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大城市街頭難見電瓶車，是老外不需要嗎？

關于電動自行車新國標的討論這幾天沸沸揚揚。贊同者認為電動車超速亂象早該管管了，反對者認為新國標電瓶車速度、儲物空間、載重能力下降太多，實用性太差。

兩方各執己見，說得都挺有道理的。我覺得不妨換個角度看問題——為什么中國城市，哪怕是上海這樣的國際大都市，大街小巷到處都是電瓶車，而發達國家的城市街頭卻難覓其蹤跡？不怎么用電瓶車的老外，日子又是怎么過的？

在中國的大城市，電瓶車的用戶主要分成兩類。第一類，是用它來通勤、買菜、送娃接娃的人。而對住在紐倫巴東等發達國家大城市中心城區的居民來說，他們還真不怎么需要電瓶車，因為他們的公共交通（尤其是軌道交通）的密度和便捷度相當之高。

國內一位知名經濟學家曾對我吐槽，說國內幾座大城市的軌交里程，號稱是世界排名前幾，但實際上國內的城市是行政區概念，比國外的城市大得多，應該和國外的都市圈對等。實際看中心城區的軌交密度，紐倫巴東是更高的。比如，在巴黎市中心任意一個點隨機挑一個方向前進，走最多10分鐘，一定能找到一個地鐵站。

去過這些城市的人應該知道，這并非夸張說法，而國內城市在這方面仍有較大差距。在北上廣深等城市的軌交建設達到足夠高的密度后，許多居民自然不用再依賴風里來雨里去的電瓶車，甚至道路擁堵也能緩解不少。與此同時，也應優化改善城市綜合環境，讓更多人在短距離接娃、買菜這行日常行為中，未必一定要選擇“門對門”的出行方式。

另一大類電瓶車用戶，就是廣大的快遞外賣騎手群體了。即便通勤、買菜、送娃接娃的都去坐地鐵了，總不能讓人坐地鐵送外賣和快遞吧？

據我在這些國家的觀察，以及詢問幾個不同國家的朋友后得到的回答，他們的外賣、快遞，主要是通過步行、騎自行車和駕駛機動車（汽車和摩托車）來配送，也確實有坐地鐵送貨的人，當然這是少數。

那么，代價是什么呢？相信大家也猜到了，一個是等待時間會長很多，另一個就是配送費也會變得相當高昂。許多居住國外或留學的人應該都吐槽過，網購個商品十天半個月都送不到，有時候包裹干脆給你弄丟了。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在他們那里點個外賣，至少提前一兩個小時下訂單，還要額外支付配送費和平臺傭金，加起來幾乎與餐費本身等價了。

這種消費體驗，中國人無論如何是忍受不了的。那為什么外國人能忍？其實他們也忍不了，但他們多數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么牛的物流配送體系。社交網絡上很容易刷到一些來中國待過一段時間的外國人，回到自己國家后產生了“戒斷反應”，再也忍受不了本國的物流水平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嘛。很多人會說，中國的消費者被“寵壞了”，習慣于便宜快捷的配送服務。但我覺得不能這么說，應該是在市場多方的共同選擇下，共同走向了這個中國特色路線。這個路線，好處是非常明顯的——消費者體驗絕佳，互聯網企業也迅速發展起來，成為過去十幾年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弊端也有，電動車亂象就是其中之一，使中國的城市治理尤其是交通管理的成本漲上去了。

可以說，中國獨有的這個商業模式，外國是很難復制的。算總體賬的話，應該說也是利大于弊、有一定優越性的。反過來說，如果要改，阻力也會相當大，很多人都不會答應——這次的電動自行車新國標爭議相當程度上就折射了這個問題。

本質上，這是一個系統性問題，顯然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換句話說，不能只看到電瓶車對交通的負面影響，忽視背后龐大的市場實際需求。妄圖以簡單粗暴“一刀切”式的限速、限重等來解決問題，既無法治標、更不能治本，實際上是一種懶政。

解決系統性問題，根本上還是要用系統性思維和系統性辦法，比如多建公共交通，把軌交的密度提上去。又比如將設計時速較高的電瓶車納入機動車（電動摩托車）管理，同時各城市根據自身情況稍微放松對摩托車的限制。這里說句題外話，禁摩本身或許也是另一種懶政，把許多相對更“好管”的摩托車用戶推去購買了高速電瓶車。

還有一點相當重要，是對即時物流配送模式的調整，也要多管齊下。電瓶車限速后，配送時間肯定會延長，平臺對此的要求必須進一步放松。這方面，美團、京東外賣、淘寶閃購已集體發布聲明，將按新國標計算配送時間。

但僅此還不夠，對外賣騎手來說，雖然單筆訂單配送時間放寬了，如果送得慢，每天總單量會減少。為了維持收入不降，他們仍會傾向于騎得更快。因此，對配送員的待遇也要提高，平臺當然要買一部分單，消費者也要買一部分單。

這就還涉及到對消費者的引導，讓他們慢慢愿意接受更高的配送費和更長的等待時間。這既需要在宣傳上入耳入心，更需要平臺形成合力，不再在這幾方面“內卷”。

電動自行車新國標的嚴格要求，出發點一定是好的，長遠地看，也一定是于各方有利的。但為了實際實施效果能更好，還是要注意方式方法，配以一整套的、系統性的“組合拳”。安全需要標準，實用需求也需要標準，找到各方都能接受、都愿意接受的平衡點，才能讓政策達到預期效果，形成共贏新局面。

原標題：《上觀時評 | 國外大城市街頭難見電瓶車，是老外不需要嗎？》

欄目主編：簡工博 題圖來源：新華社

來源：作者：解放日報 胡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