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4月中旬,在退伍儀式上,連長剛剛宣讀完退伍命令,站在下面的戰(zhàn)友們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都哭的像個孩子似的。
我在部隊服役三年,與戰(zhàn)友們結下深厚的友誼,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在訓練場上,生死相依時,卻愿意把后背交給對方,從不懷疑對方會背叛自己,這就是所謂的戰(zhàn)友情。
當兵三年成了我一輩子的榮耀,但是退伍前夕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記憶猶新,同宿舍的戰(zhàn)友向我借了70元錢,他承諾退伍回到家里郵寄給我,不過最后他食言了。
他的食言讓我對戰(zhàn)友之情產生了懷疑,直到2004年,我開車路過戰(zhàn)友家門口,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當場淚撒滿面,唏噓不已。
![]()
我叫賈大志,57年生人,出生在河南信陽的一個普通農民家庭。父親小的時候念過幾天的私塾,給我取名叫大志,希望我長大以后可以有一番大作為。
在我們家,我排行老大,下面有三個弟弟、四個妹妹,二弟10歲那年,和幾個伙伴出去野浴,跳進湍急的河流里,被洪水沖走了,尸體都沒有找到。
二弟的死給父母帶來很大的打擊,特別是母親,精神狀態(tài)非常不好,犯病的時候,經常一個人跑到河邊去尋找二弟,要不然就是瘋瘋癲癲在村里跑來跑去,邊跑邊呼喊二弟的名字。
母親精神狀態(tài)不佳,我和弟弟、妹妹還在讀書,家里的重擔全都壓在父親身上,他為了多掙些工分,除了在生產隊干活,空閑時候再去附近基建工地當維修師傅。
父親之前在拖拉機廠當過幾年的工人,他對維修拖拉機頗有研究,只要打不著火的拖拉機停在他面前,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找到需要維修的地方。
有些時候,父親去基建工地一呆就是十天半個月,生產隊隊長看他長時間不去上工,就會跑到大隊書記那里說壞話。
為了不被大隊書記扣錢,父親隔三差五買兩瓶好酒送給大隊書記,希望他能通融一下,畢竟在基建工地干活,掙的錢都是現金。
大隊書記是我二叔的大舅哥,看在我二叔、二嬸的面上,他不好意思難為我父親,所以后來父親每次去基建工地干活,大隊書記都很爽快的批假條。
別看大隊書記官不咋大,但是在村里他是最有權威的一個人,只要他點頭答應,沒有人敢反駁,大家心明鏡似的,與他唱反調,簡直是自尋死路,除非你不怕他給你穿小鞋。
![]()
我上高二那年,父親在干活的時候扭傷了腰,躺在炕上休息一個月,家里米缸見了底,我放假回來知道這一切后,想輟學回家?guī)椭赣H一起承擔家庭的責任,不過卻遭到拒絕。
“兒子,我每天累死累活干活不就是希望你們幾個能識文斷字,將來有機會考上大學,走出窮山溝,改變自己是農民的身份嗎?你是家里老大,你若是輟學,他們幾個豈不是也要跟著你學習,榜樣的力量,你又不是不清楚。”
聽完父親這番話,我整夜沒有睡,腦子里一直在想,需要做怎樣的努力才能改變我們家貧窮的面貌?
74年,我高中即將畢業(yè),恰逢部隊來我們縣上征兵,聽到這個消息,我飛奔回家里,告訴了父親。
在那個年代,還沒有恢復高考,大多數高中畢業(yè)的孩子都是返回老家種地,要是有門路的高中生,會被保送到工農兵大學學習,畢業(yè)以后進入體制上班。
我家世代為農,也沒有位居高位的親戚,所以去工農兵大學一點兒希望沒有。現在有去當兵的機會,真的不想放過。
從小到大,我一直有個軍人夢,如今這個夢想近在咫尺,我想去試一試。
父親知道我想去當兵,他心里不想我去,但是他嘴上還是支持我“去吧,到部隊里好好鍛煉,萬一有機會提干,也算是走了人生捷徑。”
“要是我去當兵了,咱們這個家,你能挺住嗎?”我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沒事,你媽現在狀態(tài)好了很多,犯病的次數越來越少,不僅能去生產隊掙工分,還能給我做一口熱乎飯吃,再加上你三弟和你大妹也能能獨當一面,所以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父親打消了我的顧慮。
![]()
一個星期后,我們這些想入伍的愣頭青都集結在縣武裝部大院內,人頭攢動,一個挨著一個。
我粗略估計了一下,至少有500人想去當兵,我們排成兩列準備進行進去體檢。
約莫三個小時,終于輪到我去做檢查。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家里的農活沒少干,而且平時酷愛運動,給我做體檢的大姐拍了拍我結實的肩膀“就你這樣的,不用體檢,我都能猜到保準合格。”
