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太上感應篇》有言:“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世人皆知行善積德,可得福報。但鮮有人知,這福報在陰陽兩界,竟有截然不同的“兌現”方式。
尤其是那些生前常與畜類結緣的人,譬如喂養流浪貓狗,或是善待家中寵物。民間傳說,他們死后過“惡狗嶺”時,將有特殊待遇。
然而,黑白無常巡游時曾有密語透露:待遇雖有,卻非必然。若要真正平安無憂,全看家屬是否“會辦事”,能否在關鍵時刻,給逝者帶上那三樣“通關文書”。
而老李的故事,便從他咽氣的那一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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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金發(老李)“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飄在半空中。
他低頭,看見了自己住了三十年的老臥室。老伴兒趴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兒子李明則紅著眼眶,正在打電話。
“爸...剛走了。五分鐘前。”
老李一愣。
“我這就走了?”
他試圖去拍拍老伴兒的肩膀,手卻徑直穿了過去。一股冰冷的霧氣從他掌心散開。
“唉。”
一聲幽幽的嘆息,不屬于老李。
他猛地回頭。
兩個“人”站在他身后。一黑一白,高帽長袍,面無表情。一個手持鐵鏈,一個捧著文書。
正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白無常(謝必安)翻開文書,聲音飄忽:“李金發,五十八歲,陽壽已盡。時辰到,跟我們走吧。”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
“二位爺...我...我還能再看一眼嗎?”
黑無常(范無救)鐵鏈一抖,冷聲道:“陽間事已了,陰間路要開。走!”
一股巨力拉扯著老李的魂魄,他不由自主地跟著二位差爺飄出了窗外。
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
老伴兒正翻出他常穿的那件舊夾克,蓋在了他“身體”的臉上,哭喊著:“老李啊!你冷不冷啊...”
“我不冷...我不冷...”
老李喃喃自語,眼淚卻化作了青煙,飄散在冰冷的黃泉路上。
黃泉路很長,沒有盡頭。
路邊開滿了猩紅的彼岸花。
不斷有新的魂魄加入隊伍,個個面如死灰,神情麻木。只有老李,還在不住地回頭。
“別看了。”白無常難得地開口,“看了也回不去。”
“我就是...惦記...”
“惦記什么?你那點家業?還是你那個不太孝順的兒子?”黑無常哼了一聲。
老李不吭聲了。
他惦記的,是小區樓下那幾只流浪貓,還有那只總在垃圾桶旁等他的大黃狗。
“唉,我這一走,小花、大黃它們...怕是又要挨餓了。”
他這輩子,沒做過大善事,也沒犯過大惡。就是個普通人。
唯一的“愛好”,就是每天把剩飯剩菜收拾好,下樓喂那些無家可歸的小東西。
為此,老伴兒沒少罵他,說他“瞎心疼”、“養不熟的白眼狼”。
可老李總覺得,那些小家伙的眼神,比人干凈。
“快走!前面就是望鄉臺!”
鬼差的呵斥聲打斷了老李的思緒。他抬頭望去,一座高臺聳立在血色黃昏中。
02.
望鄉臺下,排著長長的隊。
每個魂魄上去,都只能看最后一眼。
老李前面是個珠光寶氣的女人,她哭喊著不肯走,被鬼差一鞭子抽得魂體黯淡。
“哭什么!生前不珍惜,死后哭斷腸!下一個!”
輪到老李了。
他顫顫巍巍地走上高臺。
臺上的鏡子一閃,映出的不是陰間,而是陽世。
他的靈堂已經設好了。
兒子李明正和兒媳婦小聲爭吵。
“隨禮的單子你收好!別弄丟了!”
“爸這剛走,你就惦記這個?”
“我不惦記?這辦后事哪兒不要錢?爸那點老伙計,指不定隨多少呢...”
