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 年前,對于 Mac 團隊「調教」別人的芯片這件事,Tim Millet 記憶猶新。
那時候 Mac 還活在英特爾的路線圖上:macOS 團隊常常像在黑箱外工作,性能優化做了一輪又一輪,卻不知道產品最終會用哪顆 GPU,直到發布前的最后幾個月才揭曉答案。
圖形團隊不得不寫一套「誰都能用」但很難真正壓榨硬件潛力的通用方案。
![]()
芯片在前,系統在后,Mac 像住進別人搭好的房子,只能在墻上掛掛畫、挪挪家具。
今天的 Tim 坐在同一個園區,身份卻完全反過來了——作為 Apple 平臺架構副總裁,他負責造那顆芯片本身。
Apple Silicon 走過的這五年,就是 Mac 從「住別人家」到「自己蓋房子」的故事:不用再等供應商定好菜單,而是從晶體管開始,為 Mac 這臺機器量體裁衣。
現在圖形軟件團隊可以和 Apple Silicon 團隊提前幾年一起工作。
在接受愛范兒的獨家專訪時,Tim 說,「芯片還在紙面上的時候,未來要跑的圖形、游戲、內容就已經擺在桌上一起討論了。」
五年來,從無風扇的 MacBook Air、到插電與電池性能完全一致的 MacBook Pro,再到重新被賦予存在感的 Mac mini,背后不僅僅來自蘋果一貫的「軟硬協同」,更建立在同一個前提上:
Mac 終于用上了為它而生的芯片。
Apple Silicon 如何重新發明電腦?
電腦的形態,已經很多年沒有真正改變了——一塊屏幕、一塊鍵盤、一臺主機,各司其職,彼此之間的關系像被時代寫死的答案。
Apple Silicon 上線這五年,某種程度上改變了這個法則。
在過去,輕薄本幾乎等同于妥協。當年那臺搭載酷睿 M 的 12 英寸 MacBook 就是典型:極致輕薄、外觀驚艷,但一遇到高負載就繳械投降。
![]()
換上 Apple 芯片之后,無風扇 MacBook Air 的出現,第一次打破了這個等式。它依舊輕薄安靜,卻可以穩定應對 4K 剪輯、多軌音頻、批量 RAW 修圖這類過去需要「有風扇的電腦」才能安心交付的任務。
![]()
2024 年發布的 M4 Mac mini 則用另一種方式重寫了桌面電腦的定義。它看起來像個電視盒子,骨子里卻更像是一個縮小版工作站,掛上顯示器、外接陣列和采集卡,就能撐起一整條內容生產線。
而在 MacBook Pro 這條產品線上,Apple Silicon 解決的是另一個長期痛點:過去的高性能筆記本像被電源線拴著,插電是「戰斗模式」,拔電就得省著用。現在,插電和用電池時的性能曲線幾乎重合,真正的移動生產力才得以實現。
Mac 與 iPad 產品營銷副總裁 Tom Boger 認為,這便是 only Apple Silicon can do 的事情。如果沒有 Apple 芯片,以前很難出現的產品形態得以成立。
我們不會先做出一塊芯片,再讓產品團隊去想這塊芯片能拿來干嘛。我們是為了產品,去設計這塊芯片。
蘋果芯片更大的意義,是架構上的統一,Mac 和 iPhone、iPad 終于共享了一套底層體系。
![]()
同一代 Apple Silicon 橫跨手機、平板和電腦,系統團隊在設計新功能時,可以從一開始就想好三塊屏幕上的呈現方式,并且用同一套底層能力支撐。用戶看到的,則是設備之間像魔法一樣的聯動。
蘋果在設計 M 芯片時,首要考慮的是什么?
芯片設計,向來被稱為「取舍的藝術」——晶體管預算有限,算力、能耗、特性與成本之間,永遠在博弈。
但在 Tim 看來,Apple Silicon 的第一道取舍,甚至不在某一顆芯片本身,而在于這套架構能不能撐起整個 Mac 家族——scalability(可擴展性):
Mac 的產品線跨度非常大:入門機、輕薄本、mini、iMac,到另一端的 Pro 筆電和 Studio 級臺式機,全都得涵蓋。在這種前提下,我們最重要的決定,其實是讓架構本身足夠可擴展。
換句話說,要先把「一棵樹」長出來,再去決定每一根枝、每一片葉子具體長到哪里。
有了可擴展的架構之后,每一代新增的晶體管,就有了更明確的去向:
往上延伸,可以堆給 Mac Studio、MacBook Pro 這類高端機型——更多 GPU 核心、更高內存帶寬、更大統一內存,去抬高專業工作流的上限;
往下擴展,則可以用在能效、集成度和圖形能力的平衡上,讓 MacBook Air、入門 Mac mini 在它們各自的價位段里「看起來輕巧,用起來夠狠」。
Tim 也提到,除了純粹的算力分配,每一檔產品還會被預留「個性位」:需要更強顯示能力的機型,就會把資源傾斜給顯示控制器和外接接口上;強調攝像頭和音頻體驗的機型,就會為圖像信號處理、媒體引擎單獨開一筆支出。
「統一內存」的前瞻性
![]()
如果說可擴展架構是 Apple Silicon 的骨架,那統一內存就是流動其中的血液。
當年構思這些芯片的時候,我完全沒想過,會有一天在自己面前這臺機器上本地跑幾十億參數的模型。
但把時間撥回 M1 發布的 2020 年,會發現很多伏筆早已埋下:神經引擎在芯片中占據重要一席,統一內存架構也已就位。那時 AI 還遠沒有今天這么火熱,但團隊腦海里已經有了未來幾年可能出現的工作負載。
在 Apple Silicon 之前,Mac 的內存世界是割裂的:
