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這是我的辭呈?！鳖欉h的聲音平靜無波。
總經理王坤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的冷笑，“想清楚了？別以為離了你地球就不轉。我提醒你，公司不養閑人?！彼麑⒛欠蒉o呈像垃圾一樣掃到桌角。
然而，僅僅48小時后，一封來自總部的紅頭文件，讓整個分公司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當初那個被譏諷為“閑人”的顧遠，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夜色中，王坤帶著整個董事會，堵在了顧遠家門口，曾經的傲慢蕩然無存，聲音里只剩下顫抖的哀求：“顧工，求求你，回來吧！公司不能沒有你！”
到底發生了什么，讓天地在48小時內徹底顛覆？
01
周五的下午。
公司季度總結大會在總部大廈最大的會議廳里舉行。
會議廳里燈火通明，座無虛席。
炫目的白色射燈聚焦在鋪著紅毯的舞臺中央。
王坤手持無線話筒，站在演講臺后，顯得意氣風發。
他身后那塊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正清晰地展示著“星塵系統”的整體架構圖。
那上面復雜的邏輯線條和密集的模塊分布，如同夜空中浩瀚的星辰軌跡。
“各位同仁，各位領導！”
“在我的卓越領導和市場團隊的精準定位之下，‘星塵系統’一期項目，取得了階段性的偉大勝利！”
王坤洪亮的聲音通過環繞音響，清晰地傳遍了會議廳的每一個角落。
話音剛落，臺下便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顧遠獨自坐在后排不起眼的技術區。
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看著臺上那張被放大的架構圖，心中一片死寂。
那張圖上的每一根線條，每一個節點，都是他帶著團隊熬了七百多個日夜，親手繪制出來的。
“星塵系統”那超過百萬行的核心代碼，幾乎有七成出自他的鍵盤。
王坤抬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
掌聲漸漸平息。
“在此，我要特別提出表彰的，是我們市場部的項目經理，小李！”
隨著王坤的話音，一個梳著油亮三七分發型，臉上堆滿笑容的年輕人從前排站了起來。
他春風滿面地向四周頻頻鞠躬致意。
這個小李，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將顧遠團隊提交的、滿是專業術語的技術報告，重新包裝成王坤最喜歡的那種華麗浮夸、辭藻堆砌的演示文稿。
“小李出色的匯報能力，以及對上級意圖的深刻領會，是我們這個項目能夠得到總部高度認可的關鍵！”
王坤的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贊許。
關于真正的技術靈魂人物顧遠，他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有提。
仿佛這個項目所有的技術難題，都是自己憑空解決的。
仿佛顧遠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會議廳里的空氣有些沉悶。
顧遠感覺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有些沉重。
他默默地看著臺上那個正在竊取著所有功勞的人。
他的視線又掃過那個滿面紅光的項目經理小李。
緊接著，王坤清了清嗓子，話鋒一轉。
“當然，成績屬于過去，我們更要著眼未來?！?/p>
“在勝利面前，我們更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要學會居安思危，要懂得降本增效！”
他的目光仿佛無意間掃過了顧遠所在的方向。
“我注意到，技術部的顧遠同志，最近在搞一個所謂的‘方舟’模塊。”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輕描淡寫，帶著一絲不屑。
“我看了一下相關的方案，完全是杞人憂天，脫離實際?！?/p>
王坤看著臺下眾人，提高了音量。
“在一個如此穩定、如此優秀的系統里，去做什么底層數據加密和緊急遷移方案？”
“這難道不是對公司寶貴研發資源的極大浪費嗎？”
“這是典型的不懂業務，閉門造車！”
“我在此正式宣布，‘方舟’模塊的后續開發工作，即刻起全面暫停！”
“所有相關人員，全部調回主項目組，集中力量攻克下一階段的業務功能！”
王坤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顧遠的心上。
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知不覺間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
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
“方舟”。
這是他為“星塵系統”埋下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保險。
是為了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無法預知的技術封鎖和極端網絡攻擊，而專門自主研發的一套底層加密協議與數據安全遷移模塊。
這是他的深謀遠慮。
這是他基于對全球技術格局的敏銳洞察，而做出的前瞻性布局。
此刻，這一切，卻在王坤的嘴里，被輕蔑地定義為“閑事”和“浪費”。
他看著王坤那張因為大權在握而顯得有些油膩的臉。
他的目光又掃過周圍的同事們。
他看到有人投來同情的目光。
也看到有人臉上掛著麻木的表情。
