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戰役，營長發現進了條死胡同，忽然下令機槍往前面的墻壁打

一九四八年九月二十二日深夜，攻打濟南城的華野十三縱三十七師一一零團三營，被國民黨守軍的交叉火力堵在商埠附近的一條死胡同里。往前沖，路口有機槍封鎖；往后退，退路也被敵人卡住了。子彈噗噗打在青磚墻上，碎磚屑不斷崩到戰士臉上。營長劉坤把身體緊貼墻根，硝煙嗆得他喉嚨發干。他抬頭看去，正前方是一堵堵死了巷子的高墻。

劉坤扭頭朝后面喊道：“機槍組過來！對準這堵墻，換鋼芯彈，給我打出一個洞！”這道命令，讓這支陷入絕境的隊伍，硬是闖出了一條生路。

攻城戰斗如此艱難，是因為濟南城非常難打。老話都說濟南是“鐵打的”。城北橫著黃河，南邊靠近泰山余脈，地形本來就很險要。

守城的國民黨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在抗戰時期打過不少硬仗，是位有經驗的將領。從一九四六年開始，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經營濟南防御工事上。

濟南城外在百里內，遍布著獨立的據點。靠近城墻的地方，鋼筋水泥的大碉堡一個連一個，多得數不清。城里，尤其是內城和商埠，更是布置得像迷宮一樣，地堡、暗火力點、鐵絲網層層密布。他手中握有整編九十六軍、整編第二師等主力部隊，再加上保安團，總共超過十一萬人。有這樣的實力，王耀武對守住濟南信心十足。

華野攻打濟南的總攻，是在九月十六日半夜發起的。一開始，第十三縱隊接到的任務是擔任西集團預備隊，在后面待命。

但戰局在九月十九日晚上突然發生了變化。守衛濟南西郊的國民黨整編九十六軍軍長吳化文，在長期爭取和大軍壓境的形勢下，率三個旅約兩萬人，在陣地上宣布起義。

這個消息一傳來，敵人西郊的防線立刻出現了一個大口子。華野西集團指揮部隨即調整部署，命令作為預備隊的十三縱馬上頂上去，接替起義部隊讓出的陣地，并轉為西線主攻部隊，直接向商埠區進攻。縱隊司令員周志堅接到命令后，立刻率三十七師和三十八師向前開進。

九月二十日，天還沒亮。十三縱三十七師的先頭部隊趁著夜色和敵人因起義產生的混亂，悄悄接近商埠西南側。戰士們看見一股國民黨士兵正慌慌張張地向商埠里面收縮。

師長高銳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便命部隊跟在這股敵人后面，試圖混入商埠。一時間道路上擠滿了人，雙方人員在黑暗中挨得很近，只聽見雜亂的腳步聲和低促的催促聲。偶爾有敵人啞著嗓子問：“哪一部分的？”我們的戰士就含糊回答一個番號。

這個大膽的辦法眼看就要成功。可就在先頭連戰士快要走進商埠卡子門時，隊伍里不知是誰的槍“砰”地走火了一槍，這一聲槍響，就像冷水潑進了熱油鍋。

門樓上的守敵一下子驚醒了，雪亮的探照燈光柱猛地掃下來，機槍子彈緊跟著就像潑水一樣打過來。混進去的辦法行不通了，只能改為強攻。

商埠外圍有兩個重要入口。西邊的叫西卡子門，東邊的叫東卡子門。師長高銳命令一零九團攻打西邊，一一零團攻打東邊。

一零九團一營營長田世興打得干凈利落。他組織火力壓制門樓上的敵人，同時派出爆破組攜帶炸藥包快速接近。一聲巨響，磚石亂飛，厚重的門樓被炸開一個缺口。突擊隊立刻沖進去，占領兩側陣地，鞏固了這個突破口。

但東邊的一一零團卻遇到了困難。東卡子門的敵人火力很猛，門前又是一大片開闊地。一一零團組織了幾次正面沖鋒，都被密集的子彈擋了回來，隊伍出現很大的傷亡，進攻停滯了。打開東門，關系到全師主力是否能夠順利沖進商埠。

