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周五晚上十點半，羅翰飛把車停進自家車位時，發現妻子楊雅涵那輛白色SUV已經安靜地停在那里了。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連續幾天的加班讓他身心俱疲。
推開車門，夜風帶著一絲涼意，他習慣性地走向妻子的車，想看看車窗是否關好。
副駕駛一側的車窗降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他伸手想將其關嚴。
就在他探身靠近車窗時，借著小區昏暗的路燈光線，他瞥見了副駕駛座位下的陰影里，似乎躺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條深藍色、帶有細微斜紋的男士領帶。
領帶的質感看上去相當不錯，絕非普通貨色。
羅翰飛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隨即沉沉地向下墜去。
他沒有立刻去動那條領帶，只是站在原地，夜風吹拂著他襯衫的領口，帶來一陣寒意。
他抬頭望向自家窗戶，臥室的燈已經熄了，雅涵大概已經睡下。
最近她總是說雜志社忙，加班到很晚，回家后也常常是一臉倦容，倒頭就睡。
此刻，那條靜靜躺在妻子車里的陌生男士領帶，像一枚無聲的炸彈，在他平靜的生活里，投下了一片巨大的、沉默的陰影。
他沒有回家，而是慢慢退回自己的車里，關上車門，點燃了一支很久沒碰的香煙。
煙霧繚繞中，他盯著那條領帶，目光深沉如這濃重的夜色。
他沒有選擇立刻沖上樓去質問妻子，一個念頭，在他冷靜的外表下，悄然滋生。
01
深夜的小區停車場寂靜無聲，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駛過的聲音。
羅翰飛坐在駕駛座上，煙頭的紅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他很少抽煙，只有在壓力極大或者需要極度冷靜思考的時候才會破例。
今晚，顯然是后者。
他的目光穿透車窗，牢牢鎖定在對面那輛白色SUV的副駕駛位置。
那條深藍色的領帶，像一個刺眼的污點，玷污了他原本以為穩固幸福的婚姻圖景。
他深吸了一口煙，辛辣的煙霧吸入肺腑，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
楊雅涵，他的妻子，他們結婚五年了。
戀愛時的熱烈，新婚時的甜蜜，似乎都還在眼前，但不知從何時起，日子變得像溫吞水一樣。
兩人各自忙于工作，交流越來越少，連一起吃飯都成了需要提前預約的事情。
雅涵是時尚雜志的編輯，工作需要，她總是打扮得光鮮亮麗，社交圈也比他這個搞項目的要復雜得多。
而他，性格使然，更喜歡安靜和秩序，公司、家庭兩點一線。
他從未懷疑過雅涵，直到此刻。
一支煙燃盡，羅翰飛掐滅了煙頭，推開車門下車。
他沒有再去動妻子的車，而是像往常一樣，步履平穩地走向單元門。
電梯緩緩上升，金屬墻壁映出他略顯疲憊但依然鎮定的臉。
他用鑰匙輕輕打開家門，客廳里只留了一盞昏暗的落地燈，散發著溫暖的光暈。
空氣中彌漫著雅涵常用的那款梔子花味香水的淡淡余香。
他換上拖鞋，輕手輕腳地走向臥室。
臥室門虛掩著，他推開一條縫，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能看到雅涵側臥的身影，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沉。
他站在門口看了很久，心里五味雜陳。
最終，他沒有進去，而是輕輕帶上門，轉身走進了書房。
書房的書桌上，還攤著他昨晚未看完的項目資料。
他坐下，打開臺燈，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那條領帶的影像，和雅涵最近幾個月的一些細微變化，開始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中交織浮現。
她加班的時間確實越來越晚，回家后話也變少了。
以前她總會興致勃勃地跟他分享工作中的趣聞，或者吐槽難搞的客戶。
現在，她更多的是抱怨累，洗完澡就抱著手機，時不時對著屏幕蹙眉，或者快速打字回復消息。
有一次，他半夜醒來，發現身邊是空的，走出臥室，看見雅涵裹著毯子坐在陽臺的沙發上，望著夜空發呆。
他問她怎么了，她只是搖搖頭，說有點失眠，讓他先睡。
當時他只以為是工作壓力大，現在想來，或許另有隱情。
羅翰飛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
直接去問嗎？
“你車里為什么會有別的男人的領帶？”
他可以想象雅涵可能會有的反應：驚訝，茫然，然后或許是惱怒，覺得他不信任她。
也許會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比如幫同事臨時拿一下，或者是什么活動留下的道具。
