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槍斃的倒霉蛋，竟然無意中拯救了懸崖邊的中國

說起抗戰那會兒的滇緬公路，總覺得它像條命根子，硬是從云南的崇山峻嶺里摳出來的。1937年日本全面侵華后，海路被封，越南鐵路也斷了，新疆那條線太遠太繞，重慶政府就指著這條從昆明到緬甸畹町的路喘氣。

修路時，云南人沒重機，沒炸藥，二十萬民工用鎬頭、筐子、繩子，硬生生在橫斷山脈、怒山、高黎貢山間挖出九百多公里土路。沿途跨瀾滄江、怒江這些大河，建了五百多座橋，平均每兩公里一座。惠通橋就是其中關鍵一環，橫在怒江上，橋身一百二十多米長，寬才四米多，設計上一次只讓一輛十噸卡車過。

1939年1月全線通車后，這路成了中國唯一的國際補給線，最高峰時上萬臺車來回跑，運進的彈藥、汽油、藥品，占了當時中國汽車總量的半壁江山。日本人一看，這路不掐斷，中國就死不了。1940年起，他們派四百多架次飛機狂轟，惠通橋和功果橋就挨了二十多次炸。每次炸完，工程隊幾天內就搶修好，日本電臺吹牛說三個月通不了車，結果次周車隊又上路了。

可好景不長，1942年初，日本轉頭打緬甸。1月他們就從泰國和馬來亞兩路進軍，3月8日拿下仰光，直撲曼德勒。中國政府急了，派十萬遠征軍入緬保路。杜聿明第五軍、甘麗初第六軍、張軫第六十六軍，組成了遠征軍第一路軍，總指揮是美國人史迪威。起初還行，同古保衛戰打得日軍第55師團差點崩盤，仁安羌一仗救了七千英軍。但英軍自己跑了，緬甸人又被日本宣傳忽悠得倒向他們，中國部隊孤立無援。

4月下旬，臘戍失守，后路斷了。日軍第56師團，坂口靜夫少將帶隊，裝備坦克、卡車、重炮，像機動部隊一樣北上。5月3日，他們占了瑞麗江南坎橋，英軍守兵九百多人一槍不放就投降。橋上炸藥沒引爆，日軍拆了雷管，長驅直入中國邊境。遮放、芒市、龍陵接連丟了，倉庫里的物資來不及燒，四百五十輛卡車、燃料、配件全落敵手。還有五輛維克斯裝甲車、兩輛T-26坦克，坂口這下子真成鐵軍了。

5月4日，形勢更糟。日軍54架轟炸機直撲保山，那天正好是五四紀念，街上擠滿學生、市民、趕街的百姓。午飯前后，炸彈雨點般落，公園、禮堂、岫路全中招。三千多間房塌了，城區七成毀了，直接死八千八百多人，傷的更多。高溫潮濕，尸體沒及時處理，霍亂、瘟疫跟著來，幾個月內又搭進去六萬條命。難民潮涌向怒江，公路從黃草壩到惠通橋，六十多公里全堵。車翻人亡，箱子衣服扔一地，憲兵和步兵排勉強管秩序。

工兵總指揮馬崇六從龍陵撤到橋頭，命獨立工兵第24營（或35營）營長張祖武安放炸藥。張祖武是黃埔六期長沙人，帶隊分段布雷，東段王思露連守引爆點。橋東大山頭，西岸松山，日軍要是過江，昆明十天就懸。陳納德那天下午發電報給蔣介石，說滇緬路中國部隊潰不成軍，日軍十天到昆明，重慶就完了。

5月5日早上九點多，橋東頭出事了。龍陵商人何樹鵬開車從保山回，逆行堵路。后面一輛私家車搶道，刮了碰上，千輛車動不了。憲兵上前讓肇事司機推車，那家伙有背景，跳車就罵。憲兵沒工夫磨嘰，按路邊槍斃了。槍聲在峽谷里回蕩，西岸五百多日軍先頭隊，本來脫軍裝換百姓衣，武器藏車里，混在難民堆里往前擠。以為暴露了，坂口下令，士兵抓起步槍、機槍，朝東岸掃射。坦克跟上，輕炮、擲彈筒轟，彈雨傾盆。

守橋一個步兵排加十幾憲兵，火力弱，傷亡重。易浚華兩個排肉搏，彈盡糧絕。張祖武一看，橋上還有車和人，但來不及了，下令點火。導火索燒，東橋塔炸，東端橋身折斷，中段歪，西端還連著墩。十幾輛車、幾十人墜江，包括沖在前頭的日軍。橋毀了，日軍過不去，坂口氣瘋了，命坦克推車填江，重炮轟東岸，數百輛滯留車燒成火炬，擋援軍。

日軍不死心，五百多人分橡皮艇強渡，江急，幾艇翻了。登岸后爬灘頭，架機槍反撲。中國部隊依托沙袋還擊，刺刀見紅。上午十點多，天空嘯叫，四架飛虎隊P-40戰機俯沖。陳納德指揮，機頭鯊魚嘴，投五百磅炸彈，炸炮陣，炮兵大隊長死，坂口腿中彈，重傷送仰光。機槍掃江邊，數十日軍倒地，浮橋半毀。

同時，第36師師長李志鵬的106團趕到，從保山廢墟連夜跑，搶大山頭制高點。107團、108團跟上，正面側翼夾擊。日軍后援斷，渡江五百人只幾十逃回，其余全殲。橋頭尸堆，車骸焦黑。日軍止步西岸，怒江對峙兩年。那個被槍斃的司機，姓名沒留，仗勢蠻橫，本該挨罰，卻這槍聲救了大局。張祖武炸橋一分鐘，改寫歷史。戰后，他記大功，全營獎一萬，還做了“五五紀念章”發士兵。林蔚、蕭毅肅、馬崇六、李志鵬、俞飛鵬得云麾勛章，易浚華更是一等加陸海軍甲種獎。

這事想想，就覺得歷史有時靠巧合，但底子是人命堆的。遠征軍入緬十萬，六萬埋骨，野人山餓死渴死病死的太多。南僑機工三萬回國，修路運貨，炸不斷，修不完，好多留骨滇西。日軍56師團，坂口這種老將，靠繳獲和緬奸漢奸幫，投放霍亂菌污染水源，夠狠。

但中國守軍，工兵憲兵難民，硬是頂住了。炸橋后，東岸第71軍三個師布防，雙虹橋、攀枝花、惠通橋口，預備二師守栗柴壩。日軍占騰沖、龍陵、芒市、松山，修工事，但過不了江。

1944年5月，滇西反攻啟動。第36師先渡，用竹筏和橡皮艇，18天修輕便吊橋。8月18日，大橋通車，運萬噸彈藥。松山戰役打下拉孟守備隊，騰沖、龍陵收復。1945年1月，緬北滇西會師，滇緬路重開，國際援助源源。惠通橋雖毀過六次，修了六次，這次炸得最值。

戰后，1974年下游建紅旗橋，惠通橋退役，2019年成國保。橋沒了，但那股子勁兒還在。想想，要沒這橋毀，昆明丟了，重慶搖搖欲墜，中國抗戰得改寫多少。那個倒霉蛋，一槍換來一線生機，說小是巧合，說大是天意，總之，欠他一份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