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海天閣的包廂里,空氣凝固了。
我看著手里那張賬單,上面赫然寫著一個數字——88000元。
八萬八。
我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這筆錢,而是因為憤怒。
妻子湊過來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的聲音在發抖:"不可能,就算今天這些菜,撐死了也就兩三萬……"
小舅子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很微妙,有心虛,有慌張,還有一絲僥幸。
餐廳經理推門進來,看到我的瞬間愣了一下。
他朝我深深鞠了一躬,聲音里帶著緊張和歉意。
陳經理開口道:"周先生,實在抱歉,我必須如實向您匯報——您這位小舅子,從下午三點開始就陸續帶朋友來吃飯。他們吃完就走,說賬記在您頭上,到現在為止,他一共帶來了42個人,分6批,全都掛在您的賬上。"
42個人,6批。
我看向蘇亮,他的臉已經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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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永遠記得那個日子,臘月十八,我去蘇家提親。
那一年我22歲,在東江市海鮮批發市場當搬運工,月薪1800塊。
我住在城中村一個15平米的隔斷間里,房租每月400塊,剩下的錢省吃儉用攢了兩年。
我用這些錢買了兩條中華煙,一箱五糧液,還有一對金耳環。
那對金耳環是我媽留給我的唯一遺物,我把它重新打磨了一下,當作聘禮。
蘇琪是我大專時的同學,我們在學校食堂打工時認識的。
她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看著讓人心里發暖。
那時候我什么都沒有,她卻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們一起在食堂刷盤子,一起在圖書館自習,一起在操場上看星星。
畢業后她去了一家服裝店當導購,我去了海鮮市場當搬運工。
我們沒有分手,反而感情越來越深。
我知道她家里不會同意我們的事,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那天下午,我穿著借來的西裝,提著禮物,踩著積雪去了蘇家。
蘇家住在縣城一個老舊的家屬院里,兩室一廳,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
蘇琪的父親叫蘇仁海,是縣城一所小學的語文老師。
他戴著一副老花鏡,頭發已經有些花白,說話慢條斯理的,一看就是讀書人。
蘇琪的母親叫王雙英,是紡織廠的退休工人,性子急,說話直。
還有蘇琪的弟弟蘇亮,那年才16歲,正在讀高一,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把禮物放在茶幾上,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叔叔阿姨。
蘇仁海沒有讓我坐下,他站在客廳中央,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他的眼神很復雜,有審視,有懷疑,還有一絲不屑。
那種眼神我太熟悉了,從小到大,我見過無數次。
蘇仁海開口了,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
"周明安是吧?我聽蘇琪提過你,你是孤兒,對吧?父母都沒了,在海鮮市場扛大包,一個月掙一千多塊錢。你憑什么來我家提親?"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肉里,但我沒有發作。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些:
"叔叔,我知道我現在條件不好,但我會努力的,我真心喜歡蘇琪,我會讓她過上好日子。"
蘇仁海冷笑了一聲,那笑聲里滿是諷刺:
"我蘇仁海就算把女兒嫁給收破爛的,也不嫁給你這種沒爹沒媽的野小子!你給我滾出去,以后別再來了!"
野小子,沒爹沒媽的野小子,這三個字像一把刀,狠狠捅進了我的心窩。
我的父母是在我18歲那年出車禍去世的,那場車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傷疤。
蘇仁海的話,等于是在我最痛的地方撒了一把鹽。
我站在原地,渾身發抖,不是因為冷,是因為憤怒和屈辱。
蘇琪從房間里沖出來,攔在我面前,眼淚嘩嘩地流:
"爸,你不能這樣!明安是好人,他對我好,我愿意跟他在一起!"
王雙英也湊過來,拉著蘇琪的胳膊往回拽:
"死丫頭,你瘋了?跟這么個窮小子能有什么出息?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和你爸?"
蘇亮抬起頭,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姐,你眼光也太差了吧?這種貨色也能看上?"