老李的心,一寸寸涼了下去。
他轉頭想看老伴兒,畫面卻一轉,到了樓下。
老伴兒正紅著眼,把一大包東西往垃圾桶里扔。
“媽!你扔什么呢!” 李明追了出來。
“扔你爸那些破爛!這件舊夾克,破成這樣了還留著!還有這個...喂貓喂狗的破碗!晦氣!”
“哎呀,這外套爸剛走,您就...算了算了,扔了清凈!”
“砰!”
那件老李穿了十年的舊夾克,連同那個缺了口的搪瓷碗,一起被扔進了散發著餿味的垃圾桶。
老李的魂體猛地一顫。
“我的...我的碗...”
那是他用了五年的“飯盆”,每天大黃和小花都認這個碗。
“行了。”
白無常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遮住了鏡面。
“看完了,心也該死了。走吧。”
“陽間人做陽間事。他們不懂,你又何必執著。”
老李麻木地轉過身。
是啊,人死了,就是破爛。
他再也不是那個每天提著飯盆下樓的老李了。
03.
過了望鄉臺,便是奈何橋。
橋下是翻涌的忘川水,黑紅色,腥氣撲鼻。
橋頭坐著孟婆。她不看人,只是一勺一勺地舀湯。
“喝了湯,忘了前塵。下一世,莫再癡傻。”
老李排著隊,心中五味雜陳。
“我不想忘。”他小聲說。
“由不得你。”黑無常冷冰冰地回答。
就在這時,隊伍前方一陣騷動。
一個生前是屠夫的壯漢,到了橋邊,卻怎么也邁不開腿。
“我...我過不去!”
他一腳踩在橋上,橋面忽然變得濕滑無比。無數怨氣凝結的小手從橋下伸出,抓住了他的腳踝。
“救命!救命啊!”
“自作孽。”黑無常眼皮都沒抬,“生前殺業過重,怨氣纏身。這奈何橋,他走一回,等于旁人走百回。”
那屠夫被拖拽著,每一步都在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慘叫聲不絕于耳。
老李看得心驚肉跳。
輪到他了。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一腳踏上了橋。
預想中的濕滑和拖拽沒有出現。
橋面干燥而平穩。
他睜開眼,孟婆正抬頭看他。那雙混沌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異樣。
“咦?”
孟婆停下了舀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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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老頭,身上...有股‘煙火氣’。”
“什么?”老李不解。
“不是你陽間的煙火氣。”孟婆搖搖頭,“是那些...小東西的‘香火’。”
她指了指老李的腳下。
老李低頭,什么也沒看見。
“罷了。”孟婆遞過一碗湯,“本該如此,本該如此。喝吧。”
老李接過碗,猶豫了一下,還是一飲而盡。
湯很苦,又很辣,瞬間燒盡了他所有的記憶。
他忘了老伴兒,忘了兒子,也忘了大黃和小花。
他只記得自己叫李金發,要過關。
“走吧。”白無常拉了他一把,“下一關,才是你真正的大考。”
“去哪兒?”老李茫然地問。
黑無常露出一絲殘酷的笑容。
“惡狗嶺。”
04.
“惡狗嶺”三個字一出口,四周的陰風瞬間猛烈了十倍。
老李的記憶雖然被清空,但靈魂深處對這三個字的恐懼,卻是烙印在骨子里的。
他開始發抖。
“我...我沒做過壞事...我不怕...”
“哼。”黑無常不置可否,“生前是否害過畜生,你自己心里有數。到了嶺上,那些業障,可都等著你呢。”
眼前的路越來越窄,地上的顏色也從青灰變成了暗紅。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狗毛味。
“嗷嗚——!”
一聲遙遠的狼嚎傳來,緊接著,是成百上千只狗的狂吠!
