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2024年4月的最后一個周末，江北縣城新開的樓盤交房了。
婆婆站在嶄新的客廳中央，臉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她環顧四周，瓷磚锃亮，墻面雪白，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
這套90平的新房，是她用全部積蓄給小兒子買的。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我和丈夫劉慶陽身上，語氣理所當然。
婆婆開口道："長進剛結婚，壓力大，每個月6000的房貸實在吃力。慶陽，你們兩口子工作穩定，每個月幫著還一半，3000塊，不過分吧？"
小叔子劉長進站在旁邊，低著頭不說話，但臉上沒有半點愧疚。
他的女朋友孫昕然也適時露出為難的表情，一副"我們真的沒辦法"的樣子。
所有人都看向我，等著我點頭。
我環顧了一圈，看著婆婆，看著小叔子，最后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劉慶陽。
我笑了。
我從包里拿出一個紅色的小本本，輕輕放在茶幾上。
我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上個月，我和慶陽已經離婚了。"
1
我叫周思淇，今年29歲，在江北縣人社局窗口工作。
說起來，我和劉慶陽的婚姻，從一開始就埋下了隱患。
只是那時候的我太年輕，根本看不透人心。
2018年春天，我經人介紹認識了劉慶陽。
他比我大3歲，在市區一家建材公司做銷售，人老實，話不多。
第一次見面是在縣城的一家茶館里，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
他局促地坐在我對面，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說話結結巴巴的。
我覺得這人挺實在，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應該靠得住。
后來我才明白，老實和懦弱，根本就是兩碼事。
戀愛的時候，劉慶陽對我挺好，雖然嘴笨，但會用行動表達。
冬天給我買暖寶寶，夏天給我送綠豆湯，每周從市區坐一個多小時的車來看我。
我媽當時還挺滿意的，說這小伙子踏實，嫁給他不會吃虧。
現在想想，我媽這輩子看走眼的事不多，這算一件。
2019年初，劉慶陽帶我回家見他媽。
劉家在縣城邊上的劉莊村，三間平房，院子不大，收拾得還算干凈。
他媽叫王桂香，那年54歲，頭發已經有些花白，臉上皺紋不少。
劉慶陽的爸在他12歲那年就沒了，是她一個人把兩個兒子拉扯大的。
第一次見面，婆婆表現得很熱情，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
她的手粗糙得像砂紙，那是常年干農活留下的痕跡。
婆婆打量著我說："思淇啊，長得真俊，慶陽有福氣，配上你這樣的姑娘。"
我當時還挺感動的，覺得這婆婆不容易，以后得好好孝順她。
吃飯的時候，我見到了劉慶陽的弟弟劉長進。
他比劉慶陽小5歲，那年22歲，高中畢業后一直沒正經工作。
他坐在桌邊玩手機，頭都不抬一下，連招呼都沒跟我打。
婆婆笑著給他夾菜解釋道："長進從小身體不好，我多操心些，你別介意啊。"
我笑著說沒關系，心里卻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頓飯，劉長進從頭到尾沒說三句話，吃完飯碗一推就走了。
婆婆也不說他，反而讓劉慶陽去洗碗。
劉慶陽二話不說就去了廚房，一點怨言都沒有。
我站起來想幫忙，婆婆笑瞇瞇地按住我的肩膀：
"你是客人，哪能讓你干活？讓慶陽干就行，他從小就干慣了。"
那時候我不懂，這句話里藏著多少意思。
后來我才明白，在婆婆眼里，大兒子天生就該干活，小兒子天生就該享福。
2019年國慶節，我和劉慶陽領了證。
婚禮定在臘月二十八，就在村里辦的流水席。
婚前談彩禮的時候，婆婆拉著我的手，表情誠懇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思淇啊，咱家條件你也看到了，不比人家有錢人，慶陽他爸走得早，這些年我一個人拉扯倆孩子，真的不容易。"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
婆婆繼續說道："彩禮6萬8，是咱們這邊的規矩，我肯定不能少你的，不過媽跟你商量個事，你看行不行。"
我問道："媽，您說。"
婆婆壓低聲音說："這錢你們先收著，回頭給長進攢著娶媳婦用，他年紀也不小了，以后說媳婦也要花錢，你是當嫂子的，幫襯幫襯弟弟，不過分吧？"
那一瞬間，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轉念一想，都是一家人，幫襯一下也正常，就沒多計較。
我點了點頭答應道："行，媽，我知道了。"
婆婆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一個勁兒地夸我懂事。
