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自強模范張瑩瑩：化身“雨燕”， 在輪椅上為三千殘友“銜”來春天

本報（chinatimes.net.cn）記者黃海婷 深圳攝影報道

在全國第十二屆殘疾人運動會暨第九屆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到來之際，《華夏時報》記者走進了張瑩瑩位于粵港澳大灣區（廣東）自強青年融合發展中心內的工作室。

伴隨著鍵盤敲擊聲與討論聲此起彼伏，記者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張瑩瑩穿梭于工位之間，時而與員工交流項目進展，時而接聽洽談合作電話——這里是張瑩瑩開創的深圳市雨燕殘疾人關愛事業發展中心和龍華區殘疾人創業就業基地“IC愛創空間”，也是張瑩瑩帶領殘障伙伴探索多元化就業的“試驗田”與“成果展”。

采訪間隙，張瑩瑩的輪椅輕輕滑到靠窗的工位旁，向記者展示她手中的項目計劃表。她指尖點著表格里的“AI數據標注員培訓”一欄，對記者坦言：“這是上個月剛開的新班，已經有12名殘障伙伴通過考核上崗了。”旁邊工位上，一位戴眼鏡的年輕員工抬頭笑著補充：“張姐每天都會過來問我們有沒有困難，連我昨天說的鍵盤高度不合適，她下午就幫我調整好了。”記者觀察發現，工作室墻上貼著“雨燕筑夢，殘健共融”的彩色標語，角落里的幾盆綠蘿長勢正好，與此起彼伏的討論聲、鍵盤聲交織成一片充滿活力的景象。

作為深圳市雨燕殘疾人關愛事業發展中心主任、黨支部書記，張瑩瑩身上有多重光環：第八屆全國道德模范、全國自強模范、全國鄉村振興先鋒標兵……但對她而言，最珍視的身份始終是“助殘就業的推動者”。14年來，她帶領團隊累計幫助超過3000名殘疾人實現就業，其中女性殘障人士達1080名，孵化殘障者創業企業和社會組織23家，探索出一條從“被助者”到“助人者”的蝶變之路。對于榮譽，她誠懇地對記者說：“其實每一個國家層面的獎項，都是全社會的高度認可，更是對我們這一群體融入社會的一份激勵和鼓舞。榮譽的背后是更多雙手的支撐。”

從“被溫暖”到“傳遞光”

張瑩瑩的成長軌跡，是一部與命運抗爭、與社會共融的勵志篇章。

因幼時罹患小兒麻痹癥，她雙腿肌肉萎縮，行動必須依靠拐杖和輪椅。但身體的局限并未禁錮她向上的心。大學期間，同學們主動排班背她上課、送飯，這份集體的溫暖成為她心中“愛出者愛返”理念的最初萌芽。2011年，她放棄家鄉和母校提供的工作機會，只身南下深圳。“當時同學跟我說，深圳不會下雪，很溫暖。”張瑩瑩向記者表示，這句簡單的話，打動了一直在北方寒冬中掙扎出行的她。

初到深圳，恰逢世界大學生運動會舉辦，她立刻被這座城市特有的包容氣質擊中。“一下飛機就有穿著紅馬甲的志愿者幫忙，所有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來了就是深圳人’的口號。”張瑩瑩向記者回憶，“那一瞬間，你會感覺這座城市不陌生了，很溫暖。在這里我感受到的不是‘額外的照顧’，而是平等的尊重。有需要時志愿者隨時在身邊，這種平等感讓我印象很深。”這種深刻的認同感，讓她決定扎根于此，也埋下了她日后投身助殘事業的種子。

2016年，張瑩瑩與殘障朋友注冊成立“深圳市雨燕殘疾人關愛事業發展中心”，取名“雨燕”，寓意殘障人士能像雨燕一樣逆風飛翔、勇敢追夢。起步艱難，團隊一度入不敷出。張瑩瑩向記者表示，轉機來自龍華區民治街道提供的支持——北站社區黨群服務中心的免費辦公場地、無障礙洗手間、項目申請協助……基層治理力量的托舉，讓這只“雨燕”得以展翅。

“我是被全社會給予了很多愛的人，這份愛必須傳遞下去。”張瑩瑩對記者說，從被幫助到幫助別人，是一個順理成章的過程。“因為你不斷得到，就會有更多的自信和力量要往下傳遞。傳遞的過程中，你又會收到更多愛的和成長性的反饋。這就是一個愛的‘滾雪球’，它會越滾越大，讓我們在這片熱土上的事業持續向前發展。”這份“雙向動力”，成為她不斷突破障礙、創新向前的勇氣源泉。

“科技助殘”引領就業賽道升級

從受助者到助人者的轉變，不僅體現在心態上，更深刻地體現在她對殘障人士就業出路的根本性重塑上。傳統觀念中，殘障人士就業大多局限于按摩、手工藝等領域。張瑩瑩很早就意識到，這種局限不僅影響收入，更阻礙了他們融入現代社會的步伐。“殘障人士不是只能進工廠做簡單工種，他們同樣可以從事技術型、創意型工作。”她告訴記者，她決心打破這種固有認知。

