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01
1997年夏天,知了叫得很響。
我坐在院子里,手里拿著那張薄薄的錄取通知書。北京大學,中文系。紅色的印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媽,你看!"我跑進屋子,把通知書遞給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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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正在數(shù)錢,一疊一疊的百元大鈔。她頭也不抬:"看什么看,又不是什么稀罕東西。"
"媽,這是北京大學啊!全縣就我一個考上的!"
母親終于抬起頭,瞥了一眼通知書,然后繼續(xù)數(shù)錢:"北京大學怎么了?能當飯吃嗎?"
父親從外面回來,臉上都是汗。他看到我拿著通知書,皺了皺眉:"又拿這破紙干什么?"
"爸,我考上北京大學了!"
父親冷笑一聲:"考上又怎么樣?一年要花多少錢?兩萬?三萬?這錢留著給你弟弟娶媳婦不香嗎?"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
"可是爸媽,這是我的夢想啊!"
"夢想?"母親把錢放下,看著我,"你一個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什么?早點嫁人才是正道。讀書讀書,最后還不是要嫁人生孩子?"
"就是,"父親點點頭,"女孩子就是潑出去的水。我們花錢供你讀書,將來便宜了別人家。"
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可是我成績這么好......"
"成績好有什么用?"母親站起來,"你看看隔壁王家的女兒,初中畢業(yè)就嫁人了,現(xiàn)在孩子都會叫媽了。你呢?十八歲了還要我們養(yǎng)著。"
弟弟從房間里走出來,一臉得意:"姐,別白日做夢了。爸媽的錢要留著給我用的。"
我看著這個比我小兩歲的弟弟,氣得渾身發(fā)抖:"你考試從來沒及格過!"
"那又怎么樣?"弟弟扯扯嘴角,"我是男孩子,我要傳宗接代。你只不過是個賠錢貨。"
我轉(zhuǎn)頭看著父母,希望他們能為我說句話。
母親擺擺手:"曉強說得對。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好好在家學做飯,準備嫁人。"
我拿著錄取通知書跑出了家門。
外面的太陽很毒,照得人睜不開眼。我一個人走在村子的小路上,心里空落落的。
"曉雯!"
我回頭,看到姑姑從自行車上跳下來。
"你怎么在這里?"姑姑走過來,"剛才聽說你考上北京大學了?是真的嗎?"
我點點頭,把通知書遞給她。
姑姑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眼睛都亮了:"真的是北京大學!我的天哪,我們李家出了個大學生!"
"可是爸媽不讓我去。"我眼淚又流出來了。
姑姑的臉一下子變了:"什么?為什么不讓去?"
我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姑姑聽完,氣得臉都紅了:"胡鬧!簡直是胡鬧!"
她拉著我的手:"走,我們回去找他們理論!"
我們回到家里,姑姑一進門就開始罵。
"李建國,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女兒考上北京大學,你不高興就算了,還不讓去?"
父親正在看電視,頭也不回:"秀芳,你一個老姑娘懂什么?養(yǎng)女兒就是賠本買賣。"
"賠本買賣?"姑姑氣得聲音都變了,"曉雯這么聰明,將來前途無量,你們眼睛瞎了嗎?"
母親從廚房出來:"前途無量?女孩子能有什么前途?最后還不是要嫁人?我們花錢供她讀書,豈不是便宜了別人?"
"就是,"父親終于轉(zhuǎn)過頭來,"這錢我們要留著給曉強用。男孩子才是一家的希望。"
姑姑指著弟弟:"曉強?他連高中都考不上,你們指望他?"
弟弟不高興了:"姑姑,你什么意思?我雖然成績不好,但我是男孩子啊!"
"男孩子怎么了?"姑姑瞪著他,"男孩子就可以不學習嗎?就可以坐享其成嗎?"
"行了行了,"父親擺擺手,"你也別在這里瞎操心了。我們自己的女兒,自己做主。"
姑姑深吸一口氣:"既然你們不愿意供曉雯讀書,那我來供!"