婚禮辦得很簡單，酒席是在村里食堂辦的，一桌300塊。
劉慶陽穿著借來的西裝，我穿著網上買的婚紗，才200塊錢。
婆婆說，農村結婚都這樣，沒必要講排場。
我那時候想著，日子是自己過的，只要以后踏踏實實的，比什么都強。
結婚之后，我和劉慶陽在縣城租了間房，50平米，月租800塊。
劉慶陽在市區上班，每周回來一兩趟。
我在人社局窗口，工作穩定，朝九晚五，月薪4500塊。
日子過得雖然緊巴，但也算安穩。
真正的麻煩，是從我懷孕開始的。
2020年夏天，我發現自己有了。
驗孕棒上的兩條杠，讓我又驚又喜。
劉慶陽知道后高興壞了，當晚就給他媽打了電話。
婆婆第二天就從村里趕來了，說要照顧我。
我當時還挺感動的，覺得婆婆心里還是有我的。
結果婆婆來了沒三天，我就后悔了。
她嫌我做飯費油，炒個菜放兩勺油都要念叨半天。
她嫌我洗衣服費水，洗一件衣服能說我敗家。
她嫌我空調開太低，大夏天的讓我開28度，說這樣省電。
我挺著肚子熱得睡不著，她卻說懷孕的人不能貪涼。
我忍著，不想跟她起沖突，畢竟是長輩，畢竟她是來照顧我的。
可有些話，我實在聽不下去。
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我意外流產了。
那天我在廚房洗碗，腳下一滑，摔了一跤。
當時肚子就開始疼，褲子上全是血。
劉慶陽不在家，婆婆送我去的醫院。
醫生說孩子保不住了，我躺在病床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婆婆坐在床邊，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說的："哎，白補了這么久的雞湯。"
我愣住了，抬頭看著她，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
她的表情里沒有心疼，只有惋惜。
惋惜的不是我的孩子，是她那些雞湯。
劉慶陽趕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做完了手術。
他握著我的手，說了一堆安慰的話，但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我只是看著婆婆坐在一旁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
她對著電話那頭說道："長進啊，你嫂子流產了，這段時間我得在縣城照顧她，給你打的生活費可能要晚幾天。你省著點花，別老出去跟人喝酒。"
掛了電話，她的表情平靜得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躺在病床上，盯著天花板，心里有什么東西在慢慢地碎裂。
2021年，小叔子劉長進在縣城租房，房租一個月600塊。
婆婆打電話讓劉慶陽幫弟弟付半年的房租，說是暫時周轉不開。
劉慶陽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回來跟我商量的時候，錢已經轉過去了。
她跟我說道："就3600塊，幫幫弟弟，回頭他還咱們。"
我問他道："回頭是多久？"
劉慶陽訥訥地回答道："等他掙錢了就還。"
那筆錢，到現在也沒見過影兒。
2022年，婆婆說村里老宅要翻修，找劉慶陽要了3萬塊。
這次他倒是跟我商量了，但說話的語氣就像在通知我。
劉慶陽坐在沙發上說道：
"思淇，咱媽說老宅漏雨，得修一修，我想著出3萬，你看行不行？"
我問他道："長進不出嗎？"
劉慶陽撓了撓頭回答道："他哪有錢啊，工資才三千多，自己都不夠花。"
我盯著他道："那我們的錢就夠花了？我們還租著房子呢。"
劉慶陽嘆了口氣說道：
"我是當哥的，幫襯弟弟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媽把我們拉扯大不容易。"
這句話，我聽了六年，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3萬塊，就這么出去了。
2023年初，小叔子談了個女朋友，叫孫昕然，在商場賣化妝品。
過年要去女方家送禮，婆婆又開口了。
這回她沒找劉慶陽，直接給我打了電話。
婆婆在電話里說道：
"思淇啊，長進過年要去他對象家，得買點東西撐撐面子，你手里方便不？先借8000塊，回頭還你。"
我握著電話，沉默了很久。
婆婆催促道："思淇？你聽到沒有？"
我深吸一口氣回答道："行，媽，我這就轉給您。"
掛了電話，我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借"這個字，從婆婆嘴里說出來，就跟白拿沒什么區別。
果然，這筆錢也沒還過。
從結婚到現在，我貼補劉家多少錢？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2023年秋天，小叔子劉長進的婚事定下來了。
孫昕然答應嫁給他，但開出了條件：必須在縣城買房，要新房，要新小區，至少90平。
縣城的房價這幾年漲得厲害，均價已經到了七千多一平。
一套90平的房子，首付就得二十多萬，月供六千左右。
劉長進工作三年，卡里只有兩萬塊。
婆婆急壞了，連夜把劉慶陽叫回了村里開家庭會議。