聽到這句話,我心里樂開了花,這么多年,我一直想去當兵,如今終于有機會實現,心情無比激動。
不知道是樂極生悲的緣故,在做血壓檢測時,我竟然是高血壓,而且比要求的高不少,醫(yī)生告訴旁邊記錄的護士“這個不合格,讓他一個小時再來。”
我被轟出去以后,趕忙按照二叔給我的地址,去附近的中心醫(yī)院找他的大姨姐。
二嬸的姐姐在中心醫(yī)院當眼科大夫,當我找到她以后,說明來意,她苦笑一下“你去買一瓶醋,少喝一些,然后放松心情,肯定能測試過,之所以血壓突然升高,和你緊張有很大的關系。”
我謝過二叔的大姨姐,趕緊跑到附近的供銷社買了一瓶陳醋。如果第二次檢查,我的血壓再不合格,肯定不會讓去當兵,于是,我捏住鼻子,足足喝了半瓶醋。
萬幸,我再次測血壓時順利通過了,之后工作人員讓我回家等消息,五天左右就下發(fā)通知,要是過了七天還沒接到通知,說明不符合入伍標準。
等待入伍通知下發(fā)的那幾天,每一天都是一種煎熬,是死是活來個痛快,不要讓我等的那么難受。
大概第四天下午,公社武裝部來村里,告訴大隊書記,說我符合入伍標準,要求兩天后早上八點到縣武裝部院內集合。
![]()
我所服役的部隊在大西北地區(qū),這里的氣候干燥,溫度高,常年干旱少雨,初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有很多南方的戰(zhàn)友水土不服,連拉帶吐,甚至有的人要撂挑子不干,想做逃兵。
而我出生在農村,生活的環(huán)境不比這里好多少,所以我很快適應這里的環(huán)境。
在這里,我們每天要訓練十幾個小時,要是有一個人完不成任務,全連的人都要陪著他,為了不拖累戰(zhàn)友,每一次訓練,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坑戰(zhàn)友。
我們這批新兵服役了四個月后,大家都適應了這里的環(huán)境,沒有一個人再提離開部隊。
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在同一個戰(zhàn)壕里吃飯、睡覺、訓練,時間久了,彼此之間成了沒有血緣的親兄弟。
最初大家因為一管鞋油,可能紅了臉,后來哪怕新買的皮鞋被穿了也不會生氣。
大家朝夕相處了三年,78年4月,我們服役滿,按照上面要求,只有少數提干的繼續(xù)留在部隊,其余的人全部返回原籍所在地。
剛入伍時,我們吃不了這里的苦想逃離這里,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了,心里有萬般不舍,真想一直留下來,哪怕去炊事班喂豬也愿意。
退伍前夕,我的戰(zhàn)友張寶順悄悄把我拉了出去“大志,你手里有錢嗎?”
“有呀,怎么了?”在部隊期間,我們每個月都有津貼,而我平時花銷少,退伍時一共攢下了將近一百塊。
“你能借給我70元嗎?我退伍回來后郵寄給你。”張寶順厚著臉皮和我說。
在部隊服役三年,我和張寶順的關系談不上好,但也不差,要是十塊八塊,我肯定不會猶豫,但是70元,夠一家老小花上小半年的了。
![]()
張寶順告訴我,他已經向好幾個戰(zhàn)友借了錢,只可惜他們各個兜里比臉還干凈,問我已經是第六個了。
看著他焦急的樣子,知道他肯定遇到了難處,于是,我狠下心借給他70元,分別時,我把家里地址給了他,他說回到家里,把錢給我郵寄過來。
他是我的戰(zhàn)友,我無條件相信他的話,不過他卻讓我失望了。我退伍回到老家一年之久,他始終沒有聯系我,更沒有把錢給我郵寄過來。
我特意問過郵局,有沒有可能對方寄過來,結果沒有收到或者被冒領,工作人員告訴我,這種情況不會發(fā)生。
因為借給戰(zhàn)友70元錢,我被父親好一頓訓斥“自己家里窮的叮當響,還借給人家錢,你太能裝了。”
父親訓斥我,我自知理虧,根本不敢還嘴,任由他發(fā)火。
后來這件事過去很多年,我也不記得戰(zhàn)友欠我錢。
2004年,也是我和戰(zhàn)友分開的26年后,我和幾個朋友自駕游,正好路過張寶順家門口,想看看曾經的戰(zhàn)友,結果他的老母親告訴我,當年張寶順的父親生病住院,急需手術費用,張寶順向戰(zhàn)友借來70元錢,還沒來得及還給人家,他就遭遇了車禍,剛送到醫(yī)院搶救就停止了呼吸。
在張寶順老母親的領路下,我來到張寶順墳前看了他一眼。離開錢,張寶順老母親問我是否知道她兒子當年向誰借錢了,她要還給人家。
我沒有說是向我借的錢,現在就老人自己獨自生活,腿腳也不好,房屋破破爛爛。上車的時候,我塞進老人家手里1000元現金,這是我為死去的戰(zhàn)友能做的事情了。
在回來的路上,我感慨萬千,人活一世,無法預料未來會發(fā)生什么,珍惜當下,不要辜負生命的每一天。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