那一刻,我的心涼透了。
我沒有再說話,轉身走進了風雪里。
身后傳來蘇琪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她父母的呵斥聲。
我走了很遠,走到一個沒人的巷子里,蹲在地上,哭了很久。
那是我成年之后,第一次哭得那么狼狽。
三天后,蘇琪找到了我。
她背著一個舊書包,里面裝著幾件換洗的衣服。
她站在我的出租屋門口,眼睛紅腫,但表情很堅定:
"明安,我跟我爸媽吵翻了,從今天起,我跟你過。"
我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知道她為了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她是家里的乖乖女,從小到大沒跟父母頂過嘴。
為了我,她跟整個家庭決裂了。
我的眼眶濕潤了,把她拉進屋里,緊緊抱住了她。
那個15平米的隔斷間,從此有了家的感覺。
我們的日子很苦,但我們很快樂。
我每天凌晨三點起床去市場干活,蘇琪白天在服裝店上班,晚上去夜市擺攤賣襪子。
我們吃了三年的咸菜饅頭,穿了三年的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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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舍不得開空調,兩個人擠在一床薄被子里取暖。
夏天舍不得買電扇,就用濕毛巾擦身子降溫。
有一次我生病發燒,蘇琪背著我去診所,一路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天晚上,她守了我一夜,第二天眼睛腫得像核桃。
我躺在床上看著她,心里發誓,這輩子一定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2016年,機會來了。
市場里有個檔口老板要回老家,想把檔口轉讓出去。
那個檔口位置很好,每天的流水能有好幾千。
轉讓費要五萬塊,我只有三萬。
蘇琪把她攢的兩萬塊錢全拿了出來,那是她準備給自己買個金項鏈的錢:
"項鏈以后再說,先把生意做起來。"
我接過那沓錢,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就這樣,我有了自己的第一個檔口。
我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地干。
進貨,賣貨,送貨,記賬,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
蘇琪白天上班,晚上來幫我看店。
我們兩個人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但心里是踏實的。
2018年,我承包了第二個檔口。
2019年,第三個。
2020年,我貸款開了第一家海鮮加工廠。
那一年,我們搬出了城中村,住進了市區的商品房。
三室兩廳,南北通透,蘇琪高興得在客廳里轉了好幾圈。
她抱著我,眼淚流了滿臉:"明安,我們終于熬出來了。"
我拍著她的背,心里百感交集。
是啊,熬出來了。
但我知道,在蘇琪心里,始終有一個遺憾。
她想家,想她的父母,想她的弟弟,想那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每逢過年過節,她都會偷偷抹眼淚。
有時候半夜醒來,我看見她坐在窗前發呆,眼神里滿是思念。
她從來不在我面前提起娘家的事,但我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為了我,她跟整個家庭斷絕了關系。
這份愧疚,我一直壓在心底。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兩家加工廠,三個檔口,還有一條完整的供應鏈。
東江市三成以上的海鮮,都是從我手里出貨的。
但我從來不張揚。
公司注冊在蘇琪名下,我只掛了個業務經理的頭銜。
我開的還是那輛八年的凱美瑞,住的還是那套三居室。
我穿著普通的夾克和牛仔褲,走在街上沒人會多看我一眼。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我周明安是東江市海鮮行業的隱形大佬。
這天下午,我正在倉庫盤貨,手機響了。
是蘇琪打來的,她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帶著一絲不安:
"明安,我媽打電話來了。"
我的手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十年了,岳母王雙英從來沒主動聯系過我們,蘇琪繼續說:
"她說……想讓咱們回去吃頓飯,我爸下個月過生日,六十大壽。"
六十大壽,我心里冷笑了一聲。
這十年來,岳父每年過生日,我和蘇琪都沒資格參加。
蘇琪每次都是偷偷回去,還得編各種借口,說我出差了,忙生意去了。
她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頭,像個見不得人的二等公民。
現在倒好,他們主動請我回去了。
我心里很清楚,肯定是有事相求。
但我沒有拒絕:"行,回去看看吧。"
蘇琪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然后哭了出來。
她的哭聲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聽見:"明安,謝謝你,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我打斷了她:"傻瓜,你是我老婆,你家就是我家,該回去的時候,總要回去的。"
掛了電話,我站在倉庫里,點了一根煙。
我很少抽煙,今天破例了。
十年了。
當年那個在風雪里被趕出門的窮小子,終于有機會堂堂正正地走進岳父家了。
但我心里沒有一絲高興,只有說不出的復雜。
周六下午,我和蘇琪回了岳父家。
我特意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開著那輛舊凱美瑞出發。
蘇琪坐在副駕駛上,手里攥著一盒西洋參,那是給岳父的生日禮物。
她的神情很緊張,一路上話很少。
我握了握她的手,說沒事的。
岳父家還是那個老舊的兩居室,十年沒怎么變過。
門是半開的,我深吸一口氣,帶著蘇琪走了進去。
客廳里,岳父蘇仁海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聽見動靜抬起了頭。