但萬一……萬一不是呢？
那個“萬一”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得他心臟緊縮。
他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多年的項目管理經驗讓他習慣于謀定而后動。
在沒有確鑿證據、沒有想清楚后果之前，他絕不會輕易攤牌。
打草驚蛇，是最愚蠢的行為。
他需要觀察，需要信息，需要弄清楚這條領帶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
窗外，天色已經開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對羅翰飛而言，這一天，注定與往常不同。
他睜開眼，眼神里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迷茫和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決斷。
他決定，暫時按下不提，就像什么也沒發現一樣。
他要看看，這條突如其來的領帶，會將他引向一個怎樣的真相。
02
清晨六點半，生物鐘準時叫醒了羅翰飛。
他在書房的沙發上只迷糊了不到三個小時，但起來時眼神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清明。
他洗漱完畢，系領帶的時候，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面料，不禁又想起了那條深藍色的領帶。
它的質感，似乎比他現在手上這條公司統一配發的要好上不少。
他走到廚房，像過去的每一個工作日早晨一樣，開始準備簡單的早餐：烤面包，煎雞蛋，熱牛奶。
食物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給這個安靜的家增添了一絲煙火氣。
七點過十分，臥室傳來了響動，接著是衛生間流水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楊雅涵穿著睡衣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明顯的倦容，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色。
“早。”她聲音有些沙啞，走到餐桌旁坐下，揉了揉太陽穴。
“早。”羅翰飛把煎好的雞蛋和牛奶放到她面前，語氣如常，“昨晚幾點回來的？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了。”
楊雅涵拿起面包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咬了一口。
“大概十點吧，累死了，那個新專題弄得人仰馬翻。”
她說著，拿起牛奶杯喝了一口，視線似乎無意地掃過羅翰飛的臉，又很快移開。
“最近你們社里好像特別忙？”羅翰飛狀似隨意地問道，自己也坐下來開始吃早餐。
“可不是嘛。”雅涵嘆了口氣，用叉子戳著盤子里的煎蛋，“還不是為了‘臻品國際’那個大客戶，整個雜志社都快炸鍋了。”
“臻品國際？”羅翰飛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是一家近幾年迅速崛起的奢侈品集團，實力雄厚。
“對啊，他們明年的年度廣告投放，好幾個一線雜志都在搶，我們社也是勢在必得。”
雅涵說到這里，語氣里帶上了一點煩躁，“壓力太大了，總監天天盯著，程修杰那邊也是……”
她的話頭戛然而止，像是意識到說了什么不該說的，立刻低頭專心吃東西。
“程修杰？”羅翰飛捕捉到了這個陌生的名字，心跳微微加速，但臉上依舊平靜，“你們廣告部的？”
“嗯，我們社的廣告總監，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雅涵含糊地應了一聲，迅速轉移了話題，“你今天上班順路嗎？我車好像有點異響，想早點開去4S店看看。”
“有點異響？嚴重嗎？”羅翰飛關切地問，心里卻是一動。
她突然要去修車，是因為那條領帶嗎？是想消滅證據，還是真的巧合？
“不知道，就是感覺方向盤有點抖，約了今天早上檢查一下。”雅涵站起身，“我快點吃，爭取早點去。”
她匆匆吃完早餐，起身回臥室換衣服。
羅翰飛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喝著已經微涼的牛奶。
雅涵剛才提到“程修杰”時那一瞬間的不自然，以及她突然要去修車的舉動，都像是一塊塊拼圖，落在了他心中的疑云之上。
這個程修杰，是什么人？和那條領帶有關嗎？
他聽到臥室里傳來雅涵講電話的聲音，語氣似乎有些急促。
“……我知道，我已經在盡快處理了……你放心，不會有事……”
