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實關聯(lián)
“鵬哥,我可就指望你了啊!”
電話那頭的聲音又黏又甜,像塊化不開的麥芽糖。
周鵬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一只手還在比劃著圖紙,嘴里已經豪氣干云地應承下來:“放心!”
掛了電話,妻子林慧冷冷地問:“他指望你什么?指望你把咱們家新車的首付給他當紅包?”
周鵬的臉沉下來,空氣里只剩下錢和面子碰撞時,那種獨有的,冰冷又刺耳的聲響。
一個紅包,究竟能有多重?
有時候,它比一塊磚頭還重,能砸斷親情,也能砸塌一整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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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鵬家的那輛舊車,像個喘不上氣的老頭。
每次點火,都要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車身跟著抖,仿佛隨時會散架。
林慧已經念叨了快一年,說兒子馬上要上小學了,風里來雨里去的,總得有輛像樣又安全的車。
這個周末,他們終于下定了決心。
林慧是個會計,對數字敏感得像個探測器。
她把家里的存款、理財、公積金全扒拉出來,攤在小小的餐桌上,用計算器敲得啪啪響。
“首付湊一湊,大概能有八萬。月供控制在三千以內,我們倆的工資緊一緊,也還得起。”她用筆在筆記本上畫了個圈。
周鵬自己開了個小裝修公司,不大,但生意還算穩(wěn)。
他湊過去看,嘴里叼著煙,煙灰差點掉在林慧的賬本上。他覺得林慧太小心翼翼,像只囤糧的倉鼠。
“怕什么,我下個月還有個工程款要結,到時候再補進去點,直接上個高配的。”他揮揮手,顯得很不在意。
林慧沒抬頭,只是說:“工程款是工程款,家里的預備金不能動。萬一呢?”
周鵬不喜歡聽“萬一”這兩個字。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屏幕上跳著“陳皓”兩個字。周鵬的表弟。
他按下接聽鍵,開了免提。
“鵬哥!干嘛呢?”陳皓的聲音永遠那么熱情洋溢,像是剛喝了二兩白酒。
“忙著呢,你小子又有什么事?”周鵬靠在沙發(fā)上,享受著這種被依賴的感覺。
“大喜事!我準備結婚了,就‘十一’!日子剛定下來!”
“喲,可以啊你小子,動作夠快的!恭喜恭喜!”
“嘿嘿,鵬哥,我這輩子可就結這一次婚啊。到時候你可得來給我撐場面!我那些朋友可都知道我有個特牛的表哥,你可得好好‘表示’一下,我可就指望你了啊!”
這話周鵬愛聽。什么叫“撐場面”?說白了,就是紅包得分量足。他當即把胸脯拍得邦邦響:“放心,你鵬哥辦事,什么時候讓你失望過?絕對給你包個讓你滿意的!”
電話掛了,屋里很靜。
周鵬能感覺到林慧的目光,像兩根細細的針,扎在他背上。
“他要結婚,我們按本地規(guī)矩,關系好的,隨五千,已經非常非常得體了。”林慧的聲音沒有起伏,像在念報表。
周鵬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摁滅,像是要摁死什么讓他不快的東西。
“五千?你打發(fā)叫花子呢?陳皓從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跟我親弟弟一樣。再說了,他剛才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什么叫‘指望我撐場面’?我拿五千過去,我的臉往哪兒擱?”
“你的臉?你的臉值多少錢?值我們兒子上學的安全,還是值我們一家人未來一年的生活質量?”
林慧把手里的筆放下,“周鵬,我們是過日子,不是演戲給別人看。”
“什么叫演戲?人情世故你不懂嗎?親戚關系就是靠這些時候維護的!錢沒了可以再賺,面子丟了就撿不回來了!”
周鵬的聲音大了起來,他覺得林慧根本不理解他作為一個男人在親戚圈里立足的艱難。
“我只知道,日子是我們自己過的,不是過給別人看的。打腫臉充胖子,痛的是我們自己。”
那天的談話就這么僵著結束了。周鵬覺得林慧冷漠,沒有人情味。林慧覺得周鵬虛榮,拎不清主次。
換車的事情,誰也沒再提。
過了沒幾天,周鵬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張姨,他媽那邊的親戚,家族里的“情報中心”和“輿論廣播站”。
“哎呀,周鵬啊,聽說陳皓要結婚了?你可得好好準備準備。”張姨的聲音像是抹了蜜,甜得發(fā)膩。
“是啊張姨,正準備呢。”
“你們兄弟倆關系那么好,你現在又是自己當老板,可不能小氣了。我可聽說了,你二叔家都放出話了,準備隨一萬呢!你跟陳皓的關系,可比你二叔跟他親多了吧?你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肯定得壓他們一頭才行啊。”
張姨的話,像一把火,澆在了周鵬心里那鍋滾油上。
二叔家隨一萬?