他甚至從一些人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
他心中僅存的最后一絲幻想和期望，在這一刻，被徹底擊得粉碎。
在這個只看匯報、只看關系、只看誰更會奉承的公司里，真正的技術和遠見，一文不值。
他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他身邊，幾個同事都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顧遠沒有理會任何人。
他轉身，邁開腳步，在眾人或驚訝或不解的注視下，一言不發地提前離開了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會場。
當他推開會議廳厚重的大門時，他知道，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從會議廳到三十二樓的總經理辦公室，只有短短五十米的走廊。
顧遠卻感覺自己像是走過了一條漫長而冰冷的隧道。
他推開了那扇標志著權力頂點的厚重實木門。
“王總，這是我的辭呈?！?/p>
顧遠的聲音很平靜。
辦公室里厚重的波斯地毯吸收了所有的雜音。
空氣中只有中央空調低沉而規律的送風聲。
總經理王坤的目光從閃爍的電腦屏幕上緩緩抬起。
他的視線越過寬大的紅木辦公桌，落在了那張單薄的白紙上。
他沒有伸手去拿。
他的身體向后，深深地靠進那張價值不菲的真皮老板椅。
椅子發出了輕微而沉悶的吱呀聲。
他用一種審視古董般的目光，仔細打量著站在桌前的這個年輕人。
“想清楚了？”
王坤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么具體的情緒。
顧遠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任何多余的話。
王坤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嘴角微微上揚。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敲擊，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從筆筒里拿起一支沉甸甸的金色鋼筆。
鋼筆在他的指間漫不經心地轉動著，劃出一道道金色的殘影。
“小顧，我提醒你一句?！?/p>
他停下了轉動的筆，用筆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公司不養閑人。也別以為離了你，項目就進行不下去了。外面的風大雨大，別把自己的位置想得太高?！?/p>
王坤的眼神終于重新落回了那張辭呈上，目光變得冰冷而堅硬。
“交接手續去人事部辦好?！?/p>
“財務會按照流程給你結算?！?/p>
他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只蒼蠅。
“慢走，不送?！?/p>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了顧遠的心里。
他沒有表現出憤怒。
他也放棄了任何爭辯的念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和一個根本不懂技術、只迷戀權術的人去爭辯技術的價值，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最無意義的事情。
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你也永遠無法讓一個只看眼前利益的投機者，理解什么叫未雨綢繆。
“謝謝王總這幾年的‘照顧’。”
顧遠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聽不出任何波瀾。
“我會按照公司的規定，辦好所有的交接手續。”
他沒有再看王坤一眼。
他轉過身，邁步走向辦公室的大門。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他的身后，傳來了王坤帶著濃濃不屑的嗤笑聲。
那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那笑聲仿佛在告訴他，一個無足輕重的螺絲釘，一個不聽話的工具，真的把自己當成不可或缺的人物了。
顧遠的手頓了一下。
但他終究沒有回頭。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然后，輕輕地帶上了門。
門內與門外，仿佛被隔絕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02
回到自己熟悉的工位，顧遠反而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和解脫。
周圍的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他所熟悉的鍵盤敲擊聲和服務器風扇的低鳴。
這個小小的隔間，是他奮斗了整整五年的地方。
他在這里寫下了人生中第一行商業代碼。
他在這里度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
他在這里，親手構建起了“星塵系統”的宏偉骨架。
他打開自己的工作電腦，屏幕亮起，顯示出熟悉的桌面。
他開始一絲不茍地整理所有需要交接的工作內容。
他將“星塵系統”的所有階段的源代碼，按照版本號，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他將所有的開發文檔、接口說明、測試報告，全部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任何遺漏。
他將這些文件，打包成一個巨大的壓縮包。
然后，他登錄公司的中央服務器，將這個壓縮包完整地上傳了上去。
他的所有操作，都嚴格遵守了公司的離職交接規范，找不到任何一絲一毫的紕漏。