2018年，在龍華區殘聯等部門的支持下，張瑩瑩團隊運營的“IC愛創空間”正式落地。這里不僅是一個就業基地，更是一個集資源整合、心理支持、創業孵化、技能培訓、法律與政策咨詢于一體的服務平臺。

《華夏時報》記者在走訪中發現，該空間目前已開發出包括互聯網開發、AI數據標注、3D打印、跨境電商、人力資源、花藝設計、短視頻制作等在內的十余種崗位類型，其中科技類崗位占比顯著。一些重度殘障者還可通過遠程協作實現居家就業。

“我們早在2013年就開始接觸AI數據標注這類崗位。”張瑩瑩向記者解釋其前瞻性布局，“畢竟‘科技助殘’一直是我們的一項核心工作。時代在發展，尤其是深圳這樣一個快節奏的科技前沿城市，我們必須跟隨時代。”她進一步向記者透露了團隊的評估標準，“我們看待一項事物時，會考慮它在5到10年內是否會被淘汰。如果一項工作可能很快被人工智能取代，我們就不會重點推進。為了殘障伙伴的長久可持續發展，我們必須不斷變換發展方向，讓它與時俱進。”

這種緊扣時代脈搏的前瞻性，使得“雨燕”團隊在科技助殘領域逐漸成為代表性力量。目前，其孵化的企業和組織已增至27家，包羅萬象，涵蓋信息無障礙研發、軟件開發、輔助器具研發等科技板塊，也包含中國傳統非遺產品研發、心理、法務、口才培養等多元化領域，形成了一個互助合作的生態圈。“我們給予資源整合、金融支持、項目拓展的幫助，更重要的是讓企業和企業之間聯動合作，不是單打獨斗，而是以一個群體的力量去對外發展。”張瑩瑩如此向記者介紹其孵化理念。

構建自然平等的“殘健共融”生態

在張瑩瑩看來，推動殘障人士就業遠不止于提供崗位，其終極目標是構建一個真正自然、平等的“殘健共融”社會生態。她告訴記者，真正的融合無需刻意強調。

這些年來，張瑩瑩還兼任了龍華區公共文明促進會會長，提出“文明眾籌”理念，積極推動無障礙城區建設。截至目前，該促進會已吸引4萬余名個人會員，成為深圳公共文明建設的有生力量。與此同時，張瑩瑩團隊持續開展“演說家”勵志宣講、“春筍計劃”就業培訓等項目，累計舉辦演講90余場、服務3萬余人次。

鄉村振興也成為她拓展助殘事業、促進城鄉共融的重要陣地。近年來，團隊連續深入廣西東蘭、鳳山等對口幫扶地區，開展電商客服、直播帶貨等技能培訓，幫助當地殘障人士由“依賴政策幫扶”轉向“自主創業就業”。其孵化的企業還成功獲得全國性體育賽事特許產品供貨商資質，把鄉村振興產品推向更大賽場。“這是我們做鄉村振興工作十多年積累的成果，”張瑩瑩告訴記者，“把家鄉的東西通過運動會宣傳推廣，也是文化傳遞的一種方式。”

“說到平等，一定是因為有不平等才需要講平等。”張瑩瑩向《華夏時報》記者分享了她深刻的見解，“其實，我個人理解，‘殘健共融’不需要特別去強調。在一個家庭里、在社會工作中，本來就是健全人和殘障人共存的。大家只是社會大群體中處于不同階段的成員。如果一個人把我當作殘障群體來看，而我沒把自己當殘疾人，那往往是他存在歧視的觀念。社會需要的是不同視角，大家更多地關注自己當下要做的事、更快樂的事，就沒有什么特殊不特殊。”

對記者說這話時，張瑩瑩的手輕輕搭在輪椅扶手上。她身后的書架上，整齊碼放著殘障伙伴們的創業計劃書和培訓結業證書，其中一本封面寫著“AI數據標注員成長日志”，扉頁還貼著學員與她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笑得眉眼彎彎，正和學員們一起舉著寫有“我們也行”的牌子。

如今，張瑩瑩的丈夫辛鈞輝——一名因幼時燒傷致殘的律師——也加入了助殘行列，共同提供法律與就業支持。從一個人到一對伴侶，從一個團隊到一個平臺，張瑩瑩的“雨燕”故事仍在續寫。

在全國第十二屆殘疾人運動會暨第九屆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即將到來之際，張瑩瑩向《華夏時報》記者表達了她的期待：“運動健兒的精神，是一種積極向上、充滿力量的傳遞。我希望通過這樣的盛會，我們深圳能朝著打造全國首個‘殘疾人友好城市’的目標更進一步。讓一座城市在精神面貌、物理空間、文化空間和科技助殘方面的努力，能形成可復制的標桿，惠及更多人。”她看著記者的目光堅定，“這也是一種講好中國故事、講好深圳故事的方式，讓更多殘障朋友在這片熱土上，實現夢想，照亮自己，也溫暖他人。”

責任編輯：徐蕓茜 主編：公培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