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政治左右派間的斗爭,成為今年電影的主題曲。移民、種族、性別議題、槍支管控、極右、“白左”、黑命攸關(BLM)運動、紅脖子、陰謀論、反法西斯,每個話題都能引發激烈沖突,足以撐起一幀幀“名場面”。保羅·托馬斯·安德森與阿里·艾斯特兩位導演,仿佛完成投資人交代的命題作文般,野心勃勃地將諸多美國政治熱點一窩蜂倒入電影這口大鍋,用各自拿手絕活烹飪調味,一頓翻炒,端出《一戰再戰》和《愛丁頓》兩盤素肉炒雜碎。
拿過奧斯卡獎項的保羅·托馬斯·安德森(Paul Thomas Anderson)執導《一戰再戰》(One Battle After Another),由“小李子”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西恩·潘和本尼西奧·德·托羅三大男星主演,被視為今年頒獎季的“沖奧片”。以恐怖片見長的先鋒導演阿里·艾斯特(Ari Aster)和異軍突起的獨立電影公司A24制作的《愛丁頓》(Eddington),由擅長邪典片的“石頭姐”艾瑪·斯通和“小丑”華金·菲尼克斯出演。兩部電影可謂美國當代政治的生成式影像:《一戰再戰》是從左翼視角出發的公路片,回溯1960年代的嬉皮士時代,側重移民問題,借古喻今;《愛丁頓》是從右翼視角出發的驚悚片,混合邪教、自媒體和科技,回應Z世代狀態,不僅更具現實意義,還帶有前瞻性預言性質,早在查理·柯克槍擊案發生前,就描摹出極右翼青年政治網紅的畫像,警示了即將到來的未來。
盡管題材應景,兩部電影卻面臨敘事更少,立場更多的批評。《一戰再戰》將人性簡化為臉譜化二元善惡,《愛丁頓》則是電影短劇化、短視頻化的范例,甚至講不清一個連貫故事,看完就像刷了一夜短視頻,興奮又疲憊,記不清究竟看了什么。倚靠爆點、“人設”和站位,兩部“強刺激”的流量模式電影,正是當代美國政治的寫照。
西部黃金三角
時事熱點就是電影的時令食材,新鮮誘人,最受食客歡迎,身為餐廳經理的制片方不會錯過商機。如何把諸多時令食材炒進同一盤菜,對身為廚師的導演既是誘惑又是挑戰。熱門食材看著新鮮,卻很可能互不融通,炒在一起相互串味,抵消原味,最終壞了一鍋粥。
不知是巧合還是事先協商,導演保羅·托馬斯·安德森與阿里·艾斯特都在西部片中找到了烹調秘方。《一戰再戰》和《愛丁頓》將左右政治置入西部景深中,西部荒野和美墨邊境火候絕佳,用來爆炒左右撕裂、犯罪、移民和種族問題,可以烹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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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報“撞臉”的《一戰再戰》(左側上下)和《愛丁頓》(右側上下)
作為最穩定的幾何圖形,三角形是西部片的經典結構。1966年西部片《黃金三鏢客》是好人—壞人—丑人三角關系,2007年《老無所依》是警長—殺手—牛仔三元故事,2023年華語片《周處除三害》是豬—蛇—鴿三角結構。一對左右二元,再加個第三人,就構成了《一戰再戰》和《愛丁頓》的黃金三角。
《一戰再戰》是大三角,從導演熟悉的懷舊模式入手。繼2007年《血色將至》后,這是安德森的又一部西部片,也是繼2014年《性本惡》后,再次根據作家托馬斯·品欽的嬉皮士文學改編的電影。“小李子”飾演的革命者和西恩·潘飾演的白人至上組織軍官,構成白左與極右的二元對立,外加德·托羅飾演的拉丁裔武術教練,展開一場三角追殺。《一戰再戰》的手法是大火干燒,手法陳舊,難吃不好啃,但是管飽,在一開始就能猜到結局的老套故事中,觀眾可以滿足飽腹之欲。
《愛丁頓》是小三角,艾斯特用他拿手的驚悚、邪教和戀母情結,與短視頻和科技等新佐料小火慢炒,做成一道道創新菜,觀眾可獲得令人驚喜的新味道,可每道菜都在串味,各式曖昧人物讓人應接不暇,創新菜的怪味,讓食客覺得吃過后,就像沒吃似的。
華金飾演的右派警長喬、佩德羅·帕斯卡飾演的左派市長和艾瑪·斯通飾演的邪教徒妻子,組為成年人三角,是《愛丁頓》的主菜。警長喬令人聯想到《老無所依》的西部警長,拉丁裔也是《老無所依》《一戰再戰》和《愛丁頓》三部西部片的共同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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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老無所依》