只是，關于那個已經被王坤親自叫停的“方舟”模塊。
那些最核心、最關鍵的底層設計思想。
那套完全自主研發的非對稱加密協議的私鑰動態生成邏輯。
以及在遭遇極端情況時，如何正確激活模塊，并進行安全數據遷移的詳細操作步驟。
這些東西，一部分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大腦里。
另一部分，則被他記錄在了一個經過多次加密的私人筆記文件之中。
這個文件，存放在他自己的私人移動硬盤里。
對于這些內容，他沒有在交接文檔里留下任何相關的說明。
這并不是他刻意地去藏私。
而是因為，這個項目已經被公司的最高領導者王坤，親自公開定義為“無用的浪費”。
按照公司的項目管理規定，一個被正式終止的項目，是不需要，也不應該留下任何交接文檔的。
他只是，遵守了規定。
周圍的同事們，用各種復雜的目光看著他。
與他關系一直不錯的幾個技術骨干，先后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惋惜和不舍。
“顧哥，何必走到這一步呢?！?/p>
“再忍一忍，風頭就過去了?！?/p>
顧遠只是對他們笑了笑，沒有說話。
有些事情，忍不了。
有些底線，退不了。
當然，也有一些人，在遠處幸災樂禍地低聲議論著。
他們覺得顧遠是恃才傲物，不知好歹，竟然敢公開得罪分公司的總經理。
那個只會做演示文稿的項目經理小李，端著咖啡杯從他的工位旁路過。
小李的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勝利者般的得意微笑。
顧遠對這一切好的壞的反應，全都視若無睹。
他打開抽屜，開始清理自己的個人物品。
幾本專業書籍。
一個用舊了的保溫杯。
一張家人的照片。
他小心翼翼地拔掉了桌上那盆他親手養了三年的小綠蘿，放進了一個紙袋里。
他將自己的工牌，從脖子上摘下來，平放在了桌面的正中央。
那張印著他照片和名字的卡片，靜靜地躺在那里。
做完這一切，他最后環顧了一眼這個自己傾注了全部心血和青春的地方。
然后，他背上自己的雙肩包，頭也不回地向著電梯口走去。
午后的夕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進來，將他的影子在光潔的地板上，拉得很長很長。
正式離職后的第一天。
顧遠一覺睡到了上午十點鐘。
沒有了那仿佛催命符一般的清晨鬧鐘。
也沒有了那些在睡夢中都會將他驚醒的工作電話。
溫暖的陽光透過沒有完全拉嚴的窗簾縫隙，悄悄地溜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斑駁跳躍的光影。
他拿起手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出了所有的工作群組。
他刪除了所有相關的聯系人。
他關閉了所有工作軟件的消息推送。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都徹底清凈了下來。
他慢悠悠地走進廚房，給自己煎了兩個雞蛋，烤了兩片面包。
這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如此悠閑地享用一頓早餐。
吃完早餐，他端著一杯水，走到陽臺上。
他靠在欄桿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和行色匆匆的人群。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剛剛從高壓鍋里被釋放出來的囚犯，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這幾年的高強度工作，讓他幾乎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生活。
現在，他終于可以停下那永不停歇的腳步，好好地思考一下自己的未來。
或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去一個一直想去但沒時間去的地方旅行。
或許，可以去一家真正尊重技術、有著純粹工程師文化氛圍的初創公司。
又或許，可以利用自己這些年的技術積累，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嘗試著自己創業。
他的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
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和釋然。
而在距離他家十幾公里外的摩天大樓里。
分公司的辦公室中。
王坤正悠閑地靠在他的老板椅上，細細地品味著杯中頂級的明前龍井。
他剛剛結束了和集團總部的每周例行視頻會議。
會議上，他聲色俱茂地向總部的領導們匯報了自己最近的“杰出工作”。
他著重強調了自己是如何“優化團隊結構，提升人效比”。
他又是如何果斷地“清除那些思想僵化、沒有產出的冗余人員”。
他向總部信心滿滿地保證，經過他的鐵腕整頓，分公司在新項目的后續開發上，必定能夠再創輝煌。
總部的領導對他這種“勇于變革、敢于擔當”的精神，表示了口頭上的肯定和贊許。
掛斷視頻通訊，王坤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覺得，清走了顧遠那個總喜歡唱反調、不聽話的技術刺頭，整個公司的管理都變得順暢清爽多了。
一個搞技術的而已，能有多大的影響力？
公司里最不缺的，就是會寫代碼的程序員。
他端起那只紫砂茶杯，輕輕地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嫩綠茶葉，愜意地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
他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又將迎來一個新的高峰。
