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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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的長春，秋老虎還沒褪盡余威，南海玉都的翡翠柜臺前，陳峰正捻著串油光锃亮的菩提子，聽著手下寶國匯報金海灘的生意。柜臺里價值百萬的翡翠擺件沒人敢碰，不是怕摔了賠不起，是怕觸了陳峰的霉頭——這兩年長春地面上，陳峰的名字就是規(guī)矩，從火車站的貨運線到重慶路的娛樂城，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賢哥，哦不，峰哥，金海灘昨晚收了三萬八，西邊那幾個混子想蹭臺費，讓海濤給懟回去了。”寶國腰桿挺得筆直，不敢抬頭看陳峰。倒不是怕他發(fā)脾氣，是陳峰這雙眼睛太沉，像長春南湖的水，看著平靜，底下全是深不見底的勁道。
陳峰“嗯”了一聲，剛要說話，辦公桌上的大哥大突然“滴滴”響起來，墨綠色的機身刻著精致的花紋，是京城林建軍送的。他拿起電話，指尖剛碰到按鍵，就聽見那頭熟悉的爽朗笑聲：“峰老弟，忙著呢？”
林建軍的聲音帶著京腔特有的兒化音，陳峰臉上的冷峻松了三分：“林哥，啥風把你吹著了？金海灘的生意穩(wěn)著呢，不用惦記。”
“誰惦記那點小錢，”林建軍笑出了聲，“哥想你了唄！半年沒見，過來四九城溜達溜達？哥帶你見見世面，順便咱哥倆喝兩盅。帶著幾個親信兄弟，開車過來，哥讓人在國道口接你。”
陳峰心里一動。活了三十出頭，他還沒去過京城。長春再大，終究是東北的地界，林建軍這聲邀請，不止是敘舊那么簡單。他瞥了眼窗外，南海玉都的霓虹燈剛亮起，門口停著一排黑色桑塔納，都是手下兄弟的車。“行，林哥，我安排下，明兒一早就動身。”
掛了電話，陳峰琢磨著帶人的事。海濤必須去，這小子是偵察兵退伍，拳腳硬得能開磚；大強也得帶上，在千人迪廳看場子三年，打架有股不要命的狠勁。寶國得留在家，金海灘和南海玉都離不了他。可轉念一想，自己和海濤、大強都是悶葫蘆，見了京城的大人物怕是冷場，得找個能說會道的。
他拿起大哥大，撥了個號：“趙磊，干啥呢？”
電話那頭傳來骰子碰撞的聲音：“峰弟啊，正跟哥們耍兩把呢！啥事？”
“林建軍林哥邀我去北京，跟我走一趟。”陳峰開門見山。
趙磊的聲音瞬間拔高：“去北京？必須去！我這就收拾東西，啥時候走？”
陳峰笑了。趙磊這小子打仗不行，總挨揍，還愛惹禍，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長春地面上沒人能比。帶他去見林建軍，正好能活躍氣氛。“明早出發(fā)，你早點過來，咱一起買身新衣服。”
第二天天剛亮，陳峰還沒起床，大哥大就響了。趙磊在電話里喊：“峰哥，趕緊起來！見林老板不能穿得像土包子，我請客，咱去長春百貨大樓挑最好的！”
四人湊到一起，從內到外換了身行頭。陳峰選了件藏青色西裝，海濤和大強穿了夾克，趙磊則整了套花襯衫，油頭梳得锃亮。臨走前，陳峰特意去土特產商店，裝了兩大箱人參、鹿茸和木耳，這才開車往北京趕。
奔馳車剛拐進北京國道，林建軍的司機就帶著兩臺黑色奧迪迎了上來。跟著車隊進了東城區(qū)，陳峰看著路邊的獨棟別墅，心里暗暗吃驚——長春最好的房子也只是單元樓，這兒的別墅自帶花園，門口還站著保安。“峰哥，這是怡龍別墅，林老板住的是最里邊那棟。”司機笑著介紹。
