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璇的手指輕輕劃過手機屏幕,屏幕上是她和宋宇軒在夕陽下的合影。
兩人臉上都洋溢著簡單而幸福的微笑,那是他們剛確定關系不久時拍的。
城市的霓虹燈透過窗玻璃,在她清秀的臉龐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她身后,是父親許文強剛剛過戶到她名下的一套寬敞精致的公寓。
這套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價值不菲的房產,是父親送給她的畢業禮物,也是未來的婚房。
然而,此刻這套房子卻成了她心頭一個沉甸甸的秘密。
下午,她剛見過宋宇軒的母親王秀敏。
那個精明干練的中年女人,言語間的試探和打量,像一根根細小的針。
王秀敏反復提及自家在城西那套老房子,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優越感。
“雖說地段舊了點,但好歹是自己的窩,比租房子強多了,穩定。”
許夢璇記得自己當時只是微笑著點頭,沒有接話。
一個念頭卻在那一刻悄然滋生,帶著點忐忑,更帶著點對自己愛情的檢驗。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對宋宇軒,以及他身后的那個家庭,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慮。
這疑慮關乎真心,關乎算計,還是僅僅源于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
她自己也說不清。
但那個關于房子的謊言,已經像一粒種子,落在了她和宋宇軒關系的土壤里。
它會結出怎樣的果實?是惡之花,還是真愛的試金石?
窗外的城市依舊車水馬龍,許夢璇的心卻難以平靜。
她知道,這個謊一旦開始,就需要更多的表演來圓。
而故事的走向,或許將從這一刻開始,徹底偏離她最初的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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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許夢璇和宋宇軒的相識,源于一場春雨中的意外。
那天她沒帶傘,從圖書館出來便被困在了屋檐下。
宋宇軒剛好路過,毫不猶豫地將自己那把略顯陳舊的黑色雨傘大半傾向了她。
他的襯衫袖口被雨水打濕了半邊,卻只是靦腆地笑著說:“沒事,我快到了。”
他的笑容干凈,眼神澄澈,讓許夢璇瞬間心生好感。
后來他們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宋宇軒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靠著自己的努力從一個小城鎮考進了這所大城市的名校。
他勤奮、上進,對許夢璇體貼入微。
他會記得她喜歡喝三分糖的奶茶,記得她怕冷,總會提前幫她捂熱手心。
他送不起昂貴的禮物,但會花好幾個晚上親手為她制作一本充滿回憶的相冊。
這種樸實無華的用心,讓從小生活優渥、見慣了人情冷暖的許夢璇感到格外珍貴。
父親許文強是成功的商人,給了她富足的物質生活,卻常常缺席她的成長。
母親早逝,父親忙于事業,她大部分時間是在保姆和寄宿學校的陪伴下度過的。
因此,宋宇軒給予的那種溫暖、接地氣的關懷,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們像所有校園情侶一樣,一起在食堂吃飯,一起在操場上散步,一起在自習室奮斗到深夜。
宋宇軒會規劃他們的未來,他說:“夢璇,等我工作了,一定努力賺錢,給你一個安穩的家。”
他說這話時,眼神里有光,有一種不容置疑的真誠。
許夢璇相信那一刻的他是真心實意的。
她依偎在他身邊,覺得只要有這份心意,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甚至有些愧疚,覺得自己擁有的太多,而對宋宇軒卻有所隱瞞。
比如父親的公司規模,比如家里的資產情況,她始終含糊其辭,只說父親是做點小生意的。
她怕這些外在的東西,會玷污了他們之間純粹的感情。
她也怕,一旦對方知道了她的家境,感情就不再是原來的味道了。
她享受著這種剝離了家庭背景的、看似平等的戀愛。
然而,畢業如同一道分水嶺,將浪漫的校園戀情迅速拉回到現實的地面。
找工作、租房、規劃未來……這些現實問題接踵而至。
宋宇軒憑借優異的成績進入了一家不錯的公司,但作為新人,薪水畢竟有限。
他開始更加頻繁地提及對未來的焦慮,尤其是關于房子的話題。
“這里的房價也太嚇人了,”他有時會感嘆,“靠工資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買上房。”
每當這時,許夢璇都想告訴他,房子不是問題,爸爸已經為她準備好了。
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她看到的是宋宇軒眼中的斗志和對她的承諾,她不想用現成的物質去打擊他的積極性。
更重要的是,一種微妙的不安開始在她心里蔓延。
她想知道,宋宇軒愛的,究竟是她許夢璇這個人,還是她背后可能代表的東西?