03
第二天下午兩點整。
一封標注著“最高保密等級-緊急”的加密郵件，如同一個幽靈。
它悄無聲息地，從集團總部的數據中心，同時發送到了所有分公司最高管理層的加密郵箱之中。
郵件的標題，是用最醒目的鮮紅色字體書寫的。
“關于啟動‘火種’一級應急預案的緊急通告”。
郵件的正文里，只有一個附件。
那是一份帶著集團鮮紅官方抬頭的正式文件。
王坤的秘書敲門進來，提醒他查收這份緊急文件。
他當時還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他慢悠悠地戴上眼鏡，移動鼠標，點開了這封郵件。
當他看清楚附件里那份紅頭文件的第一行內容時，他臉上的那份愜意和悠閑，瞬間凝固了。
文件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冰冷的子彈，穿透了他的瞳孔。
“通告：因遭遇不可抗力之國際形勢劇烈突變，我集團目前所深度依賴的國外第三方‘天穹’云服務平臺，及其提供的部分底層技術框架，已于今日單方面宣布，將于72小時內，全面中止對華業務，所有部署于該平臺上的中國區企業數據，將被無限期凍結?！?/p>
王坤的瞳孔，在那一瞬間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天穹”云平臺！
公司投入了巨額資金和人力，剛剛上線不久的核心產品“星塵系統”，正是完全搭建在這個“天穹”云平臺之上！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他強迫自己，用顫抖的手指，滾動著鼠標的滾輪，繼續往下看。
“總部最高決策層命令：所有分公司，必須在48小時之內，將部署于‘天穹’平臺上的全部核心業務系統及歷史數據，完整、安全、無差錯地遷移至集團自主研發的‘昆侖’服務器集群之上?！?/p>
“此為最高優先級指令，代號‘火種’?！?/p>
“若在規定時間內遷移失敗，造成任何數據丟失或業務停擺，相關區域負責人將承擔全部責任，集團將保留依法追究其瀆職罪等相關法律責任的權利。”
四十八小時！
數據凍結！
追究法律責任！
文件里的每一個字眼，都像是一把沉重的鐵錘，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了王坤的心臟上。
他一開始還想竭力地故作鎮定。
可他那只握著鼠標的手，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猛地從那張舒適的老板椅上彈了起來。
他沖著辦公室外面，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
“技術部！讓技術部所有負責人，立刻到我辦公室開會！所有人！立刻！馬上！”
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驚慌，變得尖銳而刺耳。
分公司最大的那間高層會議室里，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十幾名公司的中高層管理人員，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王坤臉色煞白地坐在主位上。
他用一種近乎是念悼詞的語調，將總部那份紅頭文件的精神，逐字逐句地傳達了一遍。
技術總監張工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王總……這個遷移……從技術上來說，難度非常非常大?！?/p>
他的聲音干澀。
“‘天穹’平臺和我們自有的‘昆侖’集群，底層架構完全不同，要在48小時內……”
王坤猛地一拍桌子，發出一聲巨響。
他的眼睛因為布滿了血絲而顯得通紅。
“我不想聽什么難度！我也不管什么架構！”
“我只要一個結果！48小時！必須給我完成遷移！”
“這是死命令！”
技術團隊立刻被動員了起來。
公司燈火通明的核心機房里，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幾十名公司里最頂尖的系統工程師和數據庫專家，全部坐在了各自的電腦前。
他們試圖按照常規的流程，開始執行數據遷移的第一個步驟：訪問并導出“星塵系統”的數據庫。
可是，很快，他們就遇到了一個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障礙。
“報告！數據訪問被拒絕！”
一個負責數據庫的工程師失聲喊道。
“系統底層有一層我們從未見過的加密協議，所有的數據庫文件都被完全鎖死了！”
另一個負責網絡安全的專家，臉色蒼白地盯著自己的屏幕。
“這……這是什么東西？我們所有的技術文檔里，都根本沒有關于這個加密協議的任何記錄！”
“這不可能！是誰加的？”
恐慌的情緒，像病毒一樣在機房里迅速蔓延。
一個剛剛入職不久的年輕工程師，在嘗試了所有他知道的方法都宣告失敗后，開始絕望地翻閱系統最底層的運行日志。
他希望能在浩如煙海的日志信息里，找到一絲線索。
突然，他在一行不起眼的注釋信息里，發現了一個孤零零的，用中文寫下的單詞。
“方舟……”
技術總監張工聽到了這個詞，他的腦子里“嗡”的一聲，仿佛被重物擊中。
他瞬間想起來了。
這就是那個被王坤在季度大會上公開斥責為“浪費資源”的模塊！
這就是那個被他親手下令，全面叫停的項目！
這就是顧遠為了防止數據外泄和技術封鎖，而專門設計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線！
他終于明白，這套加密協議，根本不是“天穹”平臺自帶的。
這是顧遠親手編寫的！
沒有顧遠設計的，那套獨一無二的私鑰生成邏輯和分步操作指令，任何外部的、強行的遷移嘗試，都只會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立刻觸發“方舟”模塊預設的、最高級別的安全自毀程序。