全家人都愣住了。
"你來供?"母親冷笑,"你一個月才掙六百塊錢,拿什么供?"
"我有存款!"姑姑挺直腰板,"這些年我省吃儉用,存了一萬二千塊錢。夠曉雯讀四年大學了!"
父親也坐不住了:"秀芳,你瘋了?一萬二千塊錢,你要全部給她?"
"對!"姑姑斬釘截鐵,"我就是要給她!曉雯這么優(yōu)秀,不能埋沒了!"
母親急了:"那是你一輩子的積蓄啊!你都三十五了,還不結(jié)婚,這錢留著養(yǎng)老不好嗎?"
"我的錢,我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姑姑回頭看著我,"曉雯,你愿意跟姑姑走嗎?姑姑供你讀書!"
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點頭。
父親臉色很難看:"秀芳,你這是要挑撥我們一家人的關(guān)系嗎?"
"挑撥?"姑姑氣得發(fā)抖,"是你們自己不要這個女兒的!將來曉雯有出息了,你們別后悔!"
"后悔?"母親嗤笑一聲,"我們會后悔?一個女孩子能翻出什么浪花?"
父親也站起來:"秀芳,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女孩子讀書就是浪費錢,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
"什么狗屁規(guī)矩!"姑姑忍不住爆粗口,"時代不同了!現(xiàn)在是1997年,不是1897年!"
弟弟在旁邊嘀咕:"姑姑偏心,只疼姐姐不疼我。"
姑姑轉(zhuǎn)頭瞪他:"你要是有你姐一半爭氣,我也疼你!"
母親護著弟弟:"曉強還小,以后會好的。"
"還小?都十六了還小?"姑姑冷笑,"十六歲的時候,曉雯已經(jīng)拿過全市第一了!"
爭吵越來越激烈,我站在中間,心里五味雜陳。
最后,姑姑拉著我的手說:"曉雯,收拾東西,跟姑姑走!"
02
我回房間收拾行李,手都在發(fā)抖。
母親跟在后面:"曉雯,你真的要走?"
我停下手,回頭看著她:"媽,你真的不讓我讀大學?"
母親咬咬牙:"不讓!這錢我們要留著給你弟弟用!"
我心徹底涼了:"那我走。"
"走了就別回來!"母親突然變得很兇,"我們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我拖著行李箱出來,姑姑已經(jīng)等在門口。
"走吧。"姑姑說。
我們剛走到門口,母親又在后面喊:"曉雯,你要是走了,以后別想再進這個家門!"
我沒有回頭。
父親也出來了:"秀芳,你這是在害她!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
姑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們:"李建國,王桂花,你們記住今天說的話!將來曉雯有出息了,別來求她!"
我們坐上公交車離開了村子。
車窗外,家里的房子越來越遠。
我趴在姑姑肩膀上哭了一路。
到了縣城,姑姑帶我去銀行取錢。
柜臺小姐點了一遍又一遍:"一萬二千元整。"
姑姑把錢全部遞給我:"曉雯,這是姑姑十五年的積蓄。你拿去讀書,好好學習,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
我接過錢,手都在抖:"姑姑,這是你所有的錢啊。"
"錢沒了可以再掙,"姑姑摸摸我的頭,"但是讀書的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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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們住在姑姑的小房子里。
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廳。姑姑把床讓給我,自己睡沙發(fā)。
"姑姑,我以后一定會報答你的。"
"傻丫頭,說什么報答不報答的。你能有出息,姑姑就滿足了。"
第二天,姑姑陪我去學校開證明,辦各種手續(xù)。
校長聽說我考上北京大學,高興得合不攏嘴:"好好好!為我們學校爭光了!"