那聲音里充滿了怨毒、饑餓和殘忍。
老李的魂體幾乎要被這聲音震散。
他們來到一處斷崖前。
下面是萬丈深淵,深淵中,擠滿了數不清的“狗”。
那些不是陽間的狗。
它們個個身形巨大如牛,紅眼獠牙,渾身流淌著黑色的涎水。有的缺了腿,有的破了皮,有的甚至只有半個腦袋。
它們是陽間所有被虐待、被宰殺、被遺棄的狗的怨氣所化。
唯一的通路,是一根橫跨深淵的、手臂粗細的鐵索。
“過吧。”白無常指著鐵索,“過了這惡狗嶺,前路才算通。”
老李前面,是一個瘦小的男人,看打扮像是個偷雞摸狗的。
他剛一踏上鐵索,深淵下的惡犬們瞬間暴動了!
“就是他!偷狗賊!”
“吃我肉!扒我皮!”
幾十條惡犬如黑色閃電般,順著鐵索攀爬而上,瞬間就將那瘦小男人的魂魄撕得粉碎。
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老李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二位爺...我...我...我年輕時,好像...踢過一條追我的土狗...”
“那它就在下面等你。”黑無常冷酷地說。
“可我...我也喂過狗啊!我喂了十年!”老李急了。
“那又如何?”黑無常道,“一碼歸一碼。你踢了它,它就要咬回來。你喂了別的狗,別的狗或許...會幫你。”
“或許?”
“看你的造化了。上路吧!”
黑無常不等他反應,鐵鏈一甩,一股陰風將老李卷起,直接拋到了鐵索中央!
“啊——!”
老李魂飛魄散,死死抱住鐵索。
腳下,深淵中的萬千惡犬,紅眼齊刷刷地鎖定了他。
“開飯了!”
“又一個!”
“這個聞著...有點香?”
一只獨眼巨犬嗅了嗅鼻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香什么!撕了他!”
離老李最近的一只惡犬猛地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的腳踝!
老李閉上了眼睛。
“完了。”
“當啷——!”
一聲脆響。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老李睜開眼。
他愣住了。
只見一只...缺了口的搪瓷碗,不知從何處飛來,正擋在他和惡犬之間。
那搪瓷碗散發著微弱的黃光,明明是虛影,卻堅不可摧。
惡犬的獠牙撞在碗上,竟崩出了一絲火星!
“什么東西?!”惡犬大怒。
“這...這是...”老李的記憶忽然閃回了一個片段。
“老李!又拿我的碗去喂狗!”
“這不是你的碗,這是我專門...專門給它們...買的...”
是那個被老伴兒扔掉的...破碗!
它怎么會在這里?!
“好香的飯味兒...”
“是...是雞骨頭!”
“還有魚!”
深淵中的惡犬們忽然停止了攻擊,它們抽動著鼻子,貪婪地嗅著搪瓷碗里散發出的“香氣”。
那是老李十年如一日,積攢下來的“飯食之恩”。
那只獨眼巨犬,也是這群惡犬的頭領,它死死盯著那個碗,又看了看老李。
“是你...一直在喂飯?”
老李已經嚇傻了,只會點頭。
獨眼犬王的紅色眼眸里,閃過一絲掙扎。
“規矩...不能破...害過狗的,必須咬...“
“可...喂過飯的,是恩人...”
“怎么辦?!”
群犬騷動。
老李趁機拼命往前爬。
可鐵索太長,他剛爬了兩步,那碗的虛影忽然暗淡了一下。
“糟了!”老李心頭一涼,“陽氣...不對...是‘念想’快散了!”
這碗是老伴兒扔的,陽間已經斷了聯系,全靠老李自己的一點執念撐著。
“抓住他!‘香火’快斷了!”
“咬!”
惡犬們再次撲了上來!
“救命啊!”老李絕望地大喊。
05.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不是來自深淵,而是來自老李的...身上!
“嘩啦!”
一件虛無的舊夾克,猛地從老李的魂體上“膨脹”開來。
是那件被扔掉的舊夾克!
它比搪瓷碗的虛影更凝實!
因為老伴兒在扔掉它之前,曾抱著它大哭了一場!
那上面,沾染了老伴兒的眼淚,老李的體溫,更重要的...
“喵——!”
