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的煙花透著玻璃映出了我慘白如紙的臉。
我緩緩松開了手。
窗簾再次落下,嚴絲合縫。
真美好。
那煙花,和他們。
隔天一早,智能窗簾按時緩緩打開。
眼光刺進眼皮,我這才發現自己昨晚竟直接暈在地板上睡了一夜。我咬著牙掙扎著爬起來,看向床頭柜上的日歷,今天被我畫了圈。
是江若雨的生日。
往年這一天,是固定的家宴。
就連在國外談生意的爸媽都會特意趕回來,為她慶生。
一股說不清的酸澀感涌上喉嚨,又被我生生咽下。我再次沖進洗手間,看著自己吐出大片的血,愣了神。
我好像……連一個月都撐不到了。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慘白、眼下烏青,像個可憐的孤魂野鬼。
我簡單地撲了個妝,下了樓。
琴姨看到我,有些驚訝:
“大小姐,您臉色怎么這么差……”
我擠出一個笑,聲音啞得不像話:
“沒事,琴姨。今天若雨生日,往年我都要給她做碗甜湯的,今年也一樣。”
那時候剛被接回來,爸媽不喜歡我,同學欺負我,我窮得連束花都買不起,只能拿著廚房里的剩下食材做一碗甜湯。
但若雨沒有嫌棄我。
大張旗鼓地把這碗寒酸的甜湯放在席面的正中間,手舞足蹈地告訴所有人:
“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的湯,我姐姐親手給我做的!”
若雨,我真的舍不得死。
我想給你做一輩子甜湯。
做你一輩子姐姐。
我努力集中起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守著那鍋逐漸咕嘟起來的湯水。
湯快好時,又是一陣劇烈的眩暈,心臟跳得要掙脫胸腔。
我下意識擰開隨身的藥瓶。
但眼前猛地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哐當!
手邊的糖罐被打翻,琴姨聞聲趕來。
“大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就是起得太猛有點暈。湯好了,你幫我關火盛好吧。”
我默默地將沒來得及的藥片攥緊。
可那時我太不謹慎了。
沒發現那時候手里的藥片居然少了一片。
融進了甜湯里。
我真該死。
休息到晚間,我才被樓下客廳傳來的喧鬧笑聲吵醒。
人似乎到齊了。
爸媽、若雨、陸奕辰都在客廳,言笑晏晏。
我的出現讓氣氛瞬間凝滯。
媽媽嫌棄地瞥了我一眼,語氣不好:
“明知道今天若雨過生日,還躲在樓上睡到現在?像什么樣子!”
爸爸立刻皺著眉附和:
“真是……這幾年送你去國外念的書,都白念了,一點規矩都不懂。”
我垂著眼,指尖掐進掌心。
沉默地承受著這習以為常的苛責。
江若雨立刻站起身,快步走過來挽住我的手臂,急急地維護我。
“爸媽,別這樣說姐姐!”
“姐姐是身體不舒服才多睡一會兒的。姐,你好點了嗎?快來坐我這邊。”
她手上的溫度傳來。
但我太冷了,捂不暖,只會冰到她。
不動聲色地避開了若雨的手。
“好多了。”
話題很快又回到她身上。
我安靜地坐著,看著爸媽興奮地拿出從國外帶給若雨的最新款珠寶和手袋,聽著他們對她噓寒問暖、笑語不斷。
陸奕辰也坐在一旁,溫和地附和著,目光始終溫柔地落在若雨身上。
我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窺探著別人的幸福。
聊到一半,江若雨似乎敏銳地察覺到我過分的安靜,以為我是被爸媽訓斥得不開心。
撒嬌般地晃了晃我的胳膊。
“先別說啦,我今年最期待的禮物還沒上場呢!姐,我今年的甜湯呢?”
“我可一直留著肚子呢!”
見她這樣,我心里軟成一片。
急忙對候在一旁的琴姨說:
“早就準備好了,麻煩您把湯端上來吧。”
那碗溫熱的甜湯被放在若雨面前。
她舀起一勺,滿足地喝了下去。
然而,僅僅幾秒之后——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難以置信地看向我,勺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若雨?”
陸奕辰最先察覺到不對。
下一秒,江若雨猛地捂住腹部,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白色的沫子不受控制地從她嘴角涌出!
“若雨——”
“小雨,你怎么了?”
