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俄羅斯工程院外籍院士”的帽子,
在中國能換百萬獎金、副部級待遇
和千萬科研經費,
而它的批發價,
可能只是一場心照不宣的交易。
郭偉坐在江蘇科技大學的辦公室里,看著窗外。
這位“首席科學家”、“俄羅斯工程院外籍院士”的電腦里,藏著驚人的秘密:他的最高學歷是高中,那些光鮮的海外履歷全是PS的,170篇SCI論文大多是灌水或盜用。
詭異的是,他愣是憑這些,拿到了140萬年薪、300萬安家費和每年500萬科研經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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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郭偉的騙局并不高明。
1976年出生在江西永豐小鎮,父親是鎮工商所副所長,家境普通。高中畢業后,他的人生本該平平無奇。
可他給自己編造了全新身份:1994年陜西理科狀元、西安交大院士門生、日本名校博士。
更絕的是,他盯上了“俄羅斯工程院外籍院士”這頂帽子。
這頭銜聽著唬人,在中文語境里,“院士”兩個字金光閃閃。他拿著這個頭銜,配上偽造的成果,順利撬開了江蘇科技大學的大門。
學校審核?形同虛設。學院院長大筆一揮,這位“國際大牛”就成了“首席科學家”。
郭偉注冊多家空殼公司,偽造技術轉讓合同,把一家老小的名字都塞進專利申請人名單——真可謂“一人得道,全家鍍金”。
直到東窗事發,人們才發現:他課題組唯一一個博士生,入學半年就察覺不對退學了。學生都能看出的問題,學校硬是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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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騙局揭穿后,更荒誕的戲碼上演了。
一個自稱“俄羅斯工程院中國總部”的機構,發了紅頭文件,煞有介事地要“調查核實郭偉的院士資格”。
經濟學家馬光遠直指問題根源:一個掛著俄羅斯“羊頭“的機構,專門在中國設總部叫賣院士的“狗肉”,而且與商業公司深度捆綁,這不是明擺著騙中國人嗎?
一查才發現,所謂的“俄羅斯工程院”,在俄羅斯聯邦司法部注冊為“公共組織”——說白了,就是個民間協會。
俄羅斯有44萬個類似組織,門檻低到“幾個人就能注冊”。它的前身是1989年成立的“蘇聯科學與工程學會聯盟”,1991年換了個馬甲。
院長鮑里斯·古謝夫,這家伙的第一學歷是梁贊鐵路運輸職業技校(中專),自從1990年創立工程院,一直干到了現在,連續在任35年。
這算是哪門子學術機構?這簡直分明就是“老干部活動中心”啊!
可就是這個機構,483名外籍院士中,中國籍占了299人,比例超過61%。它的集體會員,清一色是中國高校和企業。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就是個專門面向中國市場的“院士帽子批發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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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更魔幻的是,這樣的“學術裁縫鋪”不止一家。
俄羅斯自然科學院,章程里寫著:年滿18歲,同意章程就能申請。90歲的院長從1994年連任至今。
歐洲自然科學院,連官網都沒有,被曝“40萬包過”。歐洲自然科學院注冊地在德國,創始人是誰?此人你可能會啞然失笑,原來他就是俄羅斯自然科學院的前秘書。此人善于總結借鑒,確立靶向性原則,甚至精準設置了“中醫研究所”,無縫對接中國市場。
加拿大工程院,2023年新增55名院士,中國籍和華裔占了22席。非211高校的普通教授輕松當選,商業運作痕跡明顯。
這些機構像商量好了似的,把生產線一致對準了中國。
為什么?因為這里有龐大的市場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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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在中國,一頂“院士”帽子意味著什么?
地方政府的人才政策寫得明明白白:“外籍院士享受與本土院士同等待遇”。
翻譯過來就是:百萬級安家費、參考副部級的醫療待遇、源源不斷的科研經費、人才公寓、政務VIP通道......
海南2014年的人才標準,把俄羅斯工程院院士和諾獎得主、國家最高科技獎得主并列。
廣西2023年規定,“俄羅斯等國最高學術機構會員”可比照中國兩院院士,作為A類人才引進。
云南給境外院士工作站資助180萬元——結果臨滄市人民醫院的首個院士工作站,專家竟是歐洲自然科學院的外籍院士。
高校也樂此不疲。多一個“外籍院士”,學科排名火箭般往上蹭,申請經費更有底氣,宣傳材料多了行金字。
于是形成了完美閉環:機構賣帽子,學者買帽子,高校和地方用帽子裝點門面。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
投入呢?據業內人士透露,一個“俄羅斯工程院院士”頭銜,運作成本可能幾十萬。而回報,是數百萬的政府獎勵和千萬級的科研經費。
一本萬利,穩賺不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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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這讓人想起錢鐘書《圍城》里的克萊登大學。
方鴻漸買了個假文憑,回國后發現系主任也是“校友”,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誰也不戳穿。
現在的“克萊登院士”們,玩的是同一套把戲。只是方鴻漸多少有些心虛,現在的買帽者卻理直氣壯。
危害在哪里?
真正的科研工作者寒心了。那些在實驗室里埋頭苦干、一篇篇扎實論文壘起來的學者發現,自己還不如會鉆營、敢造假的人。
寶貴的科研經費被浪費了。郭偉們拿著千萬經費,干的卻是自費出書、包裝宣傳的勾當。
學術公平被踐踏了。當頭銜可以買賣,學術就變成了生意。
更可怕的是國家信譽受損。當“中國院士”在國際上被大量注水,真正頂尖的中國科學家也會被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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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好在,整治的苗頭已經出現端倪。
比如2024年,中國科協開始建立國際科研組織白名單,終于把歐洲自然科學院、俄羅斯自然科學院等列入了風險提示。
再看郭偉案,多名審核失職的干部被處分,或將被處分,但愿處分的力度大些,會讓相關責任人“肉疼”。
但要從根子上解決問題,還得下猛藥。
第一,盡快出臺“國際學術機構白名單”。明確哪些機構的院士頭銜可以被認可,不在名單上的一律視作無效。
第二,徹底破除“唯帽子論”。人才評價看成果、看貢獻,而不是看頭上戴了多少頂華麗的帽子。
第三,建立倒查機制。不僅處理造假者,更要追究引進單位、審核部門和主要領導的責任。
學術不是生意,院士不是商品。
當那些穿著“皇帝新裝”的假院士們還在招搖過市時,我們每個人都該問一句:這樣的鬧劇,還要演多久?
畢竟,一個國家的學術尊嚴,
不是靠買來的帽子撐起來的。
真正的科研高地,
永遠只屬于那些
腳踏實地、仰望星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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