到那個時候，整個“星塵系統”的所有數據，都會在一瞬間，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亂碼，被永久性地損毀！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
機房里的氣氛，從緊張，逐漸變成了絕望。
技術總監張工的襯衫已經被冷汗完全濕透。
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沖進了王坤的辦公室。
他的聲音里，甚至已經帶上了一絲無法抑制的哭腔。
“王總……不行……我們……我們解不開！”
“那是顧遠自己寫的加密協議！”
“整個公司，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操作！”
“我們……我們徹底沒轍了！”
王坤呆呆地聽著張工的匯報。
他的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他向后倒去，一屁股重重地癱坐在了身后的沙發上。
他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在這一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他終于切身體會到，自己兩天前在辦公室里，對顧遠說出的那句“離了你地球就不轉了”，是多么的愚蠢和可笑。
地球會不會轉，他不知道。
但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他王坤的職業生涯，乃至他接下來的人生，可能馬上就要徹底停止轉動了。
分公司的緊急會議室里，那塊巨大的視頻會議屏幕，再一次亮了起來。
集團董事長周正毅那張不怒自威的臉，占據了整個屏幕。
他的背景，是集團總部那間象征著最高權力的戰略決策室。
他的身后，站著一排神情嚴肅的集團核心董事。
每一個，都是跺跺腳就能讓行業震動的大人物。
“王坤。”
董事長的聲音，通過高質量的音響傳來，冰冷如鐵，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我剛剛收到了各個大區的進度報告?！?/p>
“華南區，華北區，西南區，他們的系統遷移工作已經陸續開始。”
“為什么只有你負責的華東區，進度報告是零？”
王坤像一個即將被宣判的囚犯，僵硬地站在屏幕前。
冰冷的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襯衫后背。
他嘴唇哆嗦著，試圖為自己辯解。
“董事長……是……是技術上……出了一點點小問題……”
“一個小問題？”
周正毅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雷霆之怒。
“一個被你王坤親手開掉的頂級技術專家，留下的一點‘小問題’？”
“我剛剛已經讓集團總部的技術部，遠程調取了你們分公司的系統日志！”
“王坤！你好大的膽子！”
“讓一個只會做演示文稿的馬屁精去做核心項目經理，把真正為公司構建護城河的主心骨，給硬生生地逼走！”
“現在，整個華東大區的業務都懸于一線！你知道這意味著多大的損失嗎？”
王坤的雙腿一軟，膝蓋不受控制地彎曲，幾乎就要跪倒在地。
屏幕里，周正毅的目光，像兩把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剮在他的身上。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就算是把他給我跪著請回來，你也必須做到！”
“如果系統癱瘓，數據丟失，你，和你的整個管理層，就全部給我卷鋪蓋滾蛋，然后等著集團法務部的傳票吧！”
視頻通訊，被對方猛地掛斷。
巨大的屏幕，瞬間變成了一片漆黑。
王坤的世界，也跟著，徹底地黑了。
他徹底癱軟在了椅子上，像一條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絕望。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端。
顧遠的家中。
他正戴著一副降噪耳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里，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開始像觸電一般，瘋狂地震動起來。
他有些不耐煩地摘下耳機，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
王坤。
顧遠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劃開了接聽鍵，卻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王坤那無比諂媚，又無比焦急的聲音。
那個聲音，與兩天前在辦公室里那個高高在上的他，判若兩人。
“小顧?。〔徊徊?，顧工！顧大師！顧神！”
“之前的事情，都是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蠢！我就是個不懂技術的睜眼瞎，我胡說八道！”
王坤的聲音里，甚至帶上了一絲近乎哀求的哭腔。
“顧工，求求你了，你快回公司一趟吧！公司現在真的需要你！離了你不行??！”
“我們談談待遇！你回來，職位、薪水、獎金、股票，你隨便開！只要你肯回來，什么條件我都答應！”
顧遠靜靜地聽著。
電話那頭王坤近乎癲狂的哀求，與他腦海中那句冰冷刺骨的“公司不養閑人”，形成了一種無比荒謬和諷刺的對比。
他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報復的快感。
他也沒有任何的得意。
他只是覺得很疲憊，也很可笑。
他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對著話筒輕輕地開口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