這份疑慮,在她第一次正式拜訪宋宇軒家之后,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02
許夢璇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去宋宇軒家時的情景。
那是位于城西一個老舊小區里的兩居室,房子有些年代了,但收拾得干干凈凈。
宋宇軒的父親宋建國話不多,是個老實巴交的工廠退休技術員,只是憨厚地笑著讓她多吃菜。
而母親王秀敏,則顯然是這個家的主導者。
王秀敏身材微胖,燙著一頭時髦的小卷發,說話語速很快,眼神銳利得像能洞察一切。
她熱情地拉著許夢璇的手,上下打量著,嘴里不住地夸贊:“哎呀,宇軒真是好福氣,找到這么漂亮又有氣質的女朋友。”
但許夢璇能感覺到,那熱情的背后是一種審慎的評估。
飯桌上,王秀敏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她從宋宇軒小時候多么聰明懂事,講到他自己如何爭氣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
言語間充滿了對兒子的自豪,也隱隱透露出對兒子未來伴侶的高要求。
“我們宇軒啊,實誠,沒那么多心眼,以后還得找個能幫襯他、體貼他的。”
接著,話題很自然地引到了家庭情況上。
“聽宇軒說,小許你父親也是做生意的?具體是做哪一行的呀?”
許夢璇心里一緊,面上保持得體的微笑:“嗯,就是做些小生意,雜七雜八的,不大。”
王秀敏“哦”了一聲,眼神閃爍了一下,繼續笑道:“做生意好,靈活。
不像我們宇軒他爸,一輩子就拿個死工資。
不過啊,我們這房子別看舊,地段還行,以后拆遷說不定也能換套新的。”
她還特意強調:“這房子可是我們全款買的,沒一點貸款,輕松。”
飯后,王秀敏拉著許夢璇在客廳看電視,狀似無意地聊起現在的年輕人壓力大。
“你看現在房價這么高,年輕人一畢業就要背房貸,真是辛苦。”
“我們家雖然不富裕,但好歹有這套房子撐著,宇軒以后負擔能小點。”
許夢璇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頭附和。
她注意到,王秀敏在說這些話時,總會不經意地觀察她的反應。
那次拜訪后,王秀敏對許夢璇的態度似乎更熱情了些,但那種熱情里,總帶著點算計的味道。
她會時不時通過宋宇軒打聽許夢璇父親生意的情況,或者暗示誰家女兒結婚,娘家陪嫁了多少。
宋宇軒通常都會敷衍過去,有時還會私下對許夢璇說:“你別介意,我媽就是那樣,操心慣了。”
許夢璇笑笑說沒關系,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
她生日那天,父親許文強特意從外地趕回來,帶她去看了那套已經裝修好的公寓。
房子寬敞明亮,視野極佳,裝修是許夢璇喜歡的簡約現代風格,每一個細節都透著品質。
“丫頭,這是爸爸給你的底氣。”許文強拍拍女兒的肩膀,眼神里有愧疚,更有疼愛。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窩。結婚的時候,這就是你的婚房。”
看著父親眼角的皺紋,許夢璇心里酸酸的,又暖暖的。
她擁有了很多女孩夢寐以求的婚房,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王秀敏那些關于房子、關于家底的話,像復讀機一樣在她腦海里回放。
一個大膽的,甚至有些冒險的念頭,在她心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想知道,失去了“房產”這個光環,王秀敏的態度會怎樣?宋宇軒的感情又會如何?
