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白菜

葛小明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冬天的到來并不在立冬這天，而是小雪乃至大雪以后的一段時間。這時節，人們不再忙于山野和莊稼地，而是紛紛涌進自家的菜園子。

菜花、茼蒿、芫荽、辣椒，一一回到莊稼人手中。就像之前種子落地時一樣，它們被賦予沉甸甸的重視和關照——躲冬。先是跳進各色的袋中，隨后便跳進一個個院子、一處處屋內。那里暖暖和和，洋溢著煙火之氣。

只有白菜特立獨行。所有蔬菜退場后，白菜仍可以立在大地之上很久。它們立在風中，飽經霜露，也享受寒冷。

家鄉冬天偏暖的時候，白菜便有了更多的時間可以站在大地之上。微凍過的白菜會有一種特殊的甜。一棵棵白菜，相隔一二十厘米，顯得相互有點距離。

我家的菜地在村子旁邊，周圍有桃樹環繞，春天時常有桃花飄落，粉粉點點，甚是好看。秋末冬初，枯葉簌簌而下，落在白菜葉子上，這時常讓我感到煩惱，因為要一一清理出來，防止其腐爛在菜心里。直到冬天徹底來臨，我才意識到，這些落葉恰能為地里的蒜苗和菠菜保溫。這何嘗不是季節對作物的一種保護？

大雪前后，白菜準備入窖了。就像一場莊重的儀式，首先是清場，要把地面上的附著物徹底打掃干凈。遺漏的小石塊、枯萎的辣椒稈、淺埋的菜根菜葉，還有一些耐寒的雜草，都要認認真真對待，總之，土要干凈。

接下來是鏟土和挖坑。長方形的深坑，要足以沒過白菜。坑挖得好不好，直接影響儲藏質量，也會影響自己在左鄰右舍心中的形象。一個認真對待勞動成果的人，才算一個合格的莊稼人。坑的輪廓挖好后，精修一番，保證四角方方正正，底部用腳踩實。

白菜一一遞過來、碼起來。或是愛人和孩子，或是朋友和同事，一年中重要的時刻，總會有人前來幫忙，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就這樣，白菜被重新排列組合，不再互相疏遠，而是相擁取暖。

白菜安放好后，并不急于覆土，因為真正的寒冷還沒有到來。等到冬至前后，會先鋪一張報紙，然后把土填上去，為白菜“上梁封頂”。如果有條件，可以再鋪一層玉米秸稈，那就完美了。

一切收拾妥當，抬頭看看左鄰右舍，這才發現他們正在綻放相同的笑容。在冬天的大地上，那些笑容和窖中的白菜一樣，踏實，且讓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