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炮彈竟進了民宅

文︱陸棄

溪州的早晨本該是煮粥的煙火味、鄰居招呼的聲音，而不是撕裂天際的巨響。12月4日上午，在彰化縣溪州鄉進行實彈射擊的臺陸軍，一顆155毫米榴彈“不小心”落進了民宅遮雨棚，隨后彈飛約250米又撞上另一戶民宅的磚墻。三戶人家被驚得跳出門外，居民用“嚇死人”形容那一刻的恐慌；幸運的是，未造成人員傷亡，只有局部損毀。

事情發生在大莊村，受波及的第一戶是一對正在遮雨棚下煮早餐的退休夫婦。他們被突如其來的爆震嚇得不輕，后來從監視器里看到那顆炮彈的軌跡——生活的日常被一顆軍彈硬生生切開一個口子，平靜像被掀翻的桌布。這種被打斷的安全感，不是幾句“沒有受傷”就能完全填補的。

軍方在事件后釋出說明，表示所屬炮測中心在濁水溪北岸執行火炮射擊訓練時，因不明原因導致155毫米榴彈誤落民宅，造成三戶房屋局部受損。媒體報道的時間有細微差別：有消息說是上午9時許，有軍方聲明寫著9時30分。不論分秒，這類演練為何能把彈著點落到有人居住的區帶？這是一道必須讓軍方與相關單位回答清楚的問題。

任何一次實彈射擊都不是單純的技術操作，它牽扯到場地選擇、安全緩沖、射擊弧道、彈著控制、預警疏散與事后應急。演訓本應在確保“人不在危險范圍內”的前提下進行，訓練的必要性與居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并非零和，而是有界限的共同體責任。居民不要求演練停擺，他們要求的是被告知的權利、被保護的權利，以及在意外發生時得到迅速而透明的處置。

這起事件還有一個城市治理的鏡像意義。軍地、民宅、農業區的界面在臺灣很多地方并不遙遠，演訓場與居住區的“赤裸相鄰”并非個例。每當武器的聲音穿過稻田、穿過村莊，公眾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國家力量的威嚴，而是脆弱與無奈。信任會因為一次次意外而被侵蝕，居民對安全的假設會被逐漸稀釋。軍方若想在社會里保持“必要的存在感”，就得在透明與責任上多下力氣。

接下來要看的是處理細節：事故調查會不會公開？技術失誤的原因能不能給出專業而詳盡的解釋？受損戶的賠償程序會否迅速而足額？對演訓地與民宅的空間劃定、彈道監控、警示機制能否做出制度性改進？這些都不是形式上的問答，而是衡量一種體制能否把公共安全當真、把民眾安危當案的試金石。

媒體鏡頭會離開，下次有類似演練時，街坊的眼睛早已記住了那一聲巨響。退役軍火箱里裝著的是國家的安全，而不是把民宅當成彈著實驗場的便利。居民的早餐不應有戰爭的注腳，村里的監視器不應成為發現軍彈來襲的唯一證據。軍事訓練需要，也必須以不侵犯居民生存權為底線來進行。

這一事件應當成為一次教訓，而非單純的事故記錄。若只是流于程序的調查與冷冰冰的賠付，未觸及演訓制度與居民保護的深層矛盾，那下一個清晨可能還會有人被巨響驚醒。安全不是抽象的口號，而是每天能被觸摸到的常態。軍方的聲明里雖寫著“未造成人員傷亡”，但這份無恙并非對居民恐懼的充分回應；一封公開的事故報告、一套可檢驗的改進計劃、一項切實可行的預警與補償機制，才是把民心拉回來的路徑。

晚風會吹散當天的硝煙味，村里的聲音會慢慢回歸。希望每一次訓練開始前，先把“人”放在第一位；希望每一次事故發生后，責任人能迅速而誠懇地去面對；希望居民不必把家門口當作軍事變量來計算。那樣，早餐的煙火味才能恢復它應有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