她決定撒一個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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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再次去宋宇軒家吃飯,是一個周末的傍晚。
飯桌上氣氛還算融洽,王秀敏做了幾個拿手菜,不停地給許夢璇夾菜。
話題不知不覺又繞到了房子上。
最近小區里有一戶人家結婚,婚房是租的,這成了王秀敏談論的焦點。
“要我說啊,結婚連個自己的窩都沒有,租房子住,總歸不是個事兒,不安穩。”
她說著,瞥了一眼許夢璇:“小許啊,你們家那邊,對以后婚房有什么打算沒?”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下。宋宇軒輕輕叫了一聲:“媽……”
許夢璇放下筷子,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種恰到好處的、帶著些許為難的神情。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阿姨,其實……我爸爸已經給我準備了一套房子,說是給我當婚房用。”
王秀敏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連旁邊默默吃飯的宋建國都抬起了頭。
宋宇軒更是驚訝地看著許夢璇,這事她之前可從來沒提過。
“真的呀?這可是大好事!”王秀敏臉上的笑容立刻加深了,“在哪個位置?多大的房子?”
許夢璇垂下眼瞼,玩弄著手中的紙巾,用更輕的聲音說:“在……在市中心那邊。不過……阿姨,有件事……”
她頓了頓,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略顯艱難地繼續道:“那房子……其實是我爸租的。
他說先租個好點的地段撐撐場面,等以后我們穩定了再買。”
話音剛落,飯桌上的氣氛明顯變了。
王秀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一朵迅速枯萎的花。
她眼神里的熱切和期待瞬間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和深深的失望。
“租的?”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帶著明顯的質疑和不悅,“你爸不是說做生意的嗎?怎么婚房還是租的?”
“媽!”宋宇軒的語氣帶著責備。
許夢璇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真誠又帶著點窘迫:“阿姨,您別誤會。
我爸爸生意是做一些,但這兩年行情不好,資金也比較緊張。
他不想我受委屈,所以就先租了一套……”
王秀敏沒再說話,只是“嗯”了一聲,臉色明顯沉了下來。
她不再熱情地給許夢璇夾菜,而是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宋建國試圖打圓場,說了句“租房也挺好,靈活”,被王秀敏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宋宇軒顯得有些尷尬和不安,在桌子底下輕輕握了握許夢璇的手,示意她別往心里去。
但那頓飯后半段,吃得索然無味。
許夢璇將王秀敏的反應盡收眼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有測試得到結果的冰涼,也有被如此現實對待的悲哀。
原來,一套“租來的婚房”,就足以讓熱情瞬間瓦解。
回去的路上,宋宇軒安慰她:“夢璇,你別多想,我媽就是有點傳統觀念,覺得租房結婚不踏實。不過沒關系,我會努力賺錢,早點買上我們自己的房子。”
他的安慰是真誠的,但許夢璇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看來,連他也默認了,租房結婚是件不太光彩的事。
她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這個謊言的漣漪,開始慢慢擴散開來。
04
自從“婚房是租的”這個消息被確認后,王秀敏對許夢璇的態度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以往的親切和熱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若無的冷淡和疏離。
她不再主動打電話關心許夢璇,即使通電話,語氣也顯得公事公辦。
偶爾家庭聚會,王秀敏的話里話外,開始帶著些意味深長的敲打。
“宇軒他表姐,嫁的那個老公家條件一般,婚房也是租的,現在可好了,三天兩頭搬家,孩子上學都成問題。”
或者說:“這女人嫁人啊,就像第二次投胎,可得擦亮眼睛。光圖人好有什么用?貧賤夫妻百事哀。”
有時,她會直接對許夢璇說:“小許啊,你看你爸生意也不容易,以后你們倆可得靠自己奮斗了。我們宇軒壓力大,你得多體諒他。”
甚至開始暗示許夢璇應該找個更穩定的工作,或者暗示她娘家應該多幫襯點。
“你看對門李阿姨家的兒媳婦,娘家條件好,陪嫁了一輛車,小兩口日子多輕松。”
這些話語,像細密的針尖,一下下扎在許夢璇的心上。
她每次都只是淡淡一笑,不反駁,也不接話。
宋宇軒有時會打斷他母親:“媽,你說這些干嘛!我和夢璇的事我們自己會規劃。”
但王秀敏總會理直氣壯地反駁:“我這不是為你們好嗎?現在社會競爭多激烈,沒點家底,起步多難!”