聲音壓得很低，但羅翰飛還是隱約聽到了一些片段。
處理什么？不會有什么事？
他放下牛奶杯，走到客廳，雅涵正好從臥室出來，已經換上了一身干練的套裝，臉上也化了精致的妝容，掩蓋了之前的疲憊。
“我先走了啊，今天可能要晚點回來。”她一邊說著，一邊彎腰穿鞋，動作有些匆忙。
“好，路上小心。”羅翰飛站在玄關，看著她。
雅涵穿好鞋，直起身，對上羅翰飛的目光，忽然笑了笑，走上前輕輕抱了他一下。
“老公，最近忽略你了，等項目結束，我們出去度個假吧。”
這個擁抱很輕，很快，帶著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
若在平時，羅翰飛會覺得溫暖，但此刻，這個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卻讓他感覺像是一種掩飾。
“好啊。”他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溫和。
雅涵松開他，拎起包，開門走了出去。
防盜門“咔噠”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樓道的聲音。
羅翰飛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變得面無表情。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雅涵那輛白色SUV駛出小區，匯入清晨的車流。
度假？等項目結束？
他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在那個項目結束之前，還會發生什么。
他回到書房，打開電腦，在搜索框里輸入了“風尚雜志 程修杰”幾個字。
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關于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們夫妻談話中的陌生男人。
屏幕上跳出了相關信息，程修杰，風尚雜志社廣告總監，年輕有為，照片上的男人西裝革履，笑容自信，確實風度翩翩。
羅翰飛盯著那張照片，目光銳利，仿佛要穿透屏幕，看清這個人的本質。
一條領帶，一個名字，一些反常的細節。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滋生。
羅翰飛知道，他平靜的生活，從發現那條領帶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結束了。
而現在，他主動步入了這場暗流涌動的迷霧之中。
03
上午九點，羅翰飛準時出現在公司。
他像往常一樣，和前臺點頭示意，穿過開放辦公區，走向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同事們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回應，表情管理得無懈可擊，看不出任何異樣。
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深處那根弦已經繃緊。
坐下后，他先處理了幾封緊急郵件，然后拿起內線電話，撥給了市場部的一位同事。
“小李，幫我查一下‘臻品國際’這家公司近期的公開動態，特別是關于媒體合作方面的。”
他需要了解雅涵正在爭取的這個項目，了解它背后的利益糾葛。
或許，這能幫助他理解那條領帶可能存在的意義。
吩咐完工作，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昨晚睡眠不足，加上精神高度緊張，讓他感到有些疲憊。
但他不能放松，他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雅涵發來的微信。
「車檢查過了，說是輪胎動平衡有點問題，已經弄好了。今晚可能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飯了。」
文字看起來很平常，報告了修車的結果，也預告了晚歸。
羅翰飛看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片刻，回復道：「好的，知道了，再忙也要記得吃飯。」
他放下手機，目光落在窗外。
雅涵的車真的只是動平衡問題嗎？還是她借機處理掉了什么？
那個叫程修杰的男人，在這一切中，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一整天，羅翰飛都有些心神不寧。
他強迫自己專注于工作，但效率明顯不如平時。
下午三點，他決定出去透透氣，順便去一趟雅涵雜志社附近。
他沒有告訴雅涵，只是一種下意識的沖動，想去看看她工作的地方，或者說，想去碰碰運氣。