"可是她爸媽不支持,"姑姑說,"是我供她讀書。"
校長愣了一下,然后嘆氣:"現(xiàn)在還有這樣的父母啊。"
八月底,姑姑送我去火車站。
"到了北京給姑姑打電話。"姑姑塞給我一個信封,"這里面有兩千塊錢,是你第一學期的生活費。"
我哭得稀里嘩啦:"姑姑,你對我這么好,我怎么報答你啊。"
"好好讀書就是最好的報答。"
火車開動了,我趴在窗口看著姑姑。她一直在揮手,直到看不見。
到了北京,一切都是新的。
宿舍里的同學都很友好,問我家是哪里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不敢說實情,只說家里條件一般。
室友小麗家在上海,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她的行李箱里裝滿了名牌衣服。
室友小紅家在廣州,父親是醫(yī)生,母親是護士。她帶來了最新款的電子詞典。
室友小梅家在深圳,父母做生意的,很有錢。她每個月的生活費比我一年的學費都多。
我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都是些便宜貨。
第一個月,我很節(jié)省。早餐只吃一個包子,中餐和晚餐都在最便宜的食堂解決。
室友們經(jīng)常出去吃飯,逛街買衣服,我都沒有參加。
"曉雯,你怎么不跟我們一起去啊?"小麗問。
"我要看書。"我找借口。
其實是沒錢。
姑姑每個月給我寄三百塊錢生活費,她自己只留兩百。我知道這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極限了。
為了減輕姑姑的負擔,我開始做兼職。
周末去做家教,一小時二十塊錢。
平時在圖書館做管理員,一個月能掙兩百塊。
寒假我沒有回家,留在學校做短工。
姑姑打電話問我:"怎么不回家過年?"
"學校有活動,走不開。"我撒了謊。
其實是不想面對父母。
春節(jié)期間,姑姑一個人來北京看我。
她提著大包小包,里面全是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
"姑姑,你怎么來了?路費很貴的。"
"想你了唄。"姑姑笑得很開心,"看看我們家大學生過得怎么樣。"
我們在學校食堂吃飯,姑姑說:"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你爸媽現(xiàn)在一年能掙三十多萬。"
"那挺好的。"我淡淡地說。
"你弟弟高考又沒考上,在家里玩游戲。你爸媽說要送他出國。"
我心里有點酸:"出國要花很多錢吧。"
"一年二十萬呢。"姑姑嘆氣,"他們舍得為曉強花錢,卻舍不得為你花錢。真是偏心。"
"算了,不說他們了。"我不想談?wù)撨@個話題。
姑姑在北京待了三天就走了。臨走前給我留下了一千塊錢。
"姑姑,我不要。"
"拿著吧,好好照顧自己。"
大二的時候,我的成績一直保持在年級前三名。
獎學金,助學金,我能申請的都申請了。
生活漸漸好了一些,至少不用為吃飯發(fā)愁了。
我還參加了學生會,當上了宣傳部長。
組織活動,寫新聞稿,我樣樣都做得很好。
老師們都很喜歡我,說我是個有能力的學生。
但是每當別的同學提到家里的時候,我還是會感到難過。
小麗的爸爸經(jīng)常給她寄錢,還會寄一些進口化妝品。
小紅的媽媽每周都會打電話關(guān)心她的生活。
小梅的父母甚至專門飛到北京看她,帶她去高檔餐廳吃飯。
而我,只有姑姑偶爾的電話和匯款單。
有一次,我在電話里跟姑姑說:"我想家了。"
姑姑沉默了一會兒:"要不要回去看看?"
"算了,他們也不想見我。"
"曉雯,別這么說。畢竟是你的父母。"
"他們說過,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
姑姑嘆了口氣:"時間會改變一切的。"
03
大三的時候,我開始準備考研。
導(dǎo)師建議我報考本校的研究生,說以我的成績肯定能考上。
我很努力地復(fù)習,每天泡在圖書館里。
這一年,家里一直沒有消息。
只有姑姑偶爾打電話,告訴我一些家里的情況。
"你弟弟出國了,在美國讀語言學校。"
"你爸媽的生意做得更大了,在市里買了房子。"
"他們有時候會提到你,問你過得怎么樣。"
聽到最后一句,我的心動了動:"真的嗎?"
