂單,今天就徹底黃了。他甚至能想象到,明天他就會成為全市工業系統的笑柄。
他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剛剛回到人群后面的方毅。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充滿了命令和威脅:快過來,回答問題!給我把這個場子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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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毅看到了他的眼神,但他沒有動。他的手,還緊緊攥著口袋里那個存著真相的U盤。
就在他準備上前的時候,他工服口袋里的那個舊手機,突然“嗡嗡”地強烈震動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掏出來看了一眼,以為是妻子發短信來,催他晚上回家吃飯。
可屏幕上亮的,卻是一條來自廠里人事科的官方短信。短信的內容很簡短,也很冰冷,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插進了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