宋宇軒的勸阻顯得蒼白無力。
許夢璇觀察到,宋宇軒雖然會為她辯解,但面對母親根深蒂固的觀念和強勢的態度,他更多的是無奈和逃避。
他開始盡量避免讓許夢璇和他母親單獨相處,或者在他母親發表類似言論時,選擇沉默。
這種沉默,在許夢璇看來,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縱容。
她感到一種深深的失望,不僅僅是對王秀敏,也是對宋宇軒。
她原本以為,他們的愛情可以超越這些物質的東西。
可現在,僅僅因為一套“不存在的”房產,一切都似乎變了味。
她搬進了父親給的那套公寓,但對宋家,她堅稱是和朋友合租的,位置離公司近方便。
宋宇軒來過幾次,對公寓的環境和品質贊不絕口。
“你這合租的房子條件真不錯,租金不便宜吧?要是壓力大,就跟我說。”
許夢璇只是笑笑:“還好,我爸幫我分擔了一部分。”
她看著宋宇軒在這溫馨舒適的“租來的”房子里,規劃著他們遙遠未來的“買房大計”,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荒謬感。
她幾次話到嘴邊,想告訴他真相,但看到他一提到房子時那種略帶焦慮又強裝自信的表情,她又忍住了。
她想看看,這場戲到底會演到哪一步。
而王秀敏那邊,算計的步子似乎邁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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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隨著兩人戀愛時間漸長,談婚論嫁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被提上了日程。
王秀敏的態度變得愈發明確和強勢起來。
她開始頻繁地在宋宇軒和許夢璇面前提及自家房子的種種“優勢”。
“我們這房子雖然老了點,但面積不小,三間臥室呢,以后有了孩子也住得開。”
“小區鄰居都是幾十年的老熟人了,互相有個照應,比住那些新小區人情味濃多了。”
她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地規劃起來:“到時候啊,你們小兩口就住大的那間主臥,我跟你爸住次臥。客廳也夠大,以后孩子可以在客廳玩。”
完全是一副已經安排妥當的姿態。
關于彩禮,王秀敏也開始吹風。
“現在好多人家啊,彩禮就是走個過場,最后還不是都給小兩口帶回去?形式主義,沒必要。”
“最關鍵的是小兩口把日子過好。你看那些要高價彩禮的,最后苦的還是女兒女婿。”
有一次,她直接拉著許夢璇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夢璇啊,阿姨是真心把你當自家人才說這話。
你們家情況阿姨也了解了,你爸生意不易,租房壓力也大。”
“你看這樣行不行,結婚后你就直接搬到我們家來住,反正房子現成的,寬敞。”
“這房租啊,水電物業啊,都能省下一大筆。至于彩禮嘛……意思一下就行了,反正最后也是你們的。”
“這省下來的錢,不就是你們小兩口的啟動資金嗎?多實在!”
她說這話時,臉上帶著一種施舍般的、自以為精明的得意笑容。
仿佛給出了一個天大的恩惠。
許夢璇心里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帶著點感激的語氣說:“阿姨,您考慮得真周到。這事……我得跟我爸爸商量一下。”
王秀敏立刻拍板:“應該的,應該的!跟你爸好好說說,這都是為了你們好。”
宋宇軒在一旁,表情有些復雜,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低聲說:“媽,這樣會不會太委屈夢璇了?”
王秀敏立刻瞪了他一眼:“委屈什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住自己家不比租房子強?我這都是為了減輕你們的負擔!”
