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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2月10日,美國斯坦福科研工業區又稱“硅谷”,位于美國西海岸加利福尼亞州北部舊金山南郊的山谷地帶,是美國電子和計算機工業的中心。1955年,晶體管的發明人之一肖克利在本是一片果園的谷地建起首家半導體公司。不到半個世紀,綠樹掩映下,這里已經是著名的科研工業區了。 新華社記者王巖攝
2024年9月的最后一天,我搭上了從上海飛往舊金山的航班,開啟了為期一年的斯坦福大學訪學。
在科幻小說中,有處于同一時間的現代城市被折疊成永不互通空間的描述,在有著“宇宙中心”之稱的美國硅谷,這種折疊卻似乎真實存在。
第一層空間是田園牧歌的烏托邦式世界,莊園、豪宅、私人飛機是標配;第二層空間中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打工人,以軟件工程師為主流,言必稱“包裹”、創業、炒股、滑雪,實現“美國夢”者有之,苦苦掙扎的也不少;第三層空間屬于流浪漢。他們露宿街頭,在垃圾桶中翻找食物,在毒品與幻想中渾渾度日。
第一空間
第一空間中住著財務自由的“富貴閑人”,他們的故事與硅谷的歷史息息相關。
在硅谷還沒有成為硅谷之前,這里因黃金而名噪一時。1848年,一名木匠在推動水車的水流中發現了黃金,引發了淘金熱。大批華人被販賣到這里挖金礦、修鐵路,把San Francisco喚成“舊金山”。
加州最大金礦的所有者威廉·伯恩二世1915年重金建造斐洛里(Filoli)莊園,3年建成。如今,這座莊園自帶美劇氛圍感,古老的參天大樹映襯著花團錦簇的別墅。豪宅內共有43間客房,巨大的廚房里另設有餐具室,因餐具過于貴重還設有保險門,奢華程度堪比皇宮。主人喜歡中式的花瓶、塑像,還收藏了兩副麻將。莊園的第二任主人羅斯夫人珍愛花卉,花園里光玫瑰就有150多個不同品種。1975年,她將花園連同住宅一起捐獻給美國國家信托歷史保護基金會,外人才得以一睹其芳容,2023年更是成為了中美元首會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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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oli莊園內景
硅谷的形成得益于斯坦福大學的孵化。當過加州州長、修過美國東西鐵路的億萬富翁利蘭·斯坦福因獨子16歲去世,在失落的晚年矢志于建一所以兒子名字命名的大學。他驟然去世后其遺孀珍妮繼承了這一事業,將他們的2000萬美元積蓄和3561公頃的土地用來創建斯坦福大學,1891年開始招生。
1951年開始,斯坦福大學以象征性的地租將土地長期租給工商業界或畢業校友以設立公司,后來不斷擴大,形成了“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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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福大學一景
硅谷“第一空間”的人士很少與其他空間的人來往,弗萊德先生卻是例外。83歲的弗萊德是意大利裔美國人,退休前是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律師,年薪80萬美元,兩個女兒都是斯坦福畢業生。
繼承了父親的巨額遺產,56歲那年財務自由的弗萊德賣掉了舊金山的多套房產,來到風景如畫的索諾瑪建造理想莊園與牧場,養過獅子、獵豹,最愛的是鸚鵡與馬。他每三個月開私人飛機回一次意大利,到過中國20次,最喜歡的地方是非洲。他家里像個博物館,處處擺放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收藏品。莊園里建有三棟房子,夫妻倆住一棟,另外兩棟做民宿,收入全部捐出來做慈善。他經常去醫院和圖書館做志愿者,窮人有需要,他就會慷慨解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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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德博物館式的家
第二空間
硅谷“第二空間”的中心平時不顯山露水,每到萬圣節便一目了然——誰家門口排隊要糖的隊伍越長,誰家就是中心。這幾年,萬圣節的人流都集中在了梅耶爾(雅虎前CEO)、拉瑞·佩奇(谷歌創始人)等硅谷大佬家,他們除了會派發糖果和禮物之外,還會打造出炫酷的萬圣節主題。
“第二空間”里,工作只有兩種:軟件工程師與其他。收入也只有兩種:軟件工程與其他。軟件工程師綽號“碼農”,成功者以住花園別墅,子女上私校,周末去徒步、采摘、滑雪、露營為標志。在這些光鮮亮麗的表象下面,壓著工作、房產、教育這三座“大山”。