艾斯特還做了林林總總的小三角“沙拉”。白人少年布萊恩(Brian)、拉丁裔市長兒子和覺醒(Woke)少女構成與成人三角平行的少年三角。市長兒子對應左派市長,抱有政治正確理念的少女對應信邪教的妻子,布萊恩是警長的少年版化身,也是丁克警長缺位的兒子。另外,警局三警員構成三角關系,丈母娘、妻子和警長是家庭三角,岳父、警長和黑人警員是三代警察,市長、警長和少年布萊恩是三位政客。所有小三角沙拉,都籠罩在邪教頭子維農與安提法(Antifa)極端分子的二維陰影下。
艾斯特的小三角互相串味,甜點咬下去是苦的,養生湯喝下去是辣椒油。維護老人權益的正義警長是殺人狂魔,令人討厭的白左市長父子沒有犯法,最耐人尋味的是白人少年布萊恩,在左右兩邊反復橫跳,淋漓盡致地諷刺了左右派的投機性,食客從最初的驚喜變最后的驚恐。
公路上的“不斷革命論”
《一戰再戰》也叫鏖戰不息、無盡之戰、一場又一場的戰斗,有托洛茨基“不斷革命論”的味道,美洲也確是第四國際的基地。《一戰再戰》引用多個世界革命,包括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戰爭、美國獨立戰爭、法國大革命與古巴革命等。法蘭西75組織對應1775年來克星頓槍聲,法蘭西隱射法國大革命,曾扮演切?格瓦拉的德?托羅,仿佛在向美國輸出古巴革命,“再戰”(After Another) 是男主鮑勃觀看的《阿爾及爾之戰》(The Battle of Algiers)的延伸,將北非戰役引入到北美。
《一戰再戰》是個關于過去的故事。2025年上映的電影改編自1990年出版的小說,記錄1980年代文字,描述1960年代事件。電影來自托馬斯·品欽小說《葡萄園》,通過少女普蕾麗尋找母親的線索回溯1960年代社會運動,以諷刺1980年代里根經濟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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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70年代西方左翼電影《中國姑娘》和《扎布里斯基角》
導演試圖從1960年代民權運動、反戰和嬉皮士文化中,找出解決2020年代暴力遣返移民、白人至上和法西斯的方案,向左翼電影安東尼奧尼《扎布里斯基角》和戈達爾《中國姑娘》致敬,試圖用60多年前的左翼革命,鏟除今天的極右翼。男主是個失敗者Loser形象的頹廢嬉皮士,沒啥革命技能,缺乏智慧,唯有自由平等博愛。右翼的洛克喬(Lockjaw)與《愛丁頓》男主喬·克羅斯(Joe Cross)名字相似,都以國家暴力機器警察為職業,雙雙結局慘烈,前者殘疾后被殺,后者終身癱瘓。
洛克喬是與黑人女性生育孩子的種族主義者,隱喻與民權思想媾和的共和黨建制派,白人至上組織“圣誕冒險俱樂部”隱喻共和黨中的茶黨。該俱樂部被導演以搞笑方式展現,坐在C位的老者遲鈍且狠毒,飄逸的白發隱射特朗普,兩旁的中青年讓人不由想到特朗普的左膀右臂蓬佩奧和萬斯。圣誕冒險俱樂部利用洛克喬后,再將其殺掉,暗示共和黨建制派被以特朗普為首的新統治者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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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戰再戰》中的圣誕冒險俱樂部
《一戰再戰》定下了了每個種族的政治站位。黑白混血少女薇拉隱喻美國是極左與極右的孩子,極右翼的親生父親是想殺孩子的惡魔,白左養父和拉丁裔移民老師(Sensei)才是真正的親人和恩人,維拉是革命的希望;黑人是革命家,但組織不力,內部不團結,存在背叛;印第安土著是施救者,即使洛克喬委托土著黑道去殺死親生女兒,黑道也堅決不干,通過殺掉“紅脖子”守衛來解救孩子;拉丁裔是革命之魂,老師Sensei是男主鮑勃和少女薇拉的精神導師,暗示移民才是美國的靈魂。
盡管對左翼也有諷刺,《一戰再戰》整體上迎合了好萊塢喜好,不乏批評之聲,指責這是部“為左翼精英人士量身定做的左翼電影”。英國《衛報》記者Jesse Hassenger發現,反對者認為不應讓《一戰再戰》在查理·柯克槍擊案后上映,會煽動暴力,但支持者認為這是好萊塢敢于支持鮮明政治立場的表現。[1]
在敏感的美國政治面前,保羅·托馬斯·安德森小心翼翼。《一戰再戰》的正面人物是左翼分子,丑化并嘲笑白人至上團體。可矛盾的是,影片以中年白人男性為中心,而非黑人女性和拉丁裔革命教父,后二者才是革命核心。除考慮主角“小李子”的商業號召力外,導演似乎希望通過這種策略避免“過左”,爭取白人觀眾。
短視頻里的未來預言
與懷舊的70后保羅·托馬斯·安德森相比,1986年生的阿里·艾斯特更理解年輕Z世代和網絡原住民。安德森已在好萊塢功成名就,艾斯特則是2018年才嶄露頭角的新人,專注小眾恐怖片,《愛丁頓》是他的第4部電影。安德森是好萊塢大片風格,艾斯特更像希臘邪典片導演蘭西莫斯。