宋宇軒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么。
許夢璇的心,在那個瞬間,涼了半截。
她原本還對宋宇軒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他能站出來,明確反對這種明顯帶著輕視的安排。
但他沒有。他選擇了順從。
那一刻,許夢璇清楚地知道,這場關于真心的測試,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萬家燈火。
這套父親給予的、象征著愛與底氣的房子,此刻卻像一座華麗的牢籠,囚禁著她對愛情最后的幻想。
她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爸,我可能要結婚了。對方家提出了一些條件……我想,到時候可能需要您出面一下。”
06
雙方家長的正式會面,安排在一家還算體面的酒樓包間。
許文強特意從外地趕回來,他穿著樸素,氣質沉穩,話不多,顯得很低調。
王秀敏則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穿著一件嶄新的絳紫色連衣裙,臉上堆著熱情的笑容,但眼神里的精明算計卻掩藏不住。
寒暄過后,話題很快進入了正題。
王秀敏率先開口,語氣親切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親家公啊,你看這兩個孩子感情這么好,我們做家長的,也都盼著他們好。”
“現在年輕人壓力大,尤其是房子,真是個大負擔。我們呢,也替他們考慮了很久。”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許夢璇,又看向許文強,臉上露出那種許夢璇早已熟悉的、“為你們好”的得意表情:“我們家的情況呢,親家公可能也知道了。
房子雖然舊點,但地段還行,也夠大。”
“所以我們就想著,結婚后就讓夢璇直接搬到家里來住,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一家人住在一起也熱鬧,互相有個照應。”
“這樣啊,夢璇現在租的那套房子就可以退掉了,能省下一大筆開銷呢。”
接著,她話鋒一轉,提到了彩禮:“至于彩禮嘛,我們這邊的意思是啊,就是個形式。
現在都提倡新事新辦,彩禮意思一下就行了,走個過場,最后肯定還是給他們小兩口。”
她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親家公,不瞞你說,我們這邊親戚朋友多,這彩禮數額要是太少了,面子上可能有點過不去。”
“所以你看這樣行不行,彩禮呢,我們就按一個過得去的數走,對外好看。但實際上呢,這錢就當是抵扣夢璇住到我們家的房租和日常開銷了。”
“你看,這多實在!等于說你們女方既不用陪嫁太多,孩子們也沒什么壓力,我們男方也盡了心意,面子里子都有了!”
她說得眉飛色舞,為自己的“精明方案”感到十分自豪。
仿佛為兒子娶媳婦,省下了彩禮和婚房,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成就。
宋宇軒坐在旁邊,低著頭,耳朵根有些發紅,始終不敢看許夢璇的眼睛。
宋建國則在一旁悶頭喝茶,偶爾尷尬地咳嗽兩聲。
許文強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偶爾端起茶杯抿一口。
等王秀敏終于說完了,充滿期待地看著他時,他才緩緩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掃過王秀敏,最后落在宋宇軒臉上,停留了幾秒。
然后,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親家母為孩子們考慮得,確實很‘周到’。”
他特意在“周到”兩個字上微微停頓了一下。
“不過,關于房子和彩禮的事情,我看,還是等婚禮當天,我們再仔細定吧。”
王秀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顯然沒想到許文強會是這種模糊的態度。
她還想再說什么,許文強已經轉向了服務員:“服務員,點菜吧,邊吃邊聊。”
話題被暫時擱置,王秀敏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好再繼續追問。
這頓飯,在一種表面客氣、實則各懷心思的氛圍中結束了。
許夢璇看著父親平靜的側臉,心里明白,父親已經看清了一切。
而這場鬧劇的高潮,還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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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王秀敏將許文強的態度,理解為一種出于自尊心的、最后的掙扎。
她私下對宋宇軒說:“你看,你未來老丈人也不好意思直接答應,畢竟面子上過不去。等婚禮辦了,成了既定事實,他們也就沒話說了。”
她更加篤定自己的方案是“英明”的,開始以準婆婆的身份,大刀闊斧地操辦起婚禮。
她堅持婚禮一切從簡,理由是“省錢給孩子們過日子”。
酒店定在了一家普通的三星級,婚紗照選的是最便宜的套餐,連喜糖都挑最實惠的買。
每當許夢璇提出不同意見,王秀敏就會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夢璇啊,聽阿姨的,這些形式上的東西都是虛的,花那么多錢沒必要。
日子是過給自己的,不是過給別人看的。”
語氣中,總帶著一種對“租房子結婚”的女方家的微妙輕視,覺得對方沒資格提太多要求。
宋宇軒在這個過程中,幾乎完全喪失了話語權。
他試圖和王秀敏溝通,比如換個好點的酒店,或者拍一套好點的婚紗照,但都被王秀敏以“浪費錢”、“你不懂”為由駁回。
他甚至私下對許夢璇抱怨:“我媽也太省了,這婚禮感覺太憋屈了。”
許夢璇只是淡淡地說:“沒關系,阿姨也是為我們好。”
她的平靜,反而讓宋宇軒有些不安。他隱約覺得許夢璇似乎哪里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
許夢璇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心徹底冷了。
她對宋宇軒最后的期待,也在他一次次對他母親的妥協中消失殆盡。
她配合著王秀敏的所有安排,像個溫順的準新娘,不爭不搶,不言不語。
只是,她堅持婚禮當天,迎親隊伍必須到她現在住的公寓來接親。
王秀敏起初不同意:“從租的房子接親多不好聽?直接從酒店房間出門不就行了?”