"真的。你媽還說,要是曉雯在家就好了。"
我沒有接話。如果當初他們支持我,現(xiàn)在我們一家人該多幸福啊。
大四的時候,我成功考上了研究生。
導(dǎo)師很高興:"曉雯,你很有天賦,將來可以考慮讀博士。"
我點點頭。反正我也沒有別的出路,只能一直讀書。
這一年,我擔任了學生會主席。
組織迎新晚會,社團活動,各種比賽,我忙得不可開交。
但是很充實,也很有成就感。
有一天,室友小麗突然問我:"曉雯,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情況啊?我從來沒見你提過你的父母。"
我愣了一下:"沒什么,就是普通家庭。"
"可是你從來不回家,也沒人來看過你。"
"他們比較忙。"我敷衍道。
小麗沒有再問,但是我知道她心里有疑惑。
研究生三年,我更加努力了。
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參加學術(shù)會議,跟著導(dǎo)師做項目。
導(dǎo)師經(jīng)常夸我:"曉雯,你是我見過的最勤奮的學生。"
我苦笑。如果不勤奮,我還能怎么辦呢?
研二的時候,我開始找實習工作。
投了很多簡歷,參加了很多面試。
最后,一家外企錄用了我做實習生。
工資不高,但是能學到很多東西。
我在這家公司表現(xiàn)很好,經(jīng)理說畢業(yè)后可以考慮留用我。
研三的時候,我開始找正式工作。
投了二十多家公司,面試了十幾輪。
最后,一家知名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錄用了我,職位是產(chǎn)品經(jīng)理助理。
月薪八千,在2005年算是不錯的薪水了。
導(dǎo)師有些遺憾:"曉雯,你不考慮讀博士嗎?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學術(shù)界發(fā)展。"
我搖搖頭:"老師,我想先工作幾年。"
其實是想早點掙錢,好好報答姑姑。
畢業(yè)典禮那天,姑姑來了。
她穿著最好的衣服,臉上滿是驕傲。
"我們家曉雯是研究生了!"她逢人就說。
其他同學的父母看著姑姑,有些好奇。
我介紹說:"這是我姑姑,她供我讀書。"
一位同學的媽媽說:"你姑姑真是個好人啊。"
姑姑笑得合不攏嘴:"曉雯爭氣,我供她值得。"
拍照的時候,姑姑堅持要站在我旁邊。
"這是我這輩子最驕傲的時候。"她小聲對我說。
我摟著她的肩膀,心里暖暖的。
畢業(yè)后,我搬到公司附近租了個單間。
房子很小,但是是我自己的空間。
第一個月發(fā)工資的時候,我給姑姑寄了五千塊錢。
姑姑打電話過來:"曉雯,你寄這么多錢干什么?"
"姑姑,這些年您為我花了太多錢,我要慢慢還給您。"
"傻孩子,姑姑不要你還錢。你自己留著用。"
"姑姑,您聽我的。這錢您一定要收下。"
工作很忙,但是我很享受這種充實的感覺。
項目做得好,老板對我很滿意。
半年后,我被提升為正式產(chǎn)品經(jīng)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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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資漲到了一萬二。
我又給姑姑寄了一萬塊錢。
姑姑這次沒有推辭,她說:"那姑姑就收下了。但是你也要對自己好一點,該花的錢要花。"
我在北京的生活漸漸穩(wěn)定下來。
租了個好一點的房子,買了一些家具。
偶爾也會和同事出去吃飯,看電影。
但是心里總是有個空洞,那就是家。
我很想回家看看,但是又怕受到冷遇。
2007年春節(jié),我終于鼓起勇氣買了回家的火車票。
八年了,我要回家看看。
火車到達縣城的時候,是下午三點。
我提著行李箱走出火車站,看著熟悉的街道,心情很復(fù)雜。
縣城變化很大,到處都是新建的樓房。
我打了個車回村子。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很健談。
"小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就是這里的。"
"那你在外面工作?"