風尚雜志社位于市中心的一棟高檔寫字樓里。
羅翰飛把車停在馬路對面，沒有下車，只是降下車窗，點了一支煙，靜靜地望著那棟氣派的玻璃幕墻大樓。
他很少來接雅涵下班，一是因為兩人下班時間都不固定，二是雅涵覺得沒必要，她更喜歡自己開車。
此刻，坐在這里，他感覺自己像個蹩腳的偵探，行為有些可笑，卻又無法控制。
大約等了半個小時，寫字樓里開始陸續有人出來。
羅翰飛的目光緊緊盯著出口。
終于，他看到了雅涵的身影。
她和一個男人并肩走了出來，兩人似乎在討論著什么，雅涵的臉上帶著工作時慣有的認真表情。
那個男人，羅翰飛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他在網上看到的程修杰。
現實中的程修杰比照片上看起來更高大一些，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步履從容，氣質出眾。
他和雅涵走在一起，無論是外形還是氣場，都顯得十分登對。
羅翰飛的心猛地一沉，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他看到程修杰側過頭，對雅涵說了句什么，雅涵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放松的、甚至帶著些許欣賞的笑容。
是那種最近在家里，他已經很少見到的笑容。
兩人走到路邊，程修杰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很紳士地為雅涵拉開車門。
雅涵上車前，又回頭對程修杰說了幾句話，然后才坐進車里。
出租車駛離，程修杰站在原地，目送車子遠去，臉上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后才轉身走向旁邊的停車場。
羅翰飛坐在車里，感覺手腳有些冰涼。
親眼所見的畫面，比任何猜測都更具有沖擊力。
他們看起來默契十足，關系似乎并不簡單。
那條領帶，會不會就是程修杰的？
他是什么時候坐在雅涵的副駕駛座上的？又是在什么情況下，遺落了那條領帶？
無數個問題像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車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
華燈初上，城市的夜晚喧鬧而迷離。
羅翰飛啟動車子，匯入車流，心情比來時要沉重得多。
懷疑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印證，但這并沒有讓他感到絲毫輕松，反而像是墜入了更深的冰窟。
他需要更確鑿的證據，或者，一個突破口。
直接質問雅涵，風險太大，很可能打草驚蛇，甚至導致無法挽回的局面。
他必須想一個更聰明、更隱蔽的辦法。
一個既能試探出真相，又不會讓自己陷入被動的辦法。
回家的路上，他經過公司門口，看到門衛老韓正提著水桶給門口的花壇澆水，那條叫大黃的溫順狼狗安靜地趴在他腳邊。
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微弱火花，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
他還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確認一些事情。
也許，可以從雅涵身邊最親近的人開始。
他想到了雅涵的閨蜜，劉婉清。
04
羅翰飛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道去了一家雅涵和劉婉清都挺喜歡的甜品店，買了兩份招牌芒果班戟。
他給雅涵發了條微信，說路過買了她愛吃的甜品，問她大概幾點能回。
雅涵很快回復，說還在開會，估計要到九點以后了，讓他先吃，不用等她。
羅翰飛看著手機，沉吟片刻，然后撥通了劉婉清的電話。
“婉清，是我，羅翰飛。”
“喲，羅大忙人，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電話那頭，劉婉清的聲音帶著笑意。她是雅涵的大學同學，性格開朗，和羅翰飛也比較熟絡。
“沒什么事，我剛給雅涵買了甜品，她加班回不來，買多了，你要不要？順路給你送過去。”羅翰飛語氣輕松自然。
“這么好？那我可不客氣了！正好今晚沒約會，在家追劇呢。”劉婉清爽快地答應了，報了她家的地址。
二十分鐘后，羅翰飛按響了劉婉清公寓的門鈴。
劉婉清穿著家居服，頭發隨意挽著，把他讓進屋。
“哇，真是那家的芒果班戟！謝啦，羅翰飛你可真是中國好丈夫，還惦記著我們家雅涵的閨蜜。”劉婉清笑嘻嘻地接過甜品。
“舉手之勞。”羅翰飛在沙發上坐下，狀似隨意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雅涵最近可沒這口福，天天忙到半夜。”