演員跳槽也體現了兩位導演的不同風格。華金一度是安德森“御用”,2012-2014年主演《大師》和《性本惡》,2023年華金主演的《拿破侖》也由安德森改寫劇本,但糟糕的口碑是華金近年最大滑鐵盧,觀眾幾乎忽略了他同年的另一部電影《博很恐懼》,艾斯特導演的這部作品讓華金拿下金球獎最佳男主。此后,華金漸成艾斯特“御用”,安德森則轉向“小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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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戰再戰》(左)和《愛丁頓》(右)的兩位青少年
對艾斯特而言,爭議不是代價,而是信念。今年9月以來美國社會接連發生的政治事件,讓給《愛丁頓》打低分的評論家們,見識到艾斯特的“遠見”。前有極右翼政治網紅查理?柯克被槍殺,后有極左翼政治網紅馬姆達尼拿下紐約市長寶座,這些變化在不受主流待見的《愛丁頓》中都有預言,少年布萊恩就是查理·柯克的注解,從假白左到右派救星,再到直播封神,搖身變成民族寶貝(A nation baby),搬新房、交新女友、組建家庭,還要生一堆孩子,解構了美國右翼白人青年的成長路徑。《一戰再戰》中“不斷革命”的少女維拉,或許只能是導演一廂情愿的理想,《愛丁頓》里的少年布萊恩才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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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短視頻,是《愛丁頓》的“劇中劇”
今年的奧斯卡贏家《阿諾拉》示范了何為“電影短劇化”,連貫敘事不再重要,當互聯網時代的生活已趨向事件化、流量化和抖音化,把長篇電影切割成松散的抖音視頻只是時間問題。《愛丁頓》就像用短視頻縫合的產物,觀眾的不明所以或許正是導演本意,短視頻是他描摹美國的最佳手法,風起云涌的海量信息、碎片化的事件、橫沖直撞的思想,每個人都在嘈雜中看不見方向,生活的連貫性被肢解得支離破碎,人們只能在一地碎片中得過且過,搞不懂自己,也遑論外界。
《愛丁頓》沒有正面人物。安德森的諷刺是為了左右逢源,艾斯特的洞察卻一針見血,更具深度。安德森對少數族裔小心翼翼,艾斯特則用臺詞指出少數族裔是身份政治的既得利益者,“黑人也恨西班牙裔,因為他們搶了黑人的種族優惠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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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部電影的拉丁裔角色:老師Sensei(左)和市長(右)
風度翩翩的拉丁裔市長用口罩令保護居民,卻剝奪了弱勢群體的權利,只遮嘴不遮鼻的口罩是“正確”的象征符號,“為所有人好”的他并不真正關心健康,只為了選票,再用權力修建數據中心。市長兒子利用種族與階級優勢,仗著市長兒子身份傲慢無禮,少數族裔成為他吸引情人的亮點。黑人的膚色是左右兩派爭奪的價值,前者為了政治正確,后者為了栽贓背鍋。左派眼中,黑人是完美受害者;右派眼中,黑人是完美施暴者。在格式化的政治網格下,黑人被切割成犧牲品:白左以保護之名,把恪盡職守的黑人警察污蔑為種族叛徒;白右以正義之名,拿無辜黑人作替罪羊,轉嫁自身罪惡。印第安人是個真理使者,卻無影無蹤。作為唯一知道殺人真相的印第安警察,卻消失無蹤,警長在追殺過程中跌入印第安博物館,沉默的蠟像似乎知道一切,卻沉默不語。
回到《愛丁頓》主角警長喬,他既令人共情也令人憤怒,是以保護弱勢群體為名的暴力真兇。起初頗受贊譽,為弱勢群體尋回公正,為老人無償買菜;執法時也頗受同情,正常維護治安卻被罵為3K黨行為。此后,他轉為公權私用、濫殺無辜、嫁禍于人的流氓,與《一戰再戰》的洛克喬一樣喜歡濫用職權,把警局變成自己的競選辦公室,使得下屬不得不成為他的競選伙伴,還讓下屬買他妻子賣不出去的產品。最后,他連續殺死三人,又誣告忠心耿耿的下屬,成了惡貫滿盈的歹徒。
影片最后,艾斯特引申到科技與政治的關系,將終極大獎頒給科技企業,數據中心才是最終贏家。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科技以其引導流量、劃分標簽的全能力量,成為《愛丁頓》的超級政客。
并非從屬的女性