看到正面強攻效果不佳，高銳改變了打法。此時西卡子門已被一零九團牢牢占領。他讓一一零團三營營長劉坤，帶領全營立即從西邊的突破口進入商埠。

他還要求三營不要理會路上的小股敵人，以最快速度向商埠深處穿插，繞到東卡子門守軍的背后發起攻擊。三營營長劉坤那年二十八歲，是從實戰中鍛煉出來的指揮員。在接到命令后，他馬上召集幾位連長，就著地圖簡要說明了路線和任務。

“我們要變成一把錐子，直直插進去。”很快，三營全體官兵從西卡子門的缺口沖進了商埠。他們不和沿途零散抵抗的敵人過度糾纏，一路猛跑，遇到攔路的就集中火力打開通道，在昏暗而陌生的街巷中，朝著預定方向猛插。

商埠里面的街巷彎彎繞繞，很多是地圖上沒有標出的小巷。三營在穿插途中，突然遭到側面一座樓房火力的猛烈打擊。部隊被壓制進一條狹窄的死胡同里。

前面的出口被敵人的機槍嚴密封鎖，退路也被截斷，兩邊都是兩人多高的磚石墻。子彈打在墻上噼啪作響，碎磚不停往下掉，情況非常危急。營長劉坤背靠著墻，眼睛迅速掃視四周。

他的目光從正面的敵人火力點移開，落在了胡同盡頭那堵高高的墻上。他立刻有了主意。他扭頭對身邊的機槍手喊道：“把機槍架穩！換鋼芯彈，瞄準墻根，打出一排窟窿！”

他又命令帶著工兵鍬和十字鎬的戰士們：“等窟窿打出來，馬上動手挖大，全營就從這里過去！”戰士們立即行動起來。機槍對準墻根“噠噠噠”連續射擊，子彈在磚墻上鑿出一排小洞。

其他人沖上去，用鐵鍬和鎬頭奮力挖掘，把洞口擴大。不到一頓飯的工夫，一個能讓人貓腰鉆過的“門洞”，就被硬生生掏了出來。

依靠這種破墻穿屋的辦法，三營從敵人根本想不到的路線快速鉆了過去。他們成功穿插到外城墻下的桿石橋附近，順便還繳了橋頭堡一部分守敵的武器。

但他們沖得太快，不知不覺自己成了一支深入敵人腹地的孤軍。此時守軍很快就反應過來，從好幾個方向朝三營占領的橋頭陣地反撲過來。

戰斗中，敵人一度驅趕一些沒來得及逃離的濟南老百姓走在最前面，想用這種方法掩護進攻。劉坤看到這個情況，命主力暫時撤到橋西邊的房屋后隱蔽。他只留下幾名特等射手，爬到旁邊的高處隱蔽。他交代得很清楚：“只打后面押送老百姓的敵兵。”

當人群被逼著越走越近時，幾聲極其準確的槍響了，幾名敵兵應聲倒地。老百姓“轟”地一下全跑散了，敵人的企圖落了空。后來，敵人竟然放火點燃橋頭附近的民房，想用大火和濃煙阻隔三營。

火一燒起來，三營戰士一部分繼續阻擊敵人，另一部分毫不猶豫，轉身沖進火場。他們幫助老百姓撲打火苗。在那個夜晚，桿石橋邊，戰士們和老百姓在火光中一同忙碌的身影，讓人難忘。

而三營攻占東卡子門的任務始終沒變，在頂住敵人反撲、穩住陣腳后，劉坤馬上組織兵力，由桿石橋陣地向東卡子門守軍的側后發起猛烈突襲。此時的守敵正全力應對商埠外的正面進攻，沒料到側背會殺出一支奇兵。在三營內外夾擊之下，東卡子門的防御迅速崩潰。九月二十二日黎明前，東卡子門被一舉攻克。

東卡子門的打開，馬上改變了商埠戰局的形勢。 整個三十七師主力，隨即從這個缺口源源不斷地涌入商埠內部，迅速向縱深出擊。守敵的防御體系開始土崩瓦解。

幾天之后，華野攻克濟南全城。在這場大規模城市攻堅戰中，三營的這次敵后破墻、中心開花的戰術行動，印證了一個戰場真理，決定勝負的，不僅在于工事是不是堅固，更在于執行命令的人能否在絕境中，敢于創造性地開辟出一條通向勝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