但這次,許夢璇的態度很堅決:“阿姨,那畢竟是我住了這么久的地方,算是我在這座城市的一個家。我希望從那里開始我的新生活。”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王秀敏撇撇嘴,最終還是答應了,嘴里還嘀咕著:“窮講究什么……”
婚禮前夜,許夢璇一個人坐在寬敞明亮的公寓里,屋內布置得喜氣洋洋。
父親許文強打來電話:“丫頭,都準備好了嗎?明天爸爸一定準時到。”
許夢璇的聲音有些哽咽:“爸,謝謝你。”
許文強嘆了口氣:“傻孩子,跟爸還客氣什么。明天之后,一切都會好的。”
掛了電話,許夢璇望著窗外璀璨的夜景,內心異常平靜。
她知道,明天將是一場終結,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08
婚禮當天,天氣晴朗。
迎親的隊伍熱熱鬧鬧地來到了許夢璇所在的公寓樓樓下。
王秀敏看著氣派的大樓和環境,有些驚訝,小聲對宋宇軒說:“這地方租金可不便宜啊,看來你老丈人為了撐場面也是下了血本了。”
接親的過程很順利,伴郎團們闖過重重“關卡”,終于來到了新娘所在的房門口。
當房門打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
不是因為新娘有多美麗——許夢璇確實很美,穿著潔白的婚紗,宛如仙子。
而是因為房間內部的寬敞、精致和豪華,遠遠超出了一般“租來”的房子的范疇。
巨大的落地窗,高檔的家具,精美的裝飾……這分明是一套品質極高的豪宅。
王秀敏的眼睛都看直了,她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房間,嘴里喃喃道:“這……這租的房子也太好了點吧?”
宋宇軒也愣住了,他來過幾次,但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這房子如此不同尋常。
伴郎伴娘們發出陣陣驚嘆,只有許夢璇,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接親隊伍到了舉辦婚禮的酒店。
儀式簡單而流程化,司儀說著千篇一律的祝福詞。
王秀敏坐在主桌,臉上洋溢著笑容,但那笑容里,多少帶著點計劃得逞的得意。
她不時和旁邊的親戚交頭接耳,大概是在宣揚自己“免彩禮、提供婚房”的“功績”。
到了雙方家長致辭的環節。
王秀敏率先拿過話筒,笑容滿面,聲音洪亮:“各位親朋好友,感謝大家今天來參加我兒子宇軒和兒媳夢璇的婚禮!”
“作為男方的家長,我呢,也沒啥太多要求,就希望他們小兩口以后和和美美,把日子過好!”
“我們做家長的,也盡力為他們創造條件。別的不說,起碼這婚房我們是現成的準備好了!”
她特意頓了頓,享受著臺下投來的目光,然后帶著幾分炫耀和施舍的語氣,看向許夢璇和臺下的許文強:“所以啊,親家公那邊也不用破費了,夢璇呢,今天就直接搬過來住就行!”
“至于彩禮嘛,咱們之前也說好了,就當是抵扣了以后的房租和生活費了!我們也不是計較的人,一家人嘛,實在最重要!”
話音落下,臺下響起了一些竊竊私語,不少賓客面露詫異。
王秀敏卻渾然不覺,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得意地準備把話筒遞給司儀。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坐在主桌的許文強,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接過司儀遞來的話筒,步伐沉穩地走到了舞臺中央。
全場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這位看起來低調樸素的父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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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許文強站在話筒前,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后落在王秀敏那張猶帶得意的臉上。
他的眼神不怒自威,讓原本有些嘈雜的宴會廳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