《一戰再戰》與《愛丁頓》是以男性為主的西部片,但女性不是從屬地位。在這一點上,兩位導演達成無聲默契。《一戰再戰》是個母親缺位的家庭,女兒被繼父和恩師兩位男性撫養,生活在愛中;《愛丁頓》是個父親缺位的家庭,在丈母娘權威與妻子的邪教信仰下,男主生活在壓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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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戰再戰》的女革命家(上);《愛丁頓》的母女(下)
除洛克喬外,兩部電影的男性都不是傳統男子氣概,家庭中沒有男權,男性是弱勢角色。《一戰再戰》的鮑勃被女友背叛,本是男權社會的笑柄,卻一心一意撫養女兒,是個好父親。《愛丁頓》的警長是個愛妻顧家的好丈夫和好女婿,即使被迫丁克,也尊重妻子不要娃的決定,他的手機屏幕是妻子,辦公室擺著妻子的手工作品,還主動看視頻學習如何解決夫妻矛盾,和脾氣古怪的丈母娘也能和平相處;市長是個獨自撫養兒子的單親爸爸,在競選宣傳片中,他與兒子是對被女人拋棄的可憐父子,愛丁頓小鎮就是他們的妻子與母親。
女性以強勢形象出現。《一戰再戰》的女革命家是個“又美又彪”的女性形象,名字佩爾菲迪亞(Perfidia)近音詞是“完美”(Perfect)。佩爾菲迪亞與男性如同性別對調,像男人般四處留情、從不專一,主動找異性尋歡,對家庭不負責任,為個人自由不惜拋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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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博很恐懼》中的母子
艾斯特對女性主義沒有追捧,也無嘲諷,讓女性主義以“母權”的權威姿態出現,甚至恐怖到發指,母權面前的人物弱小無助,戰戰兢兢。《愛丁頓》的母權命題延續自艾斯特之前的所有作品,《遺傳厄運》中有恐怖的女家長,《仲夏夜驚魂》是令人發指的母系社會,《博很恐懼》的畸形母子關系毀人一生。
《愛丁頓》女性戲份不多,卻發揮關鍵作用。妻子露易絲傳言曾遭左派市長強奸,實際是右派父權的受害者,最后在邪教中找到歸屬,露易絲就是美國的化身,堪比《一戰再戰》中的女兒維拉,身懷邪教頭子的孩子時,她從過去的神神道道,變成自信的母親。另一個隱蔽的母權是丈母娘,影片隱晦暗示她知曉丈夫性侵女兒的事實卻不作為;她也是權力贏家,丈夫和女婿都是警長,癱瘓后的女婿還當了市長,成為她獨享權力的新工具,丈母娘變成垂簾聽政的“太后”,把持小鎮修建數據中心的決策權。
在政治熱點與互聯網流量的雙重裹挾下,電影正在經歷一場新型格式化,被重塑的不只影音內容,還有觀眾的意義與情感結構。《愛丁頓》立意更深刻清醒,但同時挑動左右派神經的作品,必會付出口碑欠佳、票房慘淡的代價;《一戰再戰》用更安全的做法迎合好萊塢主流價值觀,皆大歡喜的結局、公路爽片的手法贏得觀眾基礎,也為政治分裂推波助瀾。查理·柯克謀殺案發生后,《好萊塢報告》記者理查德·勞森反思道:“人們普遍對吞噬兇手的互聯網文化一無所知,為什么我們大多數人對這些東西了解不夠,為什么文化界沒有為大眾提供教育和預警?”[2]《愛丁頓》并不討喜,理查德·勞森認為《愛丁頓》是“早到”的受害者,“也許再過五年,當它不再有如此令人痛苦的相關性時,觀眾才能準備好審視我們目前所經歷的一切”。[3]
[1] Jesse Hassenger, “The revolution will be in VistaVision: what are the politics of One Battle After Another?”, The Guardian, Sep 30 2025 https://www.theguardian.com/film/2025/sep/30/one-battle-after-another-paul-thomas-anderson
[2] Richard Lawson, “Critic’s Notebook: Film’s Failure to Capture Online Life Has Never Been More Glaring”, Hollywood Reporter, Sep 18 2025, https://www.hollywoodreporter.com/movies/movie-reviews/eddington-one-battle-after-another-charlie-kirk-critic-1236374995/
[3]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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