我也被叫去了。
那是個周末的傍晚，我們到村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婆婆在院子里支了張桌子，桌上擺著幾個簡單的菜。
小叔子劉長進也在，坐在角落里低著頭玩手機，臉上沒什么表情。
婆婆招呼我們坐下，臉上的笑容勉強得像擠出來的。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在我們身上掃了一圈：
"今天把你們叫回來，是有件事要商量，長進的婚事你們也知道，女方要求在縣城買房。"
我夾菜的手頓了頓，沒說話。
婆婆繼續說道："這些年我省吃儉用，攢了18萬。打算全部給長進付首付。但這錢還差幾萬，不夠。"
她看向劉慶陽："慶陽，你是當哥的，弟弟的終身大事，你不能不管吧？"
劉慶陽低著頭，半天沒吭聲。
我知道他在猶豫，也知道他最后會答應。
他從小就被婆婆灌輸"當哥的要讓著弟弟"的思想，骨子里已經習慣了妥協。
婆婆見他不說話，又嘆了口氣說道：
"慶陽啊，你弟弟要是娶不上媳婦，媽死都不能瞑目，你從小就懂事，媽知道你心疼弟弟。"
小叔子這時候抬起了頭，看了劉慶陽一眼。
他開口道："哥，我知道這事讓你為難，但我真的沒辦法，昕然說不買房就分手，你幫幫我，就當我借的，以后慢慢還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沒有半點愧疚，就像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劉慶陽終于抬起頭，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我。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兩秒，然后很快移開。
我知道，他不敢看我。
劉慶陽點了點頭說道："行，媽。我們這邊出5萬。"
那一瞬間，我攥著筷子的手死死地收緊。
5萬塊。
這六年，我和劉慶陽省吃儉用，一共才攢下12萬。
原本想著再攢兩年，在縣城也買套自己的房子，不用再租房住。
現在，一句話就要拿出5萬。
而這5萬里，有3萬是我爸媽給我的嫁妝錢。
婆婆聽了這話，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
她滿意地說道："我就知道慶陽懂事，不愧是媽的大兒子，思淇啊，你也別心疼錢，都是一家人，長進結了婚日子就穩定了，以后慢慢還你們。"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叔子劉長進沖我擠出一個笑容說道："謝謝嫂子。"
我沒理他，低頭繼續吃飯。
2
回縣城的路上，我一路沒說話。
劉慶陽開著電動車，時不時從后視鏡里瞄我一眼。
到了出租屋，我終于忍不住了。
我站在客廳中央質問道：
"劉慶陽，那5萬塊里有3萬是我爸媽給我的嫁妝錢，你憑什么替我做主？"
劉慶陽脫了外套，語氣疲憊地回答道：
"思淇，都是一家人，你別計較了，等長進結了婚穩定了，慢慢還咱們。"
我冷笑了一聲說道："還？你媽借過咱們多少錢？哪筆還過？"
劉慶陽沉默了。
我盯著他繼續說道："劉慶陽，我嫁給你六年，你媽沒給過我一分錢，我倒貼進去小十萬，現在你弟買房，你媽把全部積蓄給了他，我們呢？我們還租著房子！"
劉慶陽嘆了口氣回答道："那是我媽的錢，她想給誰給誰，咱們管不了。"
我追問道："那我的錢呢？我的錢也該給你弟弟花？"
劉慶陽沒說話，垂著頭站在那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但他不是孩子，他是我丈夫，是這個家的男人。
可他從來沒把我當成他最親的人。
在他心里，他媽排第一，他弟排第二，我永遠排在最后。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一夜沒睡。
5萬塊錢的轉賬記錄就躺在手機里，刺得我眼睛疼。
我忽然想起結婚那年，婆婆拉著我的手說，"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現在想想，她說的"一家人"里，從來沒有我。
5萬塊轉出去之后，我以為這事就算完了。
沒想到，更讓我心寒的還在后頭。
2023年冬天，小叔子的房子開始裝修了。
有一天我查銀行流水，發現卡里又少了2萬塊。
我翻了半天才發現，錢是劉慶陽轉走的，備注寫著"裝修"。
他瞞著我又給他弟弟打錢了。
當天晚上，劉慶陽下班回來，我把手機摔在他面前。
我壓著怒火質問道："這2萬塊是怎么回事？"
劉慶陽看了一眼屏幕，神色有些躲閃。
他結巴道："媽說......說裝修錢不夠，讓我們先墊上，回頭......回頭還。"
我打斷他道："回頭？劉慶陽，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你媽說的回頭，從來沒有兌現過！"
劉慶陽不吭聲了，站在那兒低著頭像個木樁子。
我盯著他的臉，忽然覺得很陌生。
眼前這個男人，是我的丈夫嗎？
那個戀愛時冬天給我買暖寶寶、夏天給我送綠豆湯的男人去哪兒了？
還是說，那個人從來就不存在，只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
