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鬼工球”到《西廂記》餐具，一個展覽看遍清代外銷珍品

象牙雕上下雙活多層牙球擺件

鬼斧神工的象牙球、繪有《西廂記》人物故事的晚宴餐具、銅胎畫琺瑯花卉紋碗……12月3日，“異趣同輝——清代外銷藝術珍品展”在世博會博物館啟幕。展覽以“物”為媒，匯集廣東省博物館珍藏的119件（套）清代外銷藝術珍品，涵蓋廣繡、廣彩、廣雕、廣琺瑯、外銷畫、外銷銀器、漆器、外銷扇以及名片盒九大類別，全景式再現18至19世紀中西貿易往來中的文化碰撞與融合。

鬼斧神工的“鬼工球”

本次展覽系統性梳理清代外銷藝術的發展脈絡，九大品類珍藏各具特色、相映成趣。廣繡吸收西洋油畫明暗透視原理，白緞廣繡孔雀百鳥花卉紋插屏以五彩絲線滿工繡制，絲理分明、栩栩如生；廣彩將景德鎮白瓷與西方審美結合，廣彩英國羅斯伯爵徽章紋大盤、巴利斯之審判圖盤等，既保留中國傳統彩繪技藝，又融入歐洲家族徽章、神話故事等題材，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鮮活見證；廣雕則以象牙、玳瑁等名貴材料為載體，象牙鏤雕人物針線盒、貝雕基督生平故事掛件等作品，精鏤細刻間展現東西方紋飾的巧妙交融。此外，繪有十三行風貌的外銷畫、工藝精湛的外銷銀器、流行歐美的外銷扇，以及集多種工藝于一體的名片盒，全方位展現了清代外銷藝術品“中西合璧、異趣共生”的獨特風格。

廣繡黑地花鳥四屏

位于展廳C位的是堪稱“鎮館之寶”的象牙雕上下雙活多層牙球擺件。擺件由柱首、柱身、柱座三部分組成。柱首頂端素身圓雕塔形鈕下連一高浮雕纏枝牡丹圓環，內套16層“鬼工球”一枚，外壁飾高浮雕牡丹花卉，內層牙球鏤通雕菱格紋、花瓣紋，每層均鏤12圓孔，層層可轉。柱身光素，下部飾小“鬼工球”一枚，套9層鏤12孔。

“鬼工球即套球，取鬼斧神工之意，是廣州最具代表性的牙雕制品。”廣東省博物館科研部副主任丁蕾介紹，這件作品是中西方技藝結合的一種體現，象牙球被鏤空雕琢成多達十幾層、幾十層，“它不僅外銷，也作為貢品進入清廷”。值得一提的是，“鬼工球”也與世博會有所淵源。在1915年美國舊金山世博會上，廣州牙雕藝人翁昭創作的26層鏤空透雕象牙套球曾獲得金獎。

象牙雕上下雙活多層牙球擺件

可以說，每一件展品都是一段貿易史的縮影。展覽中，18世紀喬治·錢納利繪美國商館及人物手稿，以速寫形式記錄了廣州商館區的熱鬧景象與中外貿易的繁忙；銀錘胎徽章留白人物故事圖執壺底鏨“WH”款，見證了晚清外銷銀器巨頭“宏興”的商業傳奇；而廣彩青花徽章紋瓣口杯、碟上的法語銘文“Nous Ne Changeons Jamais”，則訴說著歐洲貴族定制中國瓷器的跨洋情誼。通過這些珍品，觀眾可以直觀感受乾隆二十二年“一口通商”政策實施后，廣東十三行獨攬中西海路貿易之利，成為中國外銷藝術品生產與集散中心的鼎盛局面。

銀錘胎徽章留白WH款人物故事圖執壺

《西廂記》“遠渡重洋”