他比十年前老了很多,頭發全白了,臉上的皺紋也深了。
但他的眼神還是那樣,帶著一股讀書人特有的清高和倔強。
他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回來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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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十年來,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岳母王雙英從廚房里迎出來,表情跟以前判若兩人。
她滿臉堆笑,熱情得有些過頭:
"明安啊,快進來坐!這么多年沒見,你瘦了,工作累吧?"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十年前,這個女人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窮小子,說我配不上她女兒。
現在倒好,一口一個明安,親熱得像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
小舅子蘇亮靠在沙發上玩手機,斜著眼看了我一眼。
他已經26歲了,卻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染著一頭黃毛,穿著一件花里胡哨的潮牌衛衣,脖子上掛著一條假金鏈子。
蘇亮陰陽怪氣地說:"喲,姐夫來了。聽說你現在混得不錯啊?怎么還開那輛破凱美瑞?我一哥們兒,跟你差不多年紀,人家都換寶馬了。"
蘇琪的臉色變了,剛要開口,我按住了她的手。
我笑著說:"車能開就行,代步工具而已。"
蘇亮撇了撇嘴,繼續低頭玩手機。
王雙英瞪了小兒子一眼,打圓場說亮亮就是嘴欠,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點點頭,沒有計較。
這種小把戲,我早就習慣了。
晚飯是岳母親手做的,四菜一湯,很家常。
我們圍坐在飯桌前,氣氛有些尷尬。
岳父蘇仁海全程沒怎么說話,偶爾抬眼看我一下,又很快移開。
我能感覺到,他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但他拉不下那個面子。
岳母王雙英則話很多,一會兒問我生意怎么樣,一會兒問我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
我都敷衍著回答,心里知道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2
果然,吃到一半的時候,她開始進入正題了。
王雙英放下筷子,嘆了口氣說:
"明安啊,你也知道,亮亮這孩子從小被我們慣壞了,讀書不行,工作也不穩定,他現在跟幾個朋友合伙搞項目,說是需要一些啟動資金……"
我心里冷笑了一聲,臉上卻不動聲色。
來了,終于來了。
我抬起頭,看了蘇亮一眼,他正低著頭扒飯,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但他的耳朵豎得老高,明顯在等我的回答。
我沒有接岳母的話,而是說了另一件事:
"媽,爸的六十大壽快到了,我想請全家去海天閣吃頓飯,好好慶祝一下。"
海天閣是東江市最高檔的海鮮餐廳,人均消費少則幾百,多則上千。
一般人請客,都不會選那種地方。
王雙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臉上的驚喜藏都藏不住:
"海天閣?那地方我聽說過,貴得很吶!"
蘇亮也放下了手機,來了興趣:
"行啊姐夫,有點檔次,到時候我能帶幾個朋友去嗎?"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蘇仁海咳嗽了一聲,對蘇亮說別沒輕沒重的,你姐夫請客是一家人吃飯,帶什么朋友。
蘇亮撇了撇嘴,不高興地嘟囔了一句算了算了。
王雙英打圓場說明安別在意,亮亮就是嘴快,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我點點頭,說好。
但我注意到,蘇亮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絲不甘。
回去的路上,蘇琪一直沉默不語。
車開到半路,她突然開口了:"明安,今天的事,對不起。"
我握了握方向盤,問她對不起什么。
蘇琪低著頭,聲音有些哽咽:
"你心里肯定不舒服,我知道你是看我的面子才忍著的。"
我把車停在路邊,轉過頭看著她。
她的眼眶紅紅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我伸手幫她擦了擦眼角,嘆了口氣:
"傻瓜,我是你老公,你受的委屈就是我的委屈,你想家,我知道,這么多年了,你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頭,我心里比誰都難受。"
蘇琪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她的眼神里有擔憂,也有期待。
她知道我是個有傲氣的人,從來不屑于向任何人炫耀什么。
但這次不一樣。
這次,是為了她。
生日宴定在了下個周六。
我提前一周在海天閣訂了最大的包廂,八人桌,可以坐十個人。
我點了一桌子好菜,澳洲龍蝦、帝王蟹、象拔蚌、野生大黃魚,都是招牌菜。
我還特意叮囑了服務員,今天是我岳父六十大壽,要弄得隆重一點。
下午六點,我和蘇琪準時到了海天閣門口。
一進大門,前臺經理就迎了上來。
他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姓陳,是海天閣的老人了。
我跟他打過幾次交道,海天閣70%的海鮮都是從我那里進的貨。
陳經理看見我,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了職業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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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經理熱情地說:"周總,您今天怎么親自來了?是請客?"
