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犯中的兩個胖將軍：笨拙的被俘判了死緩，靈活的被俘又跑了一次

在特赦將領的回憶錄中，得到“認證”的胖子，其中一個就是黃維的部下、楊伯濤的同袍、蔣軍第十二兵團第十軍軍長覃道善，他也是一個曾被判處死刑緩期執行的將軍級戰犯。

原軍統局總務處少將處長、保密局云南站少將站長、“云南游擊總司令部”中將總司令沈醉在《人鬼之間·國民黨高級將領的另面人生》中回憶：“1957年初秋，我從重慶戰犯管理所被送到北京，小組長指定我在大通鋪一位大胖子身邊睡下。我脫衣服時，那位大胖子小聲和我說了幾句話。聽口音是我的湖南同鄉，但我過去不認識他，便小聲問了他一句：‘尊姓大名？’‘覃道善。’”一聽這名字，我馬上記起他是在淮海戰役中被俘的一位軍長。”

胖人睡覺可能都比較容易打鼾，自稱“一向不怕吵鬧，大炮打起來也照樣可以睡覺”的沈醉，硬是被覃道善的鼾聲震得一夜未眠。

覃道善與十二兵團司令黃維、十八軍軍長楊伯濤同在淮海戰役中被俘，這個胖軍長可能不像黃維楊伯濤那樣善于替自己辯解，于是他在雙堆集使用毒氣彈的罪行被坐實。沈醉《戰犯改造所見聞》中那番話頗有調侃之意：“淮海戰役結束之后，追究戰場上施放毒氣的責任時，只有覃道善和幾個人因負了下令放毒氣和執行的責任，被判處了‘死緩’。他當時并不知道，等到了北京戰犯管理所之后，他才知道黃維和楊伯濤他們都沒有判過刑，這時他有點難過。”

覃道善被俘的過程也很有意思：胡璉和黃維想坐著坦克突圍，結果一個逃出去一個沒逃出去，楊伯濤投水嫌涼又上來了，只有覃道善知道自己“目標太大”，跑也跑不動，還不如省些力氣等解放軍來“收容”。

筆者一開始以為“楊伯濤嫌水涼”是個段子，直到看了全國政協《文史資料選輯》第二十一輯楊伯濤自己寫的《黃維第十二兵團被殲記》，才知道確有其事：“我知突圍無望，過小河投身水中。隨行的副官衛士因后面追得緊，四散逃去。我在沒有沒頂的水中感到水寒徹骨，便急忙掙扎上岸，走不到一百米，沖出一隊解放軍，上來兩個戰士將我左右挾住，急走十余里，到一個指揮部給我燒火烤衣。”

沈醉剛進功德林的時候編在第二小組，學習組長是第六十六軍軍長宋瑞珂，生活組長就是覃道善，同組的還有黃維、王耀武、韓浚、方靖，有人說韓浚就是電視劇《特赦1959》中葉立三的歷史原型，這一點筆者有些疑惑：劉安國的歷史原型是曾任徐州“剿總”前進指揮部中將副參謀長文強，蔡守元的歷史原型是第三兵團中將司令張淦，那都是毫無疑問的，因為他們身上的“標簽”都很明顯。

據沈醉回憶，覃道善進了功德林之后，負責人告訴他，只要好好接受改造，過去判過的刑可以改判，直到免刑，覃道善放下心來，吃得飽睡得著，自然越來越胖，覃道善也是“喜事連連”：1959年死緩改為無期，1960年改為十五年，也就是說，覃道善甚至不用走特赦審批流程，1954年也能出去，更讓覃道善喜出望外的，是他根本沒待夠十五年，就在1961年12月25日第三批特赦了，黃維則是直到1975年才最后一批特赦。

特赦后的覃道善當了湖南省政府參事，直到1983年才以八十整壽（用過去的虛歲計算，應該是八十一或八十二了）安然辭世，看起來心寬體胖果然有益于長壽。

“功德林將軍”認證的第二個胖子，就是川湘鄂邊區綏靖公署中將主任宋希濂，有人說宋希濂還是第十四兵團司令官，那并不完全準確，因為宋希濂被俘時，已經把兵團司令一職務讓給了黃埔一期的老同學鐘彬。

宋希濂軍職比宋希濂更高，在功德林也更受歡迎，文強在《新生之路》中回憶：“我們這一組組員都非常喜歡宋希濂，因為他每天總是笑容滿面。我看他長得肥頭大耳、臂腿短粗，而且白白胖胖的，酷似洛陽龍門石窟中的一尊笑瞇瞇的佛像，便給他起了個綽號‘羅漢’。”