我深吸一口氣說道："劉慶陽，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回娘家住幾天。"
劉慶陽慌了，拉住我的胳膊說道："思淇，別啊，有話好好說......我下次不瞞你了。"
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說道："下次？你還想有下次？"
我收拾了幾件衣服，當晚就回了娘家。
娘家在縣城另一頭，是紡織廠的職工宿舍，老房子了，墻皮都有些脫落。
我媽聽說我回來了，趕緊從屋里迎出來。
她一看我的臉色就知道出事了，拉著我進屋問道：
"思淇，怎么了？又跟慶陽吵架了？"
我坐在沙發上，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我媽聽完，臉色變了又變，最后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抹著眼淚說道："思淇，媽當初就不該讓你嫁到他們劉家，這些年你受的委屈，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我靠在她肩頭，沒有哭，只是覺得累。
我媽握著我的手問道："閨女，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我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媽，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在娘家住了一個星期，我想了很多。
這六年，我為劉家付出了多少？得到了什么？
我掏心掏肺地對他們一家人好，換來的是什么？
婆婆的冷言冷語，小叔子的理所當然，還有劉慶陽永遠站不到我這邊的軟弱。
我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
一個星期后，我回了縣城。
但這一次，我不是來和好的。
從那以后，我就像變了一個人。
我不再跟劉慶陽吵架了，他說什么我都點頭。
他讓我去婆家幫忙，我二話不說就去。
婆婆使喚我做飯洗碗，我也不頂嘴，干得利利索索。
劉慶陽以為我想通了，松了一大口氣。
有一回他給他媽打電話，我聽見他說：
"媽，思淇這段時間挺好的，不跟以前似的愛計較了。"
婆婆在電話那頭說了什么，我沒聽清，只聽見劉慶陽嗯嗯啊啊地應著。
我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夜色，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他以為我是妥協了，其實我只是不想把精力浪費在爭吵上了。
這段時間，我悄悄做了很多事情。
日子一天天地過著，轉眼到了2024年4月。
小叔子劉長進的新房終于交房了。
是縣城新開的樓盤，叫"錦繡華庭"，聽名字就知道是開發商在唬人。
但不管怎么說，90平的房子，在縣城也算體面了。
婆婆高興壞了，特意打電話讓我們去看房子。
她在電話里笑得合不攏嘴說道：
"思淇啊，周末帶著慶陽一起來，咱們一家人熱鬧熱鬧，長進的房子可漂亮了。"
我握著手機，語氣平淡地回答道："好的，媽，我們一定去。"
掛了電話，我站在窗邊，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熱鬧？好啊，我也想看看這場熱鬧。
4月26號，周六，天氣晴。
我和劉慶陽一早就出發了，坐著電動車往新小區走。
一路上，劉慶陽心情不錯，嘴里哼著歌。
他回頭問我道："思淇，你說長進這房子咋樣？我還沒見過呢，聽說裝修得挺好。"
我淡淡地回答道："應該不錯吧，畢竟花了那么多錢。"
劉慶陽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那是，這可是咱媽的全部積蓄，加上咱們出的錢。長進以后得好好過日子，別辜負咱們。"
我沒說話，看著路邊的風景，心里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辜負？這個詞從劉慶陽嘴里說出來，真是諷刺。
到了"錦繡華庭"小區門口，婆婆已經在等著了。
她今天特意換了一身新衣服，紅色的外套，看著喜慶得很。
她臉上的皺紋里都藏著笑，見我們來了，遠遠就招手。
婆婆快步迎上來道："來了來了，快進去看看，房子可漂亮了。"
小叔子劉長進和女朋友孫昕然已經在樓上了。
我們坐電梯上到12樓，房門大敞著，里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一進門，我環顧四周，不得不承認，這房子確實裝修得不錯。
客廳寬敞明亮，瓷磚锃亮，墻面刷得雪白。
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讓整個房間都顯得亮堂堂的。
廚房是開放式的，櫥柜是新換的，看著挺上檔次。
衛生間的瓷磚是淺灰色的，馬桶和花灑都是品牌貨。
孫昕然正在主臥里轉悠，嘴里念叨著：
"這個窗簾得換，顏色太土了。床頭柜也不行，要買實木的......"