17至18世紀，廣東工匠引入西方琺瑯技藝并創新，令其煥發新生。此后，廣琺瑯從宮廷走向外銷，成為清代馳名中外的外貿商品。此次展覽展出的清中期銅胎畫琺瑯花卉紋碗便是個中代表。

這件藏品碗底有“粵東省城濠畔西約義和祥造”底款，明確標識出它的身份來歷。義和祥位于廣州外城最繁盛的商業街道之一的濠畔街，銷售業務及至深宮大院，集銷售和生產于一體，產品類型豐富多樣，不囿于畫琺瑯。“清代廣州民間市場的廣琺瑯商品特別是畫琺瑯，總體質量和產量領先國內其他地區。廣州的工匠在學習了西方的技藝后，很快進行了本土化，還把這項技藝運用到瓷器、玻璃胎上。”丁蕾說，在歷史上，外銷品不單是讓世界了解中國，中國也通過西方定制的器型、紋飾來了解世界，這正是“異趣同輝”之所在。

象牙鏤雕人物針線盒

外銷扇同樣是集多種精細工藝于一體的精美工藝品。“外銷扇跟傳統印象里的折扇不太一樣，不管是材質、畫面表現的顏色，均有所不同。從材質看，就有玳瑁的、木質的、象牙的等等。”世博會博物館策展人秦亞介紹，展品中的象牙骨雕徽章留白綾面彩繪人物花鳥折扇，便是外銷扇中頗具有代表性的一件，“它集合了東西方元素，象牙扇骨采用了東方技藝，中部有一橢圓形留白徽章，一面外銷彩繪花鳥，色澤濃艷；另一面傳統繪畫庭院人物，設色清雅。”據悉，在18、19世紀，廣州外銷扇風靡歐美，這些折扇色彩艷麗、紋飾華美，是當時的時尚品。據記載，1822年廣州十三行一帶有5000余家專營外銷商品的店鋪，約25萬匠人專門從事不同類型的外銷工藝品的生產和制作，并且這些工匠也都不同程度地加入制扇業的行列。

象牙骨雕徽章留白綾面彩繪人物花鳥折扇

有趣的是，《西廂記》的故事也隨著外銷品遠渡重洋。展廳中可見一套清乾隆年間的青花廣彩人物紋晚宴餐具，由湯盆、托盤、肉碟、湯碟、盤、調味杯等37件器皿構成，每件紋飾相近，邊飾青花花卉紋一周，主題紋飾采用粉彩技法繪《西廂記》人物故事。張生、崔鶯鶯與紅娘在園林相會的場景，成為歐洲人青睞的“中國風”紋樣。“這是一個特別有意思的文化傳播現象，在文學譯本傳入歐洲之前，因為《西廂記》比較符合當時歐洲人對東方浪漫愛情故事的想象，所以它的圖像就隨著這些外銷品先傳到了歐洲，形成圖像先于文字傳播的現象。”秦亞說。

青花廣彩人物紋晚宴餐具

展覽中還有一組珍貴的“外灘圖像”。一幅來自19世紀廣州著名外銷畫家南禎畫室的外銷畫，描繪了上海開埠后的外灘景色。畫框背部上方保存完整的原始店號標簽，“南禎，海港、海船、人物肖像畫家，照片臨摹師，香港皇后大道414號”。同時展出的還有上海圖書館所藏的吳友如《申江勝景圖》畫冊，畫作以細膩的白描手法記錄了外灘的西洋建筑、往來船只與繁華街景。展覽由此串聯起粵滬兩地在中外貿易史上的傳承與呼應。

南禎畫室標識南禎繪上海外灘

“異趣同輝——清代外銷藝術珍品展”由世博會博物館與廣東省博物館聯合主辦，12月4日起正式對公眾開放，展期持續至2026年3月1日。

原標題：《從“鬼工球”到《西廂記》餐具，一個展覽看遍清代外銷珍品》

欄目主編：施晨露

本文作者：解放日報 張熠

圖片來源：世博會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