我們看歷史照片，也會發現宋希濂不可能像《特赦1959》演的那樣矮小清瘦，他應該是個“靈活的胖子”，跟洪金寶或成龍差不多，身手也是極為敏捷矯健的——他在大渡河邊被俘，居然還能找機會跑掉一次。

宋希濂生于1907年4月9日，考入黃埔一期的時候只有十七歲，同期的胡宗南已經足足比他大了十一歲。

在同期的胡宗南、杜聿明、黃維眼里，宋希濂只是個“胖小孩”，他們來往并不是很多，但同為湖南湘鄉人的陳賡卻對宋希濂很好，他們之間的交情，也沒有因為宋希濂被俘而中斷，宋希濂在重慶學習改造期間，陳賡還專門去看望宋希濂，并叮囑管理所照顧宋希濂，這可把沈醉羨慕壞了：“陳賡大將去重慶，特意來到管理所看望他在黃埔一期的同學宋希濂、鐘彬、劉進、曾擴情，還專門請他們去吃飯，邀請了西南公安部部長作陪。餐桌上，陳賡大將談笑風生，氣氛十分融洽。最后，陳賡大將還指著西南公安部部長對宋希濂等人說：‘有什么困難可以向他反映，他會幫你們解決的。’宋希濂等人每提起此事，就顯得很激動。”

沈醉每次回憶起來，都是既羨慕又感動，宋希濂則在回憶文章《我在西南的掙扎和被殲滅經過》（全國政協《文史資料選輯》第五十輯）則承認自己被俘后逃跑過一次，在被俘前，他已經靠著兩條腿跑了整整三天三夜：“我們只得依靠兩條腿，在黑夜中摸索前進，忘記了饑餓，忘記了疲乏，走，快走，為了一個目的——逃命。”

宋希濂雖然有些胖，但體力充沛，雖然已經奔跑了三天三夜，但還是趁著兩岸解放軍誤會交火的機會，帶著幾個人逃進一座小廟躲了起來。

宋希濂第一次被俘，是混在一大群人中，所以并沒有被特別注意，但是他帶著手下逃走，目標就很明顯了，接下來的一幕，在解放軍二野五兵團十八軍五十二師一三九團干部戰士眼里就比較有趣了——他們發現宋希濂純屬偶然：“二連副連長呂世祥、戰士劉光榮來到古廟，發現神臺下有一堆東西，好像幾個人擠在一起，便大喊一聲：‘趕快出來，你們投降吧！解放軍寬待俘虜！’于是從神臺下走出幾個渾身發抖的人，最后出來的是一個穿灰色大衣，自稱是‘軍需官’的胖子，衣袋上插著兩支金筆，手上戴著兩枚金戒指。”

這個胖軍需官自然就是宋希濂，他雖然年輕力壯身手矯健，但“胖”特征還是讓他在眾俘虜中鶴立雞群，身份自然是一查便知。

宋希濂在第一次被俘前，確實是準備對著自己腦袋開槍的，但手槍卻被警衛排長袁定侯奪走了——宋希濂之所以舉槍，是誤以為自己被俘后肯定活不成，所以沒了手槍之后，還是一門心思想逃跑，直到陳賡將軍來請他吃了一頓飯，他才把一顆心放在肚子里，也有心情跟“老搭檔”鐘彬在楚河漢界殺得不可開交了。

說宋希濂是個“身手靈活敏捷的胖子”，沈醉肯定會連連點頭表示贊同——他們都在白公館學習改造期間，沈醉旁觀宋希濂鐘彬下棋入神，周養浩掄起板凳就往沈醉腦袋上砸，自稱會武功的沈醉茫然不覺，“廝殺正酣”的宋希濂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但擋住了周養浩對沈醉的致命一擊，還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將板凳奪過來遠遠拋開。

那只板凳就像一桿秤，稱量出了軍統特務與正規將軍的巨大差距：特務對付手無寸鐵的被捕人員有兩下子，在真正的軍中高手面前，跟小雞仔也沒啥區別。

宋希濂和覃道善心寬體胖，最后都成了長壽老人，而徐遠舉因為脾氣暴躁，還沒等特赦就把自己氣得爆了血管，讀者諸君看了關于覃道善和宋希濂的回憶文章，對笨拙的胖子和靈活的胖子，會作何評價？您還知道這兩位將軍哪些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