我點點頭,說請家里人吃頓飯,我岳父過生日。
陳經理連連點頭,說好好好,我這就安排服務員帶您過去。
我們跟著服務員上了二樓,走到包廂門口的時候,我愣住了。
包廂的門是開著的,里面傳來嘈雜的說笑聲。
我心里咯噔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然后,我看到了讓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包廂里坐滿了人,不是八個,而是二十多個。
那張八人桌根本坐不下,旁邊又臨時加了兩張小桌子。
桌上擺滿了菜,酒瓶子亂七八糟地堆在角落里。
我的小舅子蘇亮正站在人群中間,意氣風發地揮舞著手臂。
他看見我進來,非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大步走過來,一把摟住我的肩膀:
"來來來,這是我姐夫,今天他請客!都是我兄弟,姐夫你不介意吧?"
我環顧四周,看清了這群人的樣子。
有穿著花襯衫戴金鏈子的,有染著黃毛叼著煙的,還有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他們的年齡參差不齊,但眼神里都有一種共同的東西——市儈和精明。
其中一個圓臉的中年男人站起來,滿臉堆笑地朝我走過來。
他大約三十五六歲,穿著一身名牌西裝,手上戴著一塊亮閃閃的勞力士。
但我一眼就看出來,那勞力士是假的,地攤貨色。
他伸出手,跟我握了握,笑得很熱情:
"周老板是吧?久仰久仰!我叫徐嘉偉,亮子的大哥,亮子整天說你有本事,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這時候,我的岳父岳母也到了。
他們站在包廂門口,看著眼前的陣仗,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蘇亮嬉皮笑臉地說:
"爸,都是我兄弟,順便叫來熱鬧熱鬧嘛,姐夫不是說請客嗎?多幾個人怎么了?"
蘇仁海的臉色更難看了,剛要發火,被王雙英拉住了:
"行了老蘇,都來了還能把人趕走?明安,你大方一點,都是亮亮的朋友,多熱鬧啊。"
我看著她,心里的那股火差點壓不住。
但我還是忍住了。
今天是岳父的生日,我不想把事情鬧大。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主位坐下,朝蘇仁海點了點頭:
"爸,今天是您的生日,您坐主位。"
蘇仁海愣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
我又對徐嘉偉那幫人說,既然來了就坐吧,今天的賬我請了。
徐嘉偉眉開眼笑,連聲道謝。
他轉頭對蘇亮擠了擠眼睛,那意思很明顯——你姐夫是個冤大頭。
酒過三巡,氣氛開始熱鬧起來。
徐嘉偉那幫人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點菜毫不客氣。
澳洲龍蝦來兩只,帝王蟹來三只,野生大黃魚來兩條,再加一份鮑魚撈飯,一份燕窩羹。
茅臺開了兩瓶不夠,又開了兩瓶。
那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嫌白酒烈,又點了幾瓶紅酒。
我坐在角落里,冷眼看著這一切。
蘇亮在人群中間穿梭著,敬酒碰杯,像個酒桌上的老油條。
他拍著徐嘉偉的肩膀,稱兄道弟地說,偉哥,以后有什么好項目記得帶帶我。
徐嘉偉哈哈大笑,說好說好,你是我兄弟,什么事兒都好說。
然后他轉頭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不過最重要的是,你有個好姐夫啊。
蘇亮也轉頭看我,眼神里有炫耀,有得意,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東西。
我舉起酒杯,朝他遙遙一敬,什么都沒說。
蘇琪坐在我旁邊,一直沒怎么吃東西。
她的筷子夾著一塊魚肉,半天沒送進嘴里。
蘇琪壓低聲音說:"明安,我們走吧,我受不了了。"
我搖了搖頭,說再等等。
我在等一個時機。
宴席進行了大約兩個小時,那幫人終于吃飽喝足,開始陸續告辭了。
徐嘉偉臨走前,特意走到我面前,拍著我的肩膀說了一番話:
"周老板,今天太感謝了,改天有空一起吃個飯,我有個項目想跟你聊聊。"
我笑著點頭,說好,有空聯系。
但我心里很清楚,這個人我不會再見第二面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包廂里只剩下我們一家人。
岳父蘇仁海的臉色很難看,他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
岳母王雙英倒是吃得挺開心,還打包了幾份菜說回去熱熱還能吃。
蘇亮靠在椅子上,醉醺醺地刷手機,嘴里還在嘟囔著什么。
我叫來服務員,說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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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點點頭,出去了一會兒,拿著一個黑色的賬單夾走了進來。
她把賬單夾遞給我,表情有些微妙。
我打開賬單夾,低頭看了一眼。
那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看錯了。