“是啊，聽她說了，還不是為了那個‘臻品國際’的案子。”劉婉清一邊打開甜品盒子，一邊抱怨道，“她們社里都快卷瘋了，尤其是那個程修杰，逼得特別緊。”
又聽到了程修杰的名字。
羅翰飛端起劉婉清給他倒的水，喝了一口，不動聲色地問：“程修杰？是她們廣告部那個總監吧？聽雅涵提過一嘴，好像能力很強？”
“能力強不強我不知道，反正架勢挺足的。”劉婉清撇撇嘴，似乎對這人觀感一般，“空降過來的，聽說背景挺硬，一來就搶了不少風頭。
這次‘臻品國際’的項目，就是他主抓，雅涵她們編輯部也得全力配合。”
“壓力這么大？難怪雅涵最近回家累得話都不想說。”羅翰飛適時地表現出對妻子的關心。
“可不是嘛！而且我聽說，這個項目競爭特別激烈，對手雜志社手段也不少。”劉婉清壓低了聲音，帶著點八卦的語氣，“程修杰好像挺急功近利的，為了拿下這個單子，什么招都敢用，雅涵私下跟我抱怨過，說有時候覺得他做事有點……沒底線。”
“沒底線？”羅翰飛挑眉，引導著話題。
“具體她也沒細說，就是說程修杰為了接觸對方的高層，經常安排一些飯局酒局，還讓雅涵一起去應酬，雅涵不太喜歡那種場合，但又推不掉。”劉婉清嘆了口氣，“唉，職場女性不容易啊，尤其是長得漂亮點的，更容易被架在火上烤。”
羅翰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飯局酒局？應酬？這似乎為那條領帶的出現提供了一種可能的背景。
“是啊，不容易。”他附和道，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希望這個項目能順利結束，她也好好休息一下。”
“但愿吧。”劉婉清吃了一口班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前兩天雅涵還跟我說，程修杰好像私下找她談過話，說什么只要這個項目成了，他能保證雅涵升職加薪，但話里話外總讓人覺得有點……怪怪的。”
“怎么怪了？”羅翰飛追問，心跳不自覺加速。
“她說不上來，就是覺得程修杰看她的眼神，還有說話的方式，有點過于……親密？或者說，帶著點別的意味。”劉婉清皺著眉頭回憶，“雅涵還開玩笑說，要不是知道他是個玩咖，女朋友換得比衣服還快，她都要誤會了。”
玩咖？女朋友換得勤？羅翰飛捕捉到了這些關鍵詞。
這意味著程修杰在男女關系上可能并不謹慎，甚至有些隨意。
一條領帶遺落在女同事的車里，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或許并非不可能。
“可能他就是那種比較外向的做事風格吧。”羅翰飛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么在意，“雅涵自己有分寸就好。”
“那倒是，雅涵聰明著呢。”劉婉清點點頭，隨即又笑道，“不過話說回來，羅翰飛，你可得多關心關心雅涵，她最近壓力是真大，有時候跟我打電話，說著說著都快哭了，但在你面前又強撐著，怕你擔心。”
快哭了？羅翰飛愣住了。雅涵在他面前，除了疲憊，并沒有表現出如此脆弱的情緒。
她為什么只對閨蜜展現這一面？是因為壓力真的巨大，還是……另有隱情，無法對他言說？
又坐了一會兒，聊了些無關緊要的家常，羅翰飛便起身告辭。
離開劉婉清家，坐進車里，他沒有立刻發動。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車窗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從劉婉清這里得到的信息，拼湊出了更清晰的輪廓：一個急功近利、行事可能沒有底線、在男女關系上風評不佳的上司，一個壓力巨大、可能被卷入非常規手段競爭、甚至受到某種隱含脅迫的妻子。
那條領帶，似乎不再僅僅指向簡單的私情，或許背后牽扯著更復雜的職場博弈和利益交換。
這讓他稍微松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擔憂。
如果雅涵是被迫卷入了某種困境，她為什么不告訴他？是怕他擔心，還是有什么把柄被程修杰捏在手里？
他必須知道得更清楚。
第二天是周六，羅翰飛借口去公司處理點急事，出門后卻直接開車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個小公園。
他知道，周末的上午，門衛老韓通常會帶著大黃在這里散步。
果然，在公園的長椅上，他看到了老韓熟悉的身影，大黃正溫順地趴在他腳邊曬太陽。
羅翰飛走過去，打了個招呼：“老韓，遛狗呢。”
“羅經理？”老韓有些意外，連忙站起身，“您周末還來公司這邊？”
“過來辦點事，順路走走。”羅翰飛在長椅另一端坐下，摸了摸大黃的頭。大黃認得他，友好地搖了搖尾巴。
“最近公司這邊還好吧？沒什么異常吧？”羅翰飛閑聊般問道。
“挺好，挺平靜的。”老韓笑著坐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對了，說起來，前陣子倒是有件小事。”
羅翰飛心里一動，面上不動聲色：“哦？什么事？”
