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家來,不是來看我哭哭啼啼的,我想用笑聲和感恩的心跟大家提前告個別……”12月6日,重慶安樂生命紀念館,在患上漸凍癥的第八年,“80后”姑娘劉潔提前給自己辦了一場生命告別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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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潔在生命告別會上
溫暖的音樂代替悲傷,溫馨的故事代替眼淚,她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勇敢回顧自己的一生,坦然面對命運,感謝所有幫助過她的人們,鼓勵更多病友勇敢走下去。
60多名劉潔的親朋好友、紅十字會志愿者等來到現場跟她“告別”。
她還活著,大家卻哭了
“請把我的小眼睛化得大一點哦!”在化妝時,劉潔俏皮地通過眼球控制儀,跟化妝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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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潔正在化妝
劉潔患有漸凍癥(肌萎縮側索硬化癥,ALS)?,在患病8年后,她的身體已嚴重受損:四肢肌肉萎縮,無法站立行走,喪失了言語能力。
現在,她靠眼球轉動操作眼控設備,在電腦上打出文字,再通過音箱將文字識別的語音播放出來與大家進行交流。但她的笑容依舊燦爛,眼睛瞇起來像一輪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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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潔出現在告別會上
化好了妝,劉潔坐在輪椅上,在親朋好友的注視和掌聲中,被推著緩緩進入大廳。她穿著鮮亮的玫紅色外套,捧著一束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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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潔從小到大的照片
告別會現場播放著溫馨的輕音樂,她從小到大的照片在屏幕上一一回放,記錄了她精彩又曲折的一生:去海邊旅行、最后一次堅持走路帶女兒逛街、病友送來親手做的蛋糕……
通過機器和主持人代發聲,劉潔總結了這一路的堅持:“我有三個‘凍不住’。”
第一,凍不住的樂觀,“漸凍癥像私人教練,讓我每次呼吸都覺得珍貴。”
第二,凍不住的愛,家人、朋友、志愿者、病友……他們是她的“解凍劑”。
第三,凍不住的希望,“我相信未來的醫學,也相信不放棄的力量。”
劉潔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意,現場觀眾卻紅了眼眶,很多人眼中含淚。
勇敢告別是她的人生愿望
在告別會上,劉潔也勇敢地說出了平時想說卻沒有機會說的話。
她告訴大家,父母在她小時候離婚后,她一度敏感、自卑、叛逆過,但后來遇見把自己當親生孩子照顧的后媽,感受到了濃濃的愛和溫暖,進入大學,做了導游,結婚創業,人生一點點回到正軌。
疾病卻突如其來。她詼諧地說,想到小時候的游戲:“木頭人”。“哦豁,完都完了,這回是真的要當‘木頭人’了噻。”
先是手指不聽使喚,再是腿腳變得沉重、說話開始含糊。她跑不動了,走不快了,說話越來越費力。漸漸的,身體像被一層看不見的冰一點點“封住”。
“我曾經覺得自己就像別人眼里的‘廢人’。在患病兩年后,才敢告訴父母……”在大家面前,劉潔坦誠承認自己的脆弱。病情越來越嚴重,幾乎完全失去自理能力時,她的情緒一次次崩潰,甚至用絕食試圖“解脫”。
“這時,有好多天使來到身邊幫我打怪,我被一群素不相識的人重新拉了回來。”
這些“天使”里,有病友“大男”,有紅十字會的梅子姐姐,還有后來整整照顧了她三年的志愿者陳茂秀阿姨……
“像一束光突然照進來,我整個人被重新托起來了。”
他們幫劉潔籌集醫療資源、補充生活物資,陪她看病,為她奔走。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援助隊伍,陪她度過長期臥床的孤獨日子。
“那是我第二次生命的重生。”現場,無法說話的劉潔始終用感激的眼神看著大家。
用“漸凍”的身體擁抱世界
疾病讓她的身體逐漸僵硬,心卻變得柔軟。
說話困難后,劉潔開始用眼睛交流;行動不便后,她學會用微笑讓別人安心。
那段時間她開始寫文字,把自己的經歷、情緒記錄下來,也學習如何用眼睛、眉毛、微笑去表達——曾經那個風風火火的重慶妹子,用她獨特的方式重新“回到人群”。
為推動漸凍癥研究,劉潔做了器官捐獻登記,希望未來能為治愈疾病貢獻力量。
她還學習通過短視頻創作成為自媒體博主,用眼球操作設備制作關于漸凍癥的內容,鼓勵了無數病友,并在全市獲了獎。?
今年,她帶著多名病友去榮昌旅游,游覽夏布小鎮,見到了“鹵鵝哥”林江,相互鼓勵、打氣。?
在告別會上,視劉潔為己出的繼母張尚利也敞開心扉,第一次動容地表達:“女兒,我愛你!”
張尚利在劉潔4歲時就來到這個家庭,兩人感情特別好。“小潔很孝順,以前當導游時每到一個城市,都會給我用心挑選禮物。”
她說,在中國傳統觀念中,對死亡很避諱,但看到孩子現在每一天都過得快樂,也實現了一個個人生清單上的愿望,所以放心了,從不支持她辦這樣的“告別會”到完全認同。
不是對生命的告別,是對生命的擁抱
在告別會的尾聲,她感謝叫了幾十年“媽媽”的繼母——“是你用溫熱的手幫我焐化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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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潔在告別會上
感謝表姐——“你的陪伴像漫長暗夜里的星光。”
感謝閨蜜“照”——“你默默撐起了我生命的一片天。”
她感謝那些從沒離開的朋友——“你們的善良讓我覺得自己沒有被世界拋棄。”
她還感謝了所有志愿者、紅十字會工作人員、關心她的陌生人。“你們是我生命里的光。”
她把最重要的話留給同樣在與疾病抗爭的病友們:“漸凍癥凍住的是身體,不是靈魂。我們不是病人,是戰士。不要放棄。社會上有很多力量在支持我們。只要堅持,就可能等來屬于自己的‘解凍’!”
小學同學何先生從成都專程趕來,“不管以后會發生什么,希望‘黑妹兒’(劉潔小時候的綽號)每天都快樂!”他笑著說,“黑妹兒”很愛美,今天看到她打扮得這么漂亮也很開心。
安樂生命紀念館相關負責人王欣表示,她從業8年,第一次遇到生者辦告別會,非常佩服劉潔對生死的坦然和大愛。
燈光落下時,劉潔的眼睛仍亮亮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
劉潔不是在向生命道別,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讓生命圓滿,不留遺憾。
臨走前,王欣和同事們給大家準備了毛線織的小小向日葵盆栽。這些向日葵盆栽承載著劉潔的祝福,“愿你們向陽而生,都能活得精彩,笑得燦爛!”
上游新聞記者 紀文伶 攝影 周本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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