“汪!”
隨著夾克的出現,無數貓狗的虛影從夾克的破洞里、口袋里鉆了出來!
小花!大黃!獨眼的三花!瘸腿的小黑!
全都是老李生前喂養過的那些流浪貓狗!
它們雖然也是魂體,但此刻卻毫不畏懼,齜牙咧嘴地擋在老李身前,對著深淵下的萬千惡犬發出了憤怒的嘶吼!
“退下!”
“不準動他!”
這是“善緣”!
深淵中的惡犬們,集體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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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是“怨氣”所化,而老李的“善緣”之濃厚,竟也化作了實體!
獨眼犬王愣住了。
它看看那只碗(飯食之恩),又看看那件夾克(庇護之情),再看看老李。
“你...你...你這人...真他娘的麻煩!”
犬王煩躁地咆哮一聲。
“滾!快滾過去!”
它竟然...讓路了!
老李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沖過了鐵索。
一到對岸,他“撲通”一聲癱倒在地,那碗和夾克的虛影,瞬間消失,回到了他的魂體內。
老李大口喘著“氣”。
“好險...好險...”
“是好險。”
黑白無常不知何時,已經等在了對岸。
白無常看著他,眼神復雜:“李金發,你可知,你差點就過不來了?”
老李爬起來:“多謝二位爺...不...多謝大黃和小花...”
“謝它們沒用。”
黑無常走了過來,他那萬年不變的冰塊臉上,居然有了一絲...不耐煩。
“我們大人(黑白無常)看你生平心善,特意托夢給你老伴兒和兒子,讓他們給你備上三樣東西。有了那三樣,你過這惡狗嶺,本該是如履平地,威風八面!”
老李一愣:“托夢了?三樣東西?”
“是啊!”黑無常恨鐵不成鋼地說,“可你家人呢?光顧著吵架分錢了!啥也沒給你燒!”
“不...他們燒了...燒了豪車別墅...”
“那都是糊弄鬼的!”黑無常氣得跳腳,“我們要的是那些東西嗎?!”
“那...那剛才那碗和夾克...”
“那是你‘善緣’所化!”白無常解釋道,“是你家人扔掉它們時,你的執念和它們的怨念,加上你老伴兒的一點悔意,才勉強在這陰間顯形一次。用完就沒了!你算撿回一條命!”
“如果...如果他們沒扔,而是燒給我了呢?”老李急切地問。
“如果燒過來了,”黑無常冷笑一聲,“那這惡狗嶺的犬王,剛才就得跪下來給你磕頭,恭送你過嶺!”
老李倒吸一口涼氣。
“二位爺,那...那三樣東西,到底是什么?”
白無常嘆了口氣:“你家人給你備對了第一樣,就是你生前常穿的那件舊外套。上面有你的氣,更有那些貓狗的‘香火’。燒過來,就是你的‘護身符’。”
“第二樣,就是你喂貓狗用的那個舊飯盆。”
黑無常搶過話頭:“那碗沾了‘飯食之恩’,燒過來,就是你的‘過路憑證’!往鐵索上一放,萬犬都得知恩,不敢造次!”
“可惜...可惜啊...”老李捶胸頓足,“我那不孝子...我那糊涂的老伴兒...”
“行了,別哭了。”黑無常擺擺手,顯得極不耐煩。
“那...那第三樣呢?”老李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二位爺,第三樣,到底是什么?!”
黑無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左右無人,似乎在猶豫。
白無常拉了他一下:“老范,后面還有關卡,告訴他也無妨。陽間的人不靠譜,陰間的路,還得他自己走。”
黑無常點了點頭,他湊到老李耳邊,壓低了聲音。
“你聽好了!這第三樣,也是最關鍵的一樣!比前兩樣加起來都重要!”
“有了它,你不僅能過惡狗嶺,后面見判官、過金雞山,都能省去大半的麻煩!”
“這東西,陽間家家戶戶都有,但偏偏就沒人想到要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