林建軍沒下樓，管家福貴在門口迎接，把他們領進客廳。水晶吊燈晃得人眼暈，真皮沙發(fā)比陳峰的辦公桌還大。林建軍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拍著陳峰的肩膀：“老弟，可算來了！一路累壞了吧？”
當晚休息得早，第二天早餐時，林建軍說晚上有個酒會，讓他們一起參加。趙磊湊到大強身邊，小聲嘀咕：“你看這別墅，最少值四五千萬！”這話剛好被林建軍聽見，他放下筷子：“小兄弟，這房子買的時候花了一億五千萬。”趙磊的臉瞬間紅了，埋頭扒拉著粥不敢說話。
傍晚時分，司機把他們送到一個私人會所。門口的保安核對了會員身份才放行，進去一看，男的全是西裝革履，女的穿著晚禮服，還有幾個眼熟的明星在角落里聊天。陳峰四人站在門口，手里端著酒杯，像極了誤入宴會廳的鄉(xiāng)下人。
“峰老弟，過來認識個人。”林建軍招手，指著個金發(fā)男人，“這是周明，新加坡做外貿的，我好兄弟。”周明笑著握手：“早聽林哥說過你，長春的陳峰，久仰大名。”
酒會快結束時，林建軍說：“周明想玩兩把，咱去南城的場子耍耍。”陳峰本不想去，但架不住林建軍熱情，只好跟著去了。那場子裝修得像宮殿，進門得換籌碼，林建軍讓司機換了兩百萬籌碼給周明。
周明玩的是同花順，不到一小時就輸了一百六十萬，摔著牌罵罵咧咧。陳峰捅了捅趙磊：“你行不行？上去幫周哥贏點，給林哥漲漲面子。”趙磊眼睛一亮，搓著手說：“峰哥放心，這玩意兒我熟！”
林建軍有點不放心：“他能行嗎？”陳峰說：“趙磊玩這個是老手，讓他試試。”趙磊坐上去，面前只剩四十萬籌碼。第一把他扔了十萬，五家全跟；發(fā)到第五張牌，他直接押了五十萬，對面的人猶豫了半天，全扣了牌。翻開牌一看，趙磊的牌根本不大，純屬炸胡。
第二把，旁邊一個穿黑襯衫的男人不服氣，押了二十萬。趙磊跟了，最后一張牌發(fā)下來，他直接押了五十萬。那男人一拍桌子：“我跟！”結果趙磊亮出四個勾，男人的三個圈輸?shù)妹髅靼装住Ｄ腥说芍w磊：“你樂啥？贏點錢了不起啊？”趙磊嬉皮笑臉：“贏了還不讓樂了？”
第四把的時候，那男人押了一百萬，趙磊直接把桌面上的兩百萬全推了上去：“我跟！再加兩百萬！”男人猶豫了半天，咬牙說：“跟！”翻開牌，男人是四條，趙磊卻是同花順。“不好意思啊，職業(yè)收拾你。”趙磊把籌碼摟過來，笑得合不攏嘴。
那男人氣得臉色鐵青，指著趙磊：“你給我等著！”轉身就走了。林建軍笑著說：“行啊趙磊，有兩下子！”周明更高興，拉著趙磊說：“走，哥帶你們去金夜王朝玩玩！”
金夜王朝是北京最火的夜總會，進了包間，周明點了一堆酒水，還給每人叫了個陪酒的。趙磊左擁右抱，正跟陪酒的吹噓自己在澳門的“戰(zhàn)績”，周明去洗手間遲遲沒回來。陳峰覺得不對勁，剛要起身，就看見周明捂著臉進來了，眼眶青了一圈，嘴角還掛著血。
“咋回事？”陳峰站起來。周明支支吾吾：“沒事，撞門框上了。”趙磊湊過去一看：“峰哥，他屁股上有腳印！”陳峰臉色一沉，周明這才說實話：“剛才在洗手間碰到賭場那男的了，他帶了五六個兄弟，把我揍了一頓。”
“地址在哪？”陳峰抓起外套，海濤和大強也跟著站起來。周明趕緊攔著：“峰弟，別去！他們人多！”陳峰甩開他的手：“你是林哥的朋友，就是我陳峰的朋友。讓人揍了不還手，我在長春還怎么立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