"對,在北京。"
"北京好啊!大城市!"司機很羨慕,"掙錢多吧?"
"還可以。"
"你們村子現(xiàn)在發(fā)達了,好多人都發(fā)財了。"
"是嗎?"
"可不是嘛,李建國家的生意做得老大了,在市里都買了別墅。"
聽到父親的名字,我的心跳加快了。
"他們家不是有個女兒考上北京大學了嗎?"
"對對對,可了不起了。不過好像跟家里鬧翻了,這些年都沒回來過。"
我沒有接話。
車子開到村口,我下了車。
村子變化也很大,很多人家都蓋了新房子。
我走在熟悉的小路上,遇到了幾個老鄰居。
他們認出了我,都很驚訝。
"曉雯?你回來了?"
"是我。"
"你現(xiàn)在在哪里工作啊?"
"北京。"
"哇,北京!大學生就是不一樣!"
我笑了笑,沒有多說。
走到家門口,我停住了腳步。
院子里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車。
房子也重新裝修過了,看起來很豪華。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
母親開門,看到我的時候愣住了。
"曉雯?"
"媽,我回來了。"
母親上下打量著我,眼中有驚訝,也有一些別的情緒。
"你...你怎么回來了?"
"回家看看。"
"哦,快進來快進來。"母親有些局促。
我走進屋子,發(fā)現(xiàn)里面全都換了新家具。
大屏幕電視,真皮沙發(fā),水晶吊燈。
比我在北京租的房子豪華多了。
父親從里屋出來,看到我也愣了一下。
"曉雯回來了。"
"爸。"
我們父女倆有些尷尬地對視著。
"坐吧。"父親指了指沙發(fā)。
我坐下來,環(huán)顧四周:"家里變化挺大的。"
"是啊,這幾年生意好,就重新裝修了一下。"母親說。
"曉強呢?"
"在美國呢。"母親提到弟弟就來精神,"在那邊讀MBA,學費一年三十萬呢。"
我點點頭,沒有表示什么。
"你現(xiàn)在在北京做什么工作?"父親問。
"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做產(chǎn)品經(jīng)理。"
"工資多少?"
"一萬多吧。"
父母對視了一眼,眼中有些意外。
"一萬多?在北京夠花嗎?"母親問。
"夠了。"
氣氛有些沉悶。
過了一會兒,母親去廚房做飯。
父親坐在我對面,欲言又止。
"曉雯。"他終于開口。
"嗯?"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吧?"
"還好。"
"你姑姑身體怎么樣?"
"挺好的。"
父親點點頭,又不知道說什么了。
吃飯的時候,母親做了一桌子菜。
"多吃點,你看你瘦了。"她給我夾菜。
"謝謝。"
"曉雯。"父親突然說,"這些年,爸媽對不起你。"
我停下筷子,看著他。
"當年我們...我們想法不對。現(xiàn)在想想,真是糊涂。"
母親也說:"是啊,曉雯。媽媽當時就是想著節(jié)省錢給你弟弟用,沒想到你能有今天的成就。"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我淡淡地說。
"曉雯,你別生爸媽的氣了。"母親眼圈紅了,"這些年我們經(jīng)常想起你,后悔得不得了。"
"后悔?"我苦笑,"當年你們說過,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
父親低下頭:"那是氣話,你別當真。"
"氣話?"我放下筷子,"如果沒有姑姑,我現(xiàn)在還能坐在這里和你們說話嗎?"
"你姑姑確實對你好。"母親擦擦眼淚,"我們應(yīng)該感謝她。"
"你們現(xiàn)在想起來感謝了?當年怎么說的?說她是老姑娘,不懂事。"
父母都沉默了。
我站起來:"我吃飽了。"
"曉雯,你住幾天再走吧。"母親挽留道。
"不了,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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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那天晚上,我睡在自己以前的房間里。
房間也重新裝修過了,但是我的東西都沒有了。
我躺在床上,想著這些年的經(jīng)歷。
如果當年父母支持我,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一家人其樂融融?