賬單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一個數字——88000元。
八萬八。
我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不是因為心疼這筆錢。
我做了這么多年生意,八萬八對我來說真不算什么。
讓我顫抖的是憤怒,是一種被人當傻子耍的憤怒。
蘇琪湊過來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可能……今天這些菜,加上酒水,撐死了也就兩三萬……怎么會有八萬八?"
我沒有說話,把賬單往桌上一放。
我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叫你們經理來。"
服務員愣了一下,點點頭,小跑著出去了。
蘇亮抬起頭,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可能是海天閣的菜本來就貴吧……姐夫你發了財,這點錢應該不在話下吧?"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片刻后,餐廳經理陳經理推門進來了。
他看到我的瞬間,臉色微微一變。
他顯然認出了我,但他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堆起職業性的微笑:
"這位先生,請問有什么問題嗎?"
我指了指桌上的賬單:"這八萬八是怎么來的?勞駕給我解釋一下。"
陳經理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周先生,您稍等,我查一下后臺記錄。"
他掏出手機,調出系統后臺,看了一會兒。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復雜。
最后,他抬起頭,看向我,又看向蘇亮。
他的目光在我們之間來回掃視,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那一躬,讓我心里咯噔一下。
陳經理的聲音有些發緊:"周先生,實在抱歉,這件事我必須如實向您匯報——"
他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
整個包廂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陳經理繼續說道:
"您這位小舅子,從下午三點開始,就陸續帶朋友來店里吃飯……"
我的心沉了下去。
蘇亮的臉色開始發白,陳經理的聲音在繼續:
"他們吃完就走,說賬全部記在您頭上,他跟服務員說,今天他姐夫請客,他的朋友隨便吃。"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了肉里。
陳經理說到這里,停了一下。
他看了看我的臉色,又看了看蘇亮,像是在做最后的確認。
然后,他說出了那句讓我終生難忘的話——
陳經理說:"到現在為止,他一共帶來了42個人,分6批,全都掛在您的賬上。"
42個人,6批。
這兩個數字像兩記悶棍,狠狠砸在我的腦袋上。
我的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蘇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她的嘴唇在顫抖,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
岳父蘇仁海猛地站起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那一巴掌拍得太用力,震得酒杯都倒了。
蘇仁海的聲音在發抖,是氣的:"蘇亮!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母王雙英也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慌張,又從慌張變成惶恐。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而蘇亮,我那位好小舅子,此刻正癱坐在椅子上。
他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冒著冷汗。
他的嘴唇哆嗦著,想解釋什么,卻只發出一些含混不清的音節。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被我容忍了十年的人。
我的心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十年前,他管我叫野小子。
十年后,他把我當冤大頭。
在他眼里,我從來都不是他的姐夫。
我只是一個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陳經理還站在旁邊,等待著我的指示。
他的表情很復雜,有同情,有尷尬,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意味。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后我抬起頭,看著蘇亮,嘴角慢慢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