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創作要“目中有人”

來源：市場資訊

（來源：浙江宣傳）

“身段好唱得好，不止變臉好看，打戲更是精彩得不得了”“頭一次在戲劇里聽到本地方言，太奇妙了”……近期，全國巡演的婺劇《三打白骨精》正掀起新的戲劇熱潮。孫悟空帶領猴子猴孫連續空翻，白骨精瞬間變臉變裝，驚險的3米高臺翻越，等等，讓觀眾直呼“有點真功夫在身上”，滿滿當當都是獲得感。

如今，實力“寵粉”已經成為文藝領域一種醒目的新姿態。正如在《三打白骨精》中，當實打實的真功夫和觀眾的審美需求相互碰撞，不少人一躍成了婺劇“死忠粉”。不少年輕觀眾更是化身“自來水”，在社交媒體上用剪輯精彩片段、深度劇評和趣味二創，為這部作品推起一波又一波的熱潮。

婺劇《三打白骨精》

圖源：“金華發布”微信公眾號

這樣的互動，正在悄然重塑當代文藝創作的生態。在傳統模式下，不少文藝作品的傳播往往是單向的：作家寫書，讀者讀書；導演拍戲，觀眾看戲。其中，創作者是絕對的主導，受眾往往是被動地接受，沒有太多選擇的余地。而在“人人都有麥克風”的時代，在文化事業繁榮發展、市場競爭日益激烈的背景下，兩者的位置發生了很大變化，受眾的作用越發重要。可以說，作品沒有質量就沒有受眾，沒有受眾就沒有流量；而如果這些都沒有，那就是“有沒有飯吃”的問題了。

尤其在注意力極其稀缺的當下，“沒有受眾就沒有舞臺”就是最殘酷的現實。現在的觀眾和讀者，特別是年輕一代，渴望參與、樂于表達，坦誠而直率，當他們成為作品質量的裁判，以往所謂約定俗成的慣例，或是所謂的“人情世故”都不再是萬能的通行證，因為一旦質量不行，他們只會“用腳投票”、送它出局。

圖源：視覺中國

而如今的文藝創作中，有兩種不好的傾向值得關注和警惕：

一種是“自詡自嗨”，對受眾視而不見。有些創作者沉迷于小圈子的自我表達，將本應鮮活的討論變為艱澀的表達，筑起術語的高墻，“研討會”“見面會”開得風生水起，忠實讀者卻寥寥無幾。有些影視內容因循守舊、孤芳自賞，對觀眾的情感脈搏與社會關切反應遲鈍、置之不理，自我感覺良好，最終市場遇冷、票房慘淡、口碑滑坡。歸根結底，還是不重視觀眾和讀者，覺得他們“不懂”，或者是壓根摸不準人們的審美傾向和習慣。

在移動互聯網時代，諱言流量無異于回避受眾，優秀的作品除了要專注質量提升，也需要重視流量所帶來的人氣與反饋。影視劇播放時飄過的千萬條即興彈幕，看似只言片語，折射出來的卻是觀眾最樸素的情感表達，喜怒哀樂中藏著難以察覺的社會心態和文化心理。連載網文里讀者的評價、章節末尾讀者的“段評”或許就啟發了下一段劇情，甚至下一本書。不少年輕粉絲“用愛發電”的精彩二創，既是對原作品傳播的推廣，也可能反哺原作，為創作者提供新的靈感。

另一種則是“刻意討好”，對流量無底線崇拜。比如，哪個配角因顏值“出圈”就狂加戲份，哪對“CP”受歡迎便硬塞甜膩互動，全然不顧敘事邏輯與整體節奏。這種“人設至上”“爽點堆砌”的套路，將創作簡化成流量的加減法，如同批量生產的文化快餐，難掩思維懶惰和功利之心。久而久之，必然弱化大眾審美，助長浮躁風氣，擠壓那些需要時間沉淀真誠表達的文藝空間，讓文化走向審美淺薄。

不少制作人將由觀眾共鳴產生的傳播效應簡化為點擊率、閱讀量、觀看量等數據，全然不顧一個個鮮活的人被隱沒于數據泡沫。不可否認，刻意營造出來的套路、爽感短時間內確實能抓住部分受眾的眼球，但新鮮感和好奇感減退之后便會“打回原形”，觀眾最終還是要回到社會的正常審美。觀眾不是沒有思想、只會接受投喂的機器，吃不了“細糠”，欣賞不來佳作，將觀眾當作無底線流量的生產機器，背后透露出的是一種傲慢、一種輕視。不少作品和演員因流量而紅，最后也因流量反噬而銷聲匿跡，沒有實實在在的口碑，只能被當作歷史的塵埃扔進時間的舊紙堆。

文藝創作“寵粉”的背后，是對受眾的尊重，對真心的珍視。這些都需要用走進人心、經得起時間檢驗的佳作來回答。一部真正做到“寵粉”的作品，必然得有質量、有力量，如此才會有流量。那么，究竟什么才是高級的“寵粉”？

20世紀70年代，蘇尼特右旗烏蘭牧騎的演員們在蒙古包中創作歌曲 圖源：“新華視界”微信公眾號

好的作品不僅能提供娛樂價值，還能映照出老百姓心中的酸甜苦辣、喜樂哀愁，在平凡生活的點滴中傳遞人生的共鳴、溫暖與信念，和群眾的心緊緊貼在一起。就像“紅色文藝輕騎兵”烏蘭牧騎，隊員們長期與牧民同吃同住同勞動，有時候和老鄉聊出了靈感，就在車上記下一兩節曲譜。牧民想看什么、愛看什么，他們就演什么。“以天為幕布，以地為舞臺”，他們的歌聲與舞步，始終源自牧民的故事，也始終講述群眾的心聲。

高明的“寵”，在于相信受眾的認知與審美能力，將其視為可以平等對話的知音。創作者不能自我陶醉，也不能輕視老百姓的想法，而應該真誠地把人民視為作品最終的評判者。上世紀50年代，浙江新編昆劇《十五貫》進京，名動一時。他們正是呼應時代需求，對劇本做了刪繁就簡、大膽改編，讓古老昆曲變得通俗易懂，與觀眾產生了強烈共鳴，演繹了“一出戲救活一個劇種”的佳話。

“寵粉”并不是要簡單追逐短暫的熱度，而是要建立作品與受眾之間牢固的情感連接與精神共鳴。正如近期爆火的《三打白骨精》等作品所展現的，觀眾以熱愛、解讀和二次創作為作品注入持久的文化生命力，創作者則從中獲得珍貴反饋與靈感，并以更臻完美的藝術予以回饋。這種創作者與觀眾相互成就、共同成長的關系，才是文藝創作持續繁榮的生動源泉。

說到底，“寵粉”不是對受眾的簡單迎合，而是對人民群眾主體性與創造力的真切尊重。這既需要俯身傾聽的謙卑，去讀懂平凡中對美好的向往；也需要不斷提升創作的技藝水平，將生活淬煉成歌。越來越多優秀作品的涌現讓我們相信，中國文藝事業的遼闊未來，必然始于與人民同行的創作初心，成于這場真誠而深刻的“雙向奔赴”。

本文播音：王維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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