硅谷高科技公司普遍將工作崗位分為三六九等,薪資水平也有天壤之別。入門級碼農年收入通常16-18萬美元,中級20-25萬,資深者則能達到30-70萬美元。有的公司要求隨時待命、隨時加班;有的則一直在搞末位淘汰,裁掉業績后10%的員工。
硅谷獨棟住宅普遍在200-700萬美元之間,房產稅每年要交1-1.5%,持有房屋的成本極高。硅谷工程師結婚生子之后,大部分都得親力親為,要么把孩子送進昂貴的課后班,要么就得犧牲一個人的工作來接送。要是想讓孩子上藤校,不僅需要學業出類拔萃,至少還要有一項體育運動很拔尖。家長平時除了上班、做飯,就是在把孩子送往各類課外班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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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中產家庭房屋外觀
“第二空間”中的其他從業者普遍月薪為數千美元,房租開銷就要占到一半以上。存錢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買房更是奢望。正因如此,租房的人比買房的人更多。美國很多人65歲以后只能從社安保障金中每月領取一千多美元退休金,遠遠不夠花銷。因此很多老人甚至殘疾人都會去打工。在超市里,經常會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工作人員,或是老態龍鐘的銷售。甚至有人終身打工,直至油盡燈滅。
第三空間
硅谷的“第三空間”是流浪漢的世界。這些流浪漢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癮君子和精神病人。毒品泛濫導致許多人因毒品而耗盡錢財,被迫流浪。美國以前有不少精神病院,后來大批關閉,許多精神病人因此流落街頭。流浪漢的壽命只有普通人的一半,即使死去也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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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金山街頭的流浪漢
流浪漢往往在鬧市區,超市、便利店、快餐店門口最為常見。有睡在地上的,輪椅上的,三三兩兩,分散于各條馬路上。有的流浪漢把所有家當堆在一輛超市小推車上,大包小包地掛著。有的則長期占據公園長椅,尤其是屋檐下的長椅。
白天他們在長椅上呆坐著,把行李箱放在長椅下面,被子放在長椅后面。餓了去救助站領取免費食品,或去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有的坐在便利店門口垃圾桶旁邊,一言不發地等著路人施舍食物或零錢。還有的長年在麥當勞里蹲點守候,從垃圾桶里熟練地掏出別的顧客扔掉的食物。流浪漢之間也會互助,有的流浪漢拿到了食物,會分給其他更需要幫助的流浪漢。毒癮發作時,他們會以同一個姿勢僵住半天,看上去就像被凍住了一樣。有精神病的流浪漢會在路上大喊大叫,或對著路燈、紅綠燈說很久的話。
在硅谷中心Palo Alto,有一位流浪漢長年住在公交車站里。他長長的頭發蓋住了大半個臉,身材肥胖,大夏天也穿著厚棉衣,因長年不清洗而惡臭難聞,等車的人無一不因他的氣味而退避三舍。于是這個車站便成為了他的“家”。路邊有時會有他吃剩的面包屑,有時他會站起來推起裝滿所有家當的小推車走幾步,更多的時候就默默地坐在車站里那張窄小的不銹鋼長凳上,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在他的世界里,那唯一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個小車站,不分晝夜。時間對于他而言已經失去了意義。
硅谷以科技大廠與加州陽光聞名,也是全球最富有的地區之一。可是,近在咫尺的科技大廠、燦爛的加州陽光,和他又有什么關系?“第一空間”的田園牧歌、“第二空間”的股票、滑雪,和“第三空間”的流浪漢們又有何關系?
由于流浪漢群體的大量存在,硅谷的廁所往往都設有密碼,需要消費才能使用。去超市購物要查小票,超市中有很多貴重商品都上了鎖。車里不能放任何值錢的物品,否則很容易被砸窗。三個空間雖然共享同一片空間與時間,少有的聯結卻以這種最不堪的形式出現。這就是硅谷折疊,也是科幻小說的意義所在。
原標題:《硅谷的三個折疊空間:富豪、碼農與流浪漢》
欄目主編:伍斌 曹靜
文字編輯:曹靜 夏斌
本文作者:狄霞晨
題圖來源:新華社
圖片來源:作者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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