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記者從陜西省考古研究院了解到,考古人員在咸陽市羅家河遺址發現大型儲糧倉窖,同時通過對各類遺跡和出土遺物特征的分析判斷,并結合科技考古的測年結果,確定該遺址為廟底溝二期文化遺存,其絕對年代在距今4800—4200年之間。羅家河遺址作為以倉儲為核心的專業化聚落,標志著史前社會復雜化的關鍵進程。大規模糧食的集中控制與再分配,是社會管理、階級分化和早期國家出現的直接證據,為探討關中地區早期文明與國家起源提供了重要實物依據。
遺址空間結構反映出功能分明、組織有序的聚落形態
羅家河遺址位于陜西省咸陽市淳化縣十里塬鎮羅家河村,據悉,該遺址分布于村子及周圍的較為開闊的河谷臺地上。2022年3月至2025年9月,為配合陜西省東莊水利樞紐工程建設,咸陽市文物考古研究對羅家河遺址實施了考古發掘工作。
通過對羅家河遺址歷經數年的系統考古發掘,共清理出廟底溝二期文化時期的各類遺跡1068處,其中包括灰坑1010個、倉窖17座、房址22座、陶窯6座、墻基5條、溝狀遺跡8條。
此次發掘基本廓清了該區域的基本格局。作為遺址核心功能區,這里顯示出明確的專屬功能分區特征:中部為集中分布的倉窖區,其間散布少量房址及較大面積的開闊地帶,其他類型遺跡相對稀少,且存在由墻體與壕溝構成的區隔系統,可能具有明確的倉儲與防護功能;東部則主要為生活區,密集分布有房址和灰坑等遺跡;臺地最西段分布有密集的陶窯,可能為生產活動區。整體來看,該遺址的空間結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功能分明、組織有序的聚落形態。
根據出土動物骨骼推測當時氣候比今天更為溫暖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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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挖掘出土的遺物不僅豐富,而且時代特征鮮明。出土種類可分為陶器、石器、骨角蚌器、玉器等。目前,研究人員已經修復整理的各類遺物共計1003件。其中,陶器已完成修復整理359件,按功能分為容器、工具和建筑構件三類。石器已完成修復整理418件,以生產工具為主,包括石斧、石錛、石鏟、石刀等農耕工具,石杵、石臼等加工工具,以及石球、石鏃等狩獵工具。值得注意的是,石器中還有一定數量的石鉞,其制作精良,刃部鋒利且無明顯使用痕跡,研究人員推斷其可能具有禮器功能。制骨原料多為鹿科動物、豬的肢骨以及鹿角的骨角蚌器則整理221件,玉器較少,僅2件。
除遺物外,研究人員還從80多個遺跡單位與地層中出土了大量動物骨骼。經初步整理,可鑒定動物涵蓋4綱18種,包括螺、蚌、鯉魚、環頸雉、雕、刺猬、蒙古兔、嚙齒類、狗、黑熊、家豬、野豬、麝、獐、狍、梅花鹿、牛及野生羊。家養動物以家豬為主,野生動物則以梅花鹿和野豬為主。
通過對動物群的分析,可重建遺址周邊的古環境:螺、蚌與魚類的存在,指示當時附近有河流或湖泊(可能為今涇河)。梅花鹿、狍等偏好疏林灌叢與森林邊緣,麝棲息于高海拔山地森林,而獐則生活在河岸蘆葦濕地,此類物種現今主要分布于長江中下游,在關中地區已近絕跡,推測當時氣候比今天更為溫暖濕潤。
由此推測該遺址區先民生存時期的自然景觀由河流、臺地與山地構成,山地覆蓋大片森林與灌叢,河岸濕地生長茂密蘆葦。先民以農業與狩獵為主要生業方式,并飼養家豬,整體生態環境適宜多種野生動物與人類共同生存。
遺址儲藏的糧食可支撐該聚落全部居民食用約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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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次發掘中,研究人員在其中部與南部區域甄別出17座儲糧倉窖,形制均為圓形或橢圓形袋狀坑,坑體建造考究,坑壁規整,底部經過刻意處理,平整堅實,部分坑壁還發現有明顯的工具修整痕跡,每個遺跡的坑口外側均附設有一個較淺的小型灰坑,二者構成一個連通的結構單元,附屬灰坑的功能應為操作間,供先民進行取放物品、人員上下等活動。有4個倉窖遺址底部保存有碳化的粟、黍等農作物顆粒,以及粟、黍的莖稈遺存,表明這類灰坑應該曾用于糧食儲存,因此研究人員推測這些灰坑屬于倉窖遺跡。此外個別灰坑內還出土了黍秸稈編織物遺存,其編織方式與捆扎糧食的痕跡相似,進一步印證了這些灰坑儲存糧食的功能。
在后續研究中,專家采集一千多份土樣和八百多份炭化植物遺存,并進行浮選,結果發現粟是羅家河遺址廟底溝二期最為重要的農作物,黍的食用也相當普遍,稻和大豆的數量有限。羅家河遺址的農業結構是典型的北方旱作農業,而倉窖里儲藏的糧食主要是粟、黍兩種小米。這兩種小米的儲藏形式可能有三種:一種含穗儲藏,一種是脫粒儲藏、一種是脫殼儲藏。
那么僅以確定的17處倉窖遺跡的容積來計算,這些倉窖的總容積約為390立方米,據此估算可儲存的粟的總重量約為300噸。羅家河遺址共發現廟底溝二期文化房屋遺跡22座,假設一座房屋代表一個家戶,據史前農業部落的人口標準每戶約6人,羅家河聚落約有人口132人。根據粟的熱量值來計算,就現在能確認的羅家河遺址儲藏的糧食可支撐該聚落全部居民食用約9年。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倉窖不一定全部裝滿,假設只裝一半,也足夠整個聚落居民生活約4年,可見羅家河遺址糧食儲藏量是屬于超家庭級別的。
羅家河遺址位于涇河河谷內一處三面環水的臺地之上,其與后方臺塬的連接處狹窄陡峭,形成相對封閉的地理空間格局,這是一種具有顯著防御屬性的自然地形。在這一特殊地理環境營建的聚落內,大量儲糧類倉窖遺跡集中分布,占據了臺地西部的偏高區域,并與其他普通房址、灰坑及窯址等人居遺跡進行區隔,顯示出非常獨特的聚落形態,與一般大量史前甚至歷史時期普通聚落差異明顯。該遺址總面積僅5萬平方米,倉儲范圍卻占據中心區的大半,而倉儲容量已遠超聚落人口的糧食消耗量,也遠超聚落本身的糧食生產能力。據此,研究人員初步推斷羅家河遺址為一處以儲糧為目的專屬倉儲遺址,應是為涇河流域某個大型中心聚落服務的專業儲糧基地。
值得注意的是,羅家河遺址未發現廟底溝二期文化的墓葬區,推測先民可能有意避免在此進行喪葬活動以降低對糧食造成污染的風險。遺址地處涇河沿岸,表明先民可能已經利用涇河這一天然航道,通過低成本高效率的水運進行糧食運輸,而該遺址很可能也承擔了區域糧食集散與轉運樞紐的功能。
本次發掘為涇河流域龍山文化研究提供了關鍵性材料,填補了該區域考古學文化序列的重要缺環,對探討關中平原與黃土高原之間的文化互動具有重要價值。
文化藝術報全媒體記者 任俊丞
編輯:子墨 責編:王越美 終審:張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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