“大概……就是上周三四的樣子吧，晚上我值班，看到有輛黑色的轎車，挺高檔的，在咱們公司前面那個路口停了挺久。”老韓回憶著，“車里好像就一個人，也沒下車，就那么停著。
我當時也沒在意，以為是等人或者找路。”
黑色的高檔轎車？羅翰飛凝神細聽。
“后來，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吧，我看到雅涵……就是您太太的車從那邊開過來。”老韓繼續說道，“那輛黑車好像閃了下燈，雅涵的車就減速了，然后兩輛車并排停了一下，車窗好像都降下來一點，說了幾句話，時間很短，然后雅涵的車就開走了，那輛黑車也跟著開走了。”
羅翰飛的心跳驟然加速。上周三四？正是他發現領帶的前一兩天！
“你看清黑車里的人了嗎？”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離得有點遠，看不清臉，就是個男的，穿著西裝，看樣子挺年輕的。”老韓搖搖頭，“羅經理，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就是隨便一說，可能就是碰巧問路的。”
“沒事，我就隨便問問。”羅翰飛笑了笑，掩飾住內心的波瀾，“可能真是問路的。辛苦你了，老韓。”
又坐了一會兒，羅翰飛便起身離開。
走在回公司的路上，陽光明媚，他卻感覺周身發冷。
黑色的高檔轎車，年輕的男人，西裝，與雅涵短暫的街頭交談……
這一切，都與程修杰的形象高度吻合。
看來，程修杰并不僅僅是在公司里與雅涵有接觸，他們的交集，可能延伸到了工作之外。
那條領帶的出現，時間點也與此高度契合。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隱隱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羅翰飛回到公司停車場，坐在自己的車里，久久沒有動作。
他需要做一個決定。
是繼續暗中觀察，等待更多證據，還是……主動出擊，打破這個僵局？
他想到了大黃，想到了老韓的話，想到了那條質感高級的深藍色領帶。
一個大膽而隱晦的計劃，在他心中逐漸清晰起來。
他要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去驗證他的猜測，去敲打那個可能存在的“對手”。
他要讓那條領帶，回到它本該在的地方，或者，至少是能引起某些人強烈反應的地方。
05
周一一早，羅翰飛比平時更早到了公司。
他手里提著一個不起眼的紙質手提袋，里面裝著的，正是那條用軟布仔細包裹好的深藍色領帶。
經過周末兩天的深思熟慮，他的計劃已經成型。
這個計劃的關鍵在于“自然”和“意外”，不能留下任何人為設計的痕跡。
他像往常一樣和值班的老韓打了聲招呼，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趴在門衛室旁邊打盹的大黃。
大黃是條很通人性的狗，脾氣溫和，公司里的人都喜歡它，偶爾會喂它點零食。
羅翰飛平時也會順手摸摸它，但今天，他有了一個特別的“禮物”要送給它。
他先回到辦公室，處理了幾件日常事務，然后拿起內線電話，撥給了市場部負責對外聯絡的小張。
“小張，幫我查一下風尚雜志社廣告部總監程修杰的公開聯系方式，郵箱或者工作電話都可以。”
“好的，羅經理，稍等。”小張很快回復，“查到了，程修杰總監的工作郵箱是cheng.xiujie@fengshang.com，辦公室電話是……”
羅翰飛記下了信息：“謝謝。
另外，你以項目部的名義，用公司官方郵箱給程總監發一封郵件，內容就寫……我們公司近期有意向在時尚媒體領域進行品牌形象推廣，久聞風尚雜志盛名，希望能約他明天上午十點過來初步洽談，看看是否有合作可能。
語氣客氣一點。”
這是一個完全虛構的合作意向，但聽起來合情合理。像羅翰飛所在的中型公司，偶爾會有類似的推廣需求，聯系知名雜志社是很正常的事情。
“明白，羅經理，我馬上處理。”小張沒有多問，立刻執行。
掛斷電話，羅翰飛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公司門口的方向。
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啟動。現在，他需要等待郵件發出，并期待程修杰會對此感興趣。
他相信程修杰會的。一個急于表現、拓展業務的廣告總監，通常不會拒絕任何一個潛在的客戶，哪怕這個客戶看起來規模不是特別大。
上午十點左右，小張的內線電話回了過來。
“羅經理，郵件已經發出去了。剛剛風尚雜志社程總監的助理回電話確認，程總監明天上午十點可以準時到訪。”
“好的，辛苦了。”羅翰飛平靜地回應，嘴角卻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魚餌已經拋出，魚兒也上鉤了。
接下來，就是布置“舞臺”了。
下午三點多，是一天中公司門口相對清閑的時候。