小叔子劉長進跟在她后面，一個勁兒地點頭。
他的態度小心翼翼的，像個哈巴狗似的。
婆婆拉著我和劉慶陽參觀，每走一步都要介紹一番。
她驕傲地說道："這個地磚是800的大磚，一塊就好幾十，這個燈是水晶的，長進他丈母娘送的，這個沙發......思淇，你看這沙發咋樣？真皮的，坐著可舒服了。"
我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說道："挺好的，媽。"
參觀完房子，婆婆招呼大家去客廳坐。
茶幾上擺著水果和瓜子，是她提前準備的。
小叔子和孫昕然也從臥室出來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劉慶陽坐在我旁邊，時不時抓一把瓜子磕著。
婆婆坐在主位上，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斷過。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把大家叫來，一是看看房子，二是有件事要商量。"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題要來了。
婆婆環顧四周，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圈。
她緩緩開口道："長進這房子，首付是我全出的，你們大哥也幫了忙。這房子，就是咱劉家的根。"
眾人點頭，沒人說話。
婆婆繼續說道："不過呢，長進剛結婚，壓力大。每個月6000塊的房貸，實在吃力。"
她的目光落在我和劉慶陽身上，語氣理所當然。
婆婆盯著我們說道：
"慶陽，你們兩口子工作穩定，每個月幫著還一半，3000塊，不過分吧？"
這句話一出來，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氣。
來了，終于來了。
我就知道她不會善罷甘休，買房的錢出了，裝修的錢出了，現在又盯上了我們的工資。
小叔子劉長進接話道：
"哥，嫂子，我知道這些年麻煩你們不少，但我真的沒辦法，我工資才三千多，昕然的工資還要寄回她老家，我們實在周轉不開......你們幫幫我，等我以后工資漲了，一定還你們。"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地面，語氣里沒有半點愧疚。
孫昕然也適時開口道："嫂子，我知道這事不好開口，但我們真的是沒辦法了，你跟大哥條件好，幫幫我們吧。"
條件好？
我在人社局窗口工作，月薪4500塊。
劉慶陽在建材公司跑銷售，底薪加提成一個月七八千，還不穩定。
我們租著50平的房子，連自己的窩都沒有。
這叫條件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等著我表態。
婆婆盯著我，眼神里帶著理所當然的期待。
她的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似乎在說——你敢不答應試試？
劉慶陽低著頭，一聲不吭，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那兒。
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沒有替我說一句話。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安靜得有些詭異。
我環顧了一圈，看著婆婆，看著小叔子，看著他那個心安理得的女朋友。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劉慶陽身上。
他還是低著頭，不敢看我。
他在躲。
躲什么呢？
躲他媽的無理要求，還是躲他自己的軟弱無能？
我忽然覺得很可笑。
這六年，我到底是嫁給了一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連在自己老婆面前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的人。
一個永遠把媽和弟弟放在第一位，把老婆當外人的人。
一個我付出了全部真心，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回報的人。
我突然笑了。
笑得很輕，很淡，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婆婆皺了皺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她疑惑地問道："思淇，你笑什么？"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緩緩開口道："媽，有件事，我覺得該告訴你們了。"
我從包里拿出一個紅色的小本本，輕輕放在茶幾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小本本上。
紅色的封皮，燙金的字。
——離婚證。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平靜地說道："上個月，我和慶陽已經離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