但是沒有如果。
第二天早上,我準備離開。
"曉雯,以后常回家看看。"母親說。
"看情況吧。"
"你在北京有什么困難,就給家里打電話。"父親說。
我點點頭,拖著行李箱走了。
回到北京后,我更加努力工作。
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也想要有能力更好地報答姑姑。
2008年,我被提升為產(chǎn)品總監(jiān)。
年薪二十萬,在當時算是高收入了。
我在北京買了一套小房子,終于有了自己的家。
姑姑來北京看我的新房子,高興得像個孩子。
"曉雯真有出息!在北京都有房子了!"
"姑姑,這也有您的功勞。"
"我有什么功勞,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
我們在新房子里包餃子,就像一家人一樣。
"姑姑,您要不要搬到北京來住?我來照顧您。"
"不了,我在老家住慣了。再說,我還要工作,不能丟下學生們。"
我知道姑姑舍不得那些孩子,也就沒有勉強。
2009年,公司要上市了。我作為核心員工,獲得了股權(quán)激勵。
如果上市成功,這些股票價值不菲。
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姑姑。
"姑姑,如果公司上市成功,我就發(fā)財了。到時候我們就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
"曉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厲害了。姑姑為你驕傲。"
2010年春天,公司成功上市。
我的股票一夜之間價值八百萬。
加上這些年的存款,我已經(jīng)是個千萬富翁了。
第一件事,我給姑姑在縣城買了一套最好的房子。
"姑姑,這房子是給您的。您不能拒絕。"
"曉雯,這房子要一百多萬呢。"
"我現(xiàn)在有錢了。您當年為我花的那些錢,我要加十倍還給您。"
姑姑眼淚都流出來了:"傻孩子,姑姑要這么多錢干什么?"
"您辛苦了這么多年,應(yīng)該享享福了。"
我還給姑姑買了車,雇了保姆。
姑姑起初不習慣,后來慢慢接受了。
"曉雯,你對姑姑這么好,姑姑這輩子值了。"
與此同時,我聽說家里的生意出了問題。
弟弟在美國花錢如流水,一年要花五十萬。
父母為了供他,把大部分資金都投到了一個項目上。
結(jié)果那個項目失敗了,虧損了幾百萬。
家里的資金鏈開始緊張。
我沒有主動聯(lián)系家里,但是心里有些復(fù)雜。
2011年,我被獵頭挖到了一家更大的公司,擔任副總裁。
年薪漲到了五十萬。
我在北京又買了一套大房子,把姑姑接過來小住。
姑姑看到我的豪宅,驚得合不攏嘴。
"我的天哪,這房子得多少錢啊?"
"三百萬。"
"三百萬!"姑姑驚呼,"曉雯,你現(xiàn)在真的發(fā)達了。"
"都是托姑姑的福。如果當年您沒有幫我,我不可能有今天。"
我們在北京過了一個愉快的春節(jié)。
初三的時候,姑姑接到家里的電話。
"什么?曉強在美國出事了?"
我聽到姑姑在電話里跟母親說話。
"他打架斗毆?還被學校開除了?"
掛了電話,姑姑嘆氣:"你弟弟在美國惹麻煩了。"
"什么麻煩?"
"跟人打架,把人打傷了。現(xiàn)在被警察抓起來,要交保釋金。"
"要多少錢?"
"五十萬美元。你爸媽到處借錢,還差一大截。"
我沉默了。
"曉雯,你爸媽想求你幫忙。"姑姑小心翼翼地說。
"求我?"我冷笑,"他們不是說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嗎?"
"孩子,畢竟是你弟弟啊。"
"我弟弟?他什么時候承認過我這個姐姐?"
姑姑不知道怎么勸我。
過了幾天,母親真的打電話過來了。
"曉雯,你現(xiàn)在發(fā)達了,能不能幫幫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