羅翰飛拿著那個裝著手套和一小包狗零食的紙質手提袋，神態自若地走下樓梯，他沒有坐電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他先到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包煙，然后像是飯后散步一樣，溜達到了門衛室附近。
老韓正坐在里面看報紙，大黃依舊懶洋洋地趴在門口曬太陽。
羅翰飛走過去，蹲下身，摸了摸大黃的腦袋。
大黃認出他，親熱地用頭蹭了蹭他的手。
羅翰飛從口袋里掏出狗零食，掰了一小塊喂給大黃。
然后，他像是臨時起意一樣，從那個紙質手提袋里拿出了那條深藍色的領帶。
他動作很自然，就像是在掏一件普通物品。
“哎呀，這領帶舊了，有點起毛邊了。”他自言自語般低聲說了一句，像是說給可能注意到他的老韓聽，又像是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動作的理由。
老韓從報紙上抬起頭，看了一眼，笑了笑，沒太在意，又低頭繼續看報。
羅翰飛將領帶在手里隨意地擺弄著，然后，像是逗狗玩一樣，把領帶在大黃面前晃了晃。
大黃以為是什么新玩具，好奇地嗅了嗅。
羅翰飛笑了笑，動作輕柔地，將領帶松松地系在了大黃粗壯的脖子上，打了一個簡單的平結。
深藍色的領帶，襯著大黃金黃色的毛發，顯得有些突兀，但又奇異地“和諧”，就像是個有點滑稽的裝飾品。
大黃似乎并不反感，只是歪頭蹭了蹭脖子上的新“項圈”。
“好了，給你戴個新飾品，帥不帥？”羅翰飛拍了拍大黃的頭，語氣輕松。
他站起身，對門衛室里的老韓笑了笑：“這領帶不要了，給大黃玩吧，看著還挺配。”
老韓也笑了：“羅經理您可真有意思，這狗還系上領帶了，像個紳士。”
“是啊，公司看門狗，也得有點派頭嘛。”羅翰飛開著玩笑，心里卻緊繃著。
他不能確定老韓是否會多想，但他必須表現得足夠自然。
他又和老韓閑聊了兩句天氣，然后便拿著空了的紙質手提袋，轉身走回了辦公樓。
回到辦公室，關上門，羅翰飛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手心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
計劃的核心部分已經完成。那條如同罪證般的領帶，此刻正以一種極其荒誕的方式，系在公司看門狗的脖子上。
明天上午十點，當程修杰來到公司，看到這條領帶時，會作何反應？
羅翰飛無法準確預測，但他可以肯定，那反應絕不會是平靜和無視。
如果領帶真是程修杰的，并且其背后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這一幕，無疑將是一記沉重的心理打擊。
這是一種無聲的宣戰，也是一種精準的試探。
羅翰飛站在窗邊，俯瞰著樓下。
大黃脖子上的那抹深藍色，在陽光下隱約可見。
一切，就等明天了。
06
第二天，羅翰飛刻意比平時晚了一些到公司。
他需要確保自己出現在公司門口的時間，與程修杰的到訪時間大致重合，但又不能顯得是刻意等待。
九點五十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和表情，拿起一個文件夾，裝作要外出辦事的樣子，從容地走下樓梯。
他特意避開了電梯，選擇走樓梯，這樣可以更自然地控制出現的時間。
走到一樓大廳時，他看了一眼手表，九點五十五分。
他放緩腳步，向門口走去。
老韓正在門衛室里整理登記簿，大黃依舊趴在老地方，那條深藍色領帶依然醒目地系在它的脖子上。
羅翰飛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
他走到門口，像是在等車，又像是在透氣，目光看似隨意地掃向馬路方向。
九點五十八分，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緩緩駛來，停在了公司門前的臨時停車位上。
車牌號……羅翰飛眼神一凝，他記得老韓描述過那輛可疑的黑車，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車型和顏色都對得上。
車門打開，程修杰從駕駛座走了下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藍色的西裝，搭配著淺藍色襯衫，沒有系領帶。
這個細節，讓羅翰飛的目光微微閃動。
程修杰關上車門，整理了一下衣領，臉上帶著職業化的自信笑容，邁步向公司大門走來。
他的目光掃過門衛室，隨即，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樣，腳步猛地一頓，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的視線，牢牢地鎖定在大黃脖子上的那條深藍色領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