Mac 有一套容量很大的內存,但只有 CPU 能直接用;還有一套帶寬很高的顯存,歸 GPU 使用,可容量就小得多。
Tim 說,「統一內存把高帶寬和大容量綁在一起,讓 GPU 第一次擁有了這種組合。之后在 AI 方向能走多遠,很大程度上就是建立在這一步之上。」
統一內存的本質,是把「夠大」和「夠快」熔鑄成一池活水,讓 CPU、GPU、神經引擎在同一片水域里協作。
剛推出時,它更多被感知在視頻剪輯、3D 渲染、跨設備協同這些場景里。而到了今天,當大家開始認真在本地跑模型,這條「水路」的真正意義才完全顯現出來。
模型參數可以直接駐留在統一內存中,省去了數據在不同存儲區域間的往返搬運。Mac Studio,尤其是 Ultra 配置,儼然成了一臺桌面 AI 工作站。
Tom 用了一個經典的冰球比喻:
我們要滑向冰球將要去的地方,而不是它現在所在的位置。
在蘋果的語境里,「過頭」更像是一張提前寫好的支票,只是兌現的場合和時間,要等用戶和開發者一起發現。
如今,這張支票正在被花出去:在 Mac 上本地運行更大的生成式模型;在 Mac Studio 上處理超高分辨率的視頻、批量生成圖片,用 AI 幫忙寫代碼、審代碼;在配備 Ultra 芯片的 Mac 上,將 AI 推理深度嵌入創作流程,讓機器從單純的工具進化為協作伙伴。
到了 M5,GPU 的身份變了
![]()
如果說 M1 是為 AI 打地基,M5 則是第一次認真重構了 GPU 在整個系統中的角色。
從這一代開始,蘋果在 GPU 的每一個核心里,都植入了獨立的神經加速單元。打破了傳統 CPU/GPU/ 神經引擎分離的 AI 計算模式,猶如為圖形單元裝了專屬 AI 引擎。
Omdia 研究經理 Kieren Jessop 認為,這是一種非常聰明的策略,既有專門的 Neural Engine,還在每個 GPU 核心還加入了神經加速器。這意味著企業和專業人士可以在本地運行大模型——數據不出設備,不擔心隱私、云端成本和延遲問題。
Tim 認為,當前端側 AI 存在三個瓶頸:算力、內存容量和內存帶寬。而 Apple Silicon,幾乎就是圍繞這三點設計出來的。
在 M5 之前,像 Metal FX 這樣的 AI 超分方案,是 GPU 和神經引擎合作完成的:游戲以較低分辨率渲染,再交給 AI 放大成高質量畫面,于是幀率和畫質都能討到便宜。
現在,很多這類計算可以直接在 GPU 內部走完流程,數據不用來回折返,神經引擎則可以空出手來,去處理其他并行任務——比如你一邊玩游戲,一邊開著 Center Stage,攝像頭用機器學習實時追著你動。
這一切的底層支撐,依然是那池統一內存:高帶寬、大容量,加上 CPU、GPU、神經引擎和 GPU 內部 AI 單元的共同訪問通路,讓數據可以「就地處理」,避免了芯片間無謂的搬運損耗。
把視角再拉遠一點:在 M5 這樣的架構之上,Mac Studio、MacBook Pro Ultra 等高端型號,就自然而然變成了端側 AI 的「重型設備」。模型實驗、開發調試、推理部署,許多過去只能在云端或服務器上完成的流程,第一次有了落在用戶桌面的可能。
AIGC 時代的價值選擇
對話的最后,我們把問題拋向了一個更形而上的層面。
AIGC 帶來的爭議日益尖銳:一邊是效率和規模的指數級增長,另一邊是對人類創作尊嚴的憂慮。作為一家在骨子里看重審美和表達的公司,蘋果會站在天平的哪一端?
Tom 的第一反應,是蘋果那塊標志性的路牌——科技和人文的十字路口。
「我們的角色,是盡力發明最強大的技術,然后交到人手里,讓他們去做原本做不到的事。」在他的敘述中,Mac Studio、Ultra 級別的 Mac 當然會是 AI 工作流的理想載體,但故事不會在此終結——這些設備的使命始終圍繞一個核心:幫助人把腦海中模糊的構想,轉化為具體的作品。
但回顧科技史,會發現不止一次出現這樣的時刻。現在確實又到了這樣一個節點——大家覺得機器要來取代人了。
他接著說:
但每一次,人類的創造力最后都會把這些新技術收編進來,變成擴展自己能力的工具。它們不會把人擠走,反而會放大人的創造力。
在他看來,Mac 的角色其實沒有變過:Mac 還會是它一直以來的樣子——創作者離不開的那一件工具。蘋果關心的是,在這個新工具箱里,人能否保持主動,而不是在算力的洪流里失去話語權。
![]()
▲ 音樂人蘇詩丁借助 Mac Studio 搭建了一個極致純凈的家庭錄音室
五年 Apple Silicon,把 Mac 從別人路線圖上的一行變成了自己地圖上的完整版圖:
統一內存,讓各個計算單元不再各自為政;可擴展的架構,讓一整條產品線共享同一套思路;M1 埋下的 AI 伏筆,在 M5 身上得到更激進的演化;Mac Ultra、Mac Studio 則在 AI 時代,扮演起桌面端那臺實力過剩的創作與推理機器。
但沿著技術曲線一路往下看,會發現蘋果始終在護另一條看不見的線:算力提升、帶寬翻倍、架構整合,最后都要落到一個很樸素的問題上——
用這臺機器的人,能不能做得更多,能不能更心無旁騖。在這個前提下,芯片可以野心勃勃,語言可以安靜克制,計算可以變得越來越像空氣……
但創作這件事,還是應該牢牢握在人的手里。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