周鵬的二叔,一直在廠里上班,收入穩(wěn)定但絕對算不上富裕。他們家都隨一萬,自己這個當老板的“鵬哥”,要是隨得少了,豈不是要被整個家族笑掉大牙?
他仿佛已經能聽見那些親戚在背后嚼舌根的聲音。
“看那個周鵬,開個破公司,還以為多厲害呢,親表弟結婚,還不如他二叔大方。”
不行,絕對不行。
這個臉,他丟不起。
02
他開始盤算。一萬肯定不行,壓不住場。
兩萬?好像也差點意思。
要不,就三萬?三這個數字吉利,而且足夠震撼。三萬塊錢的紅包,往那兒一放,誰還敢說半個不字?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瘋長,纏住了他的理智。
他沒再跟林慧商量。他知道,只要一開口,迎來的肯定是暴風驟雨般的爭吵。他決定自己做主。
婚禮前兩天,他找了個借口,說要去見個客戶,直接開車去了銀行。
公司的賬上,有一筆剛收回來的款子,本來是預備著給一個合作很久的材料供應商結賬的。
他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說服了自己:老王那邊關系好,拖個十天半個月沒事,等下個工程款一到,立馬就能補上。
他從柜臺取了三萬塊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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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把嶄新的人民幣用紙條捆得整整齊齊,三沓,厚厚的。他找了個大號的紅包,費了點勁才塞進去。
拿著那個沉甸甸的紅包,他心里有一種異樣的滿足感。他把它鎖在辦公室的抽屜里,像藏著一個即將引爆的驚喜。
那幾天,他回家都特別心虛。
林慧問他紅包準備了多少,他含含糊糊地說:“你別管了,我心里有數,保證讓你也有面子。”
林慧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只是默默地把那本討論買車的記事本收了起來。
婚禮定在一家新開的酒店,場面搞得很大。門口擺著巨大的婚紗照噴繪,陳皓和他那個畫著精致妝容的妻子笑得燦爛。
周鵬和林慧一進門,就被里面的喧囂和熱浪包裹。空氣里混合著飯菜的香氣、酒精的味道和人聲的嘈雜。
陳皓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滿場飛地敬酒,看到周鵬,眼睛一亮,立馬撇下身邊的人,快步走了過來。
“鵬哥,嫂子,你們可算來了!快請上座!”他拉著周鵬的胳膊,親熱得不行。
張姨就坐在主桌,看到他們,立刻扯著嗓子喊:“周鵬來了啊!快過來坐!”
周鵬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一個巨大的聚光燈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飄向他。他知道,他們在等,等他這個“大老板”表哥的表現。
他深吸一口氣,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了那個鼓鼓囊囊的、分量十足的紅包。
周圍的喧囂好像瞬間降低了幾個分貝。好幾雙眼睛都盯住了他手里的那個紅色炸彈。
他走到陳皓面前,臉上掛著最豪爽、最大度的笑容。他故意把聲音提得很高,確保周圍幾桌的人都能聽見。
“弟弟,新婚快樂!哥的一點心意!”
他把那個厚得像塊磚頭的紅包,結結實實地塞到了陳皓的手里。
陳皓接過紅包,手指下意識地捏了捏那驚人的厚度,臉上的驚喜和得意幾乎要溢出來。
他像是演戲一樣,把紅包舉起來晃了晃,然后用一種夸張到極點的語氣大聲喊道:“謝謝鵬哥!還是我鵬哥最大方!我的天吶,全場就數你的最厚!太夠意思了!”
“轟”的一聲,周圍的親戚像是被點燃了,紛紛發(fā)出贊嘆和羨慕的議論。
“我就說周鵬肯定差不了!”
“這得有幾萬吧?真是大手筆!”
張姨更是滿臉紅光,像這是她自己的榮耀一樣,到處跟人說:“看見沒,那是我外甥!有出息!對親戚就是不一樣!”
周鵬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了世界的之巔。那些羨慕的、贊許的、甚至帶點嫉妒的目光,像醇厚的美酒,讓他通體舒暢,醺醺然。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林慧,她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既沒有高興,也沒有憤怒,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像在看一場和自己無關的鬧劇。
周鵬覺得無所謂。他認為,林慧一個女人,不懂他們男人之間這種用金錢和面子堆起來的江湖。他贏了,贏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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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婚禮后的一個月,風平浪靜。
周鵬的公司接了兩個新項目,他忙得腳不沾地。那三萬塊錢的窟窿,他暫時沒顧上補,總覺得下個工程款馬上就到,不著急。
他在親戚圈里的名聲,因為那個三萬塊的紅包,達到了頂峰。
走到哪兒,都有人恭維他“周老板大方”、“鵬哥夠意思”。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然而,他等的那筆工程尾款,遲遲沒有到賬。
他打電話去催,對方總是找各種理由推脫,從“流程正在走”到“老板出差了”,最后干脆不接電話了。周鵬心里開始有點發(fā)慌。
更要命的事情,發(fā)生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周二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