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有為
快12月份了,陽光卻出奇地暖和,像一床新絮的棉被,輕輕覆在小龍山村的田野上。沿著桂山的土路慢行,腳下的枯葉發出細碎的脆響,仿佛在應和著時光深處的回音。菜子湖在日光下泛著細密的金鱗,湖心小島如一枚青螺靜臥水中央,島上的樹叢在冬陽下泛著淡淡的赭色。對面的的山巒舒展著龍脊般的曲線——這便是當地人津津樂道的"龍山鳳水"。誰能想到,這片恬靜的山水間,曾走出兩位狀元、三位進士,尤以清代狀元龍汝言的故里最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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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宜秀菜子湖
龍氏宗祠遺址靜臥在村口老樟樹的蔭庇下,陽光透過枝椏,在殘存的石礎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最引人注目的是四尊旗桿石鼓,青石質地被歲月打磨得溫潤如玉。俯身細看,石鼓壁上的雙龍在祥云間盤旋,龍鱗清晰可辨,鼓面中央的蓮瓣紋宛若綻放——這些精雕細琢的紋樣,無聲訴說著龍氏家族對"龍躍云津"的期許。
撫摸著被陽光曬得微暖的石鼓,恍惚間,眼前仿佛浮現嘉慶十九年(1814年)的盛景:龍汝言高中狀元時,錦旗在石鼓上獵獵作響,族人在此擺宴三日,歡慶聲驚起菜子湖的白鷺。而今,唯有春風秋月依舊照臨這片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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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宜秀龍氏宗祠
沿著舊祠北行半里,菜子湖豁然展現在眼前。冬日的湖面像一塊巨大的素絹,倒映著藍天白云。湖心小島在粼粼波光中若隱若現,仿佛一位沉思的隱士,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村里鄉賢龍寧老人見我看得出神,便笑道:"龍家祖訓說'窮不丟書,富不丟豬',咱們這兒的孩子,從小就在湖邊聽著狀元故事長大的。"他說起龍汝言月下練字的傳說,又指著遠處的水渠:"那是劉狀元捐俸修的'狀元渠',至今還澆灌著千畝良田。"陽光灑在他古銅色的臉上,每一道皺紋里都藏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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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安慶宜秀小龍山
立于小龍山巔(即巨石山),遙遙遠眺,練潭河如一條銀帶,河畔便是"隔河兩狀元"之一的劉若宰故里。美麗的菜子湖串聯起羅嶺、練潭、洪桂諸村。"五里三進士"的姚孫棐、龍鯉門、許鯉躍,皆出自此地方圓十里。他們或憂民瘼,或殉職守,或承學統,共同織就一張綿密的文化網絡。
而龍氏家族恰是這網絡的樞紐。龍汝言雖因校書失誤宦海浮沉,卻終因忠忱重獲起用;其"舊蓮種種出新蓮"的謝師聯,至今仍在鄉間傳誦。這種跌宕人生,暗合了傳統士人"窮則獨善,達則兼濟"的理想。如今村中雖無顯赫門第,但龍家后人仍保存著《賜硯齋集》抄本,每年祭祖時誦讀狀元詩文。這種以家族為單位的文化傳承,恰如菜子湖的潛流,靜默卻永不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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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片承載厚重歷史的土地,我不禁想象:在不遠的將來,祠堂舊址上建起一座狀元文化館,那該是怎樣一番盛況?
那該是一座黛瓦白墻的院落,與周邊的山水格局相得益彰。四尊石鼓精心安置在館前大門兩側,配以燈光設計,讓夜間的龍紋石鼓如同在祥云間游動。館內不僅陳列著龍汝言的《賜硯齋集》影印本、劉若宰的書法拓片,還用沉浸式影像重現"隔河兩狀元"的苦讀場景。最妙的是閱覽室,整面落地窗外就是一片陌野,學子們在此展卷時,抬眼便能望見當年狀元成長的龍山鳳水。庭院內復原了龍汝言讀書的草亭,亭內石刻著他的詩句"皖峰擎日月,皖水育英才"。每年清明,孩子們會在文化館前舉行開筆禮;中秋時節,文人雅士相聚島上舉辦詩會。而村里的老人,依然坐在村口講述那些傳了幾百年的狀元故事,只是聽眾里多了慕名來訪的各地游客。
暮色漸染,菜子湖湖面泛起橘色的波紋,小島在夕照中化作一抹剪影。回望這片即將煥發新生的土地,炊煙與暮靄交融,將狀元故里籠罩在溫暖的光暈中。我想起龍汝言業師那個關于土地公挑稻草的夢,想起湖心小島上可能曾有過的瑯瑯書聲,更想起未來文化館里孩子們的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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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將最后一道金光灑在石鼓上。那雙龍紋飾在夕照中格外清晰,仿佛在訴說著。真正的文脈傳承,既有對歷史的敬畏,也有向未來的開創。當古老的石鼓與現代的文化館相映成趣,當先賢的精神以新的方式滋養后人,這片龍山鳳水間的文脈,便完成了從歷史到未來的傳承。
山水無言,文心永續。在這龍盤鳳棲的山水間,每一個被陽光溫暖的日子,都見證了新的故事在古老的脈絡中生長;菜子湖的波光,也映照出跨越時空的精神對話,讓狀元風骨與山水清氣,在龍山鳳水間生生不息地流淌、回蕩。
審核:楊勤華
責編:張志敏
終審:周 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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