爸媽的驚呼和陸奕辰的厲聲呼喊同時炸開,客廳里瞬間亂作一團。
而我呆傻地看著若雨痛苦抽搐的模樣,突然想起強效止痛藥的副作用:
肌肉痙攣和昏迷。
是我……
是我把藥片掉進湯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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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的一切,發生得如同噩夢般雜亂。
家庭醫生及時趕到,迅速為江若雨進行了催吐。
“沒有生命危險,但人還在昏迷,需要靜養。”
我雙腿發軟,只想湊近看一眼若雨是否安好。
可剛向前邁出一步,陸奕辰猛地轉過身,一把將我狠狠推開!
我踉蹌著撞在墻壁上,背脊生疼。
他眼眶通紅,平日里溫潤的神情被憤怒和失望撕碎,幾乎是朝著我吼出聲:
“江依晴,你的心怎么這么狠?”
他指著我的手指都在顫抖:
“我剛去看了監控。那個白色藥片,是你親手放進去的!你到底為什么要害她?”
“不是……我……”
我想解釋那是個意外,可張了張嘴根本不知道從何開口。
但我支支吾吾落在陸奕辰眼里就是默認。
“不是你還有誰。我都親眼看見了,若雨對你那么好,你難道一點心都沒有嗎?”
“要不是她,你現在不知道被賣到哪個山溝里活得連畜生都不如。”
“你到底為什么要害她?”
陸奕辰的追問步步緊逼。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縮,壓低聲音質問我:
“昨天晚上,你躲在窗簾后面……都看到了,是不是?”
“那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情不自禁。你有什么怨恨沖一個人來就好。若雨她一直把你當親姐姐看待,她對你那么好!”
“你毀了我和若雨的幸福,連若雨的命都要搶走嗎?”
我百口莫辯,只能掏出藥瓶想要自證清白:
“不是的!奕辰你聽我解釋……”
但一旁的江母猛地沖過來,一把打翻了我的藥瓶。指著我的鼻子,痛罵道:
“解釋?還有什么好解釋的!”
“滾,你給我滾出去!我們江家沒有你這種蛇蝎心腸的女兒!若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江父也臉色鐵青地推搡我:
“還不快滾,我們不想再看到你!”
我被退得連連后退,看著陸奕辰眼中徹底的冰冷,看著父母恨不得我消失的憎惡,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若雨。
轉身,踉蹌地走出了這個從未真正接納過我的“家”。
外面的雨很大。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渾身濕透。
手機在口袋里不知疲倦地震動,一遍又一遍。
我麻木地掏出手機,居然是霍言。
好吵。
又來笑話我了?
我用盡最后力氣,將手機狠狠地扔進草叢里。
世界終于清靜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把雨傘突然橫在我的頭頂,替我隔絕了傾盆大雨。
我緩緩抬起頭。
雨幕中,霍言的頭發和外套濕了大半。
更令我驚訝的是,他居然在哭。
“江依晴,要不是我偷偷查到了,你還打算瞞多久?”
“你生病了,你病成這樣……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治病!淋這么大的雨,你不要命了嗎?”
我看著他,想回答他。
不是不治病,是治不好了。
可我剛一張開嘴。
“噗——”
大口的鮮血直接從我嘴里涌出。
我眼前一黑,身體直直地朝下墜去。
“江依晴!”
霍言嚇愣了神,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扔掉雨傘,雙臂猛地伸出,緊緊地將我接在懷里。
“你怎么了?你別嚇我,你醒醒。我帶你去看醫生!”
“依晴,不要睡!”
但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世界天旋地轉,眼前全是若雨倒在我面前的樣子。
我可真該死啊。
但卻只能無力地喃喃道:
“對不起……對不起……”
血還在從我的嘴里涌出。
大片大片。
我突然開始后悔。
其實我不該回江家的。
我學不會拿腔拿調的禮儀,學不會上流社會的寒暄,更吃不慣西餐。
即使從偏僻的小山村被接到了這里。
我依舊還是那個不討人喜歡的“賤丫”。
若雨啊,是姐姐對不起你。
霍言甚至來不及抱我回車上,只能看著懷里的我,呼吸逐漸微弱,連最后一點體溫都要被雨水帶走。
直到微弱的呢喃聲消失,他頓住了,低頭用臉頰蹭著我的頸窩。
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聲音發顫,難以置信地喚了一聲。
“依晴?”
懷里的人沒有回應。
也沒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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