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老婆,檢查結(jié)果怎么樣我都能接受。我只要你。”
這是丈夫陳嶼在醫(yī)院冰冷的走廊里,握著我的手說的最后一句話。
可幾個小時后,當(dāng)醫(yī)生宣判我“有問題”,婆婆如釋重負,丈夫低頭沉默時,一個陌生的護士卻在擦肩而過時,悄悄塞給我一張紙條。
我躲進洗手間,顫抖著打開,上面那行字,讓我瞬間如墜冰窟,徹底懵了!
01
我和陳嶼結(jié)婚的第三個年頭,日子過得像一杯溫好的蜜水。
不燙口,不冰冷,甜度也剛剛好。
我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從校服到婚紗,感情基礎(chǔ)牢固得像磐石。
陳嶼性格溫潤,對我百般體貼。
我加班晚了,他總會做好夜宵等我回家。
我生理期肚子疼,他會笨拙地給我熬紅糖姜茶,再把熱水袋捂在我肚子上。
身邊的朋友都羨慕我,說我嫁給了愛情。
我也曾一度以為,我們的生活會永遠這樣甜蜜下去,直到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組建成一個更完整的家。
然而,就是“孩子”這兩個字,成了我們這杯蜜水里,悄悄滲入的一滴苦膽。
三年了,整整三年。
我的肚子,始終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開始,我們都覺得是順其自然的事,沒太放在心上。
可隨著時間推移,周圍的聲音開始變得嘈雜起來。
最先變化的,是我的婆婆,張琴。
婆婆是個傳統(tǒng)觀念很重的女人,抱孫子的心愿,比天還大。
第一年,她還只是旁敲側(cè)擊。
“晚晚啊,你們年輕人要注意身體,別老熬夜,身體底子養(yǎng)好了,孩子自然就來了。”
第二年,她的催促開始變得明顯。
每次家庭聚會,她都會燉上一鍋據(jù)說有“奇效”的補湯,親手盛一碗給我,笑瞇瞇地看著我喝下。
那湯的味道很怪,但我不敢不喝。
因為我知道,那碗湯里,盛滿了她對我沉甸甸的期望和不滿。
到了第三年,她的耐心似乎已經(jīng)消磨殆盡。
那種不滿,不再掩飾,幾乎要從她的眼神里溢出來。
那天是陳嶼表弟的兒子滿月酒,一家人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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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婆婆抱著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嬰兒,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朵盛開的菊花。
她一邊逗著孩子,一邊意有所指地高聲說:“哎喲,看看這小家伙,多壯實!還是得早點生,女人年紀大了,想生都難咯。”
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刻,都若有若無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臉頰瞬間燒得滾燙,像被人當(dāng)眾扇了一巴掌。
我手里的筷子,幾乎要被我捏斷。
陳嶼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窘迫,他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低聲說:“多吃點菜。”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安撫,卻沒有半點為我辯解的意思。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車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眼淚終究還是沒忍住,一滴滴砸在了手背上。
“你媽今天太過分了。”我哽咽著說。
開著車的陳嶼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她也是著急,你別往心里去。她沒惡意的。”
“沒惡意?”我猛地轉(zhuǎn)過頭,聲音拔高了八度,“她當(dāng)著那么多親戚的面說那些話,讓我下不來臺,這叫沒惡意?”
“她就是那個性格,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嫁給你三年,在你家受了三年的氣!就因為我生不出孩子!”我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這是我們結(jié)婚以來,第一次如此激烈的爭吵。
車子“吱”的一聲停在了路邊。
陳嶼轉(zhuǎn)過頭,臉上滿是疲憊和為難。
“林晚,你到底想讓我怎么樣?那是我媽!我能跟她說什么?難道要我為了你,跟她斷絕母子關(guān)系嗎?”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準地刺進了我的心臟。
原來,在他心里,我和他媽媽之間,永遠需要做出一個選擇。
而我,永遠是那個可以被犧牲的選項。
我愣住了,眼淚也停了。
心,一點點地冷了下去。
我們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車里的空氣都快要凝固。
許久,陳嶼才重新發(fā)動了車子,聲音軟了下來:“對不起,老婆,我剛才態(tài)度不好。”
“我們……我們別吵了,好不好?”
他握住我的手,輕聲說:“要不,我們?nèi)メt(y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吧。不管有什么問題,我們一起面對。也……也好給媽一個交代。”
給媽一個交代。
這六個字,讓我覺得無比諷刺。
我們的婚姻,我們的身體,到頭來,只是為了給她一個交代。
但我實在太累了,累到不想再爭辯。
去檢查也好,至少能讓這一切有個結(jié)果。
是我的問題,我認。
不是我的問題,也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我點了點頭,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那一刻,我天真地以為,去醫(yī)院檢查,是我們走出困境的開始。
卻沒想到,那才是真正噩夢的序幕。
02
市中心醫(yī)院的生殖中心,永遠人滿為患。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焦慮混合在一起的獨特味道。
我和陳嶼坐在冰冷的長椅上,周圍都是和我們一樣,面帶愁容的夫妻。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沒那么孤單了,卻也更加悲哀。
原來有這么多人,都在承受著和我一樣的痛苦。
掛號,排隊,咨詢。
醫(y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表情嚴肅,說話干脆利落。
她問了我們一些基本情況后,便開了一大堆檢查單。
“男方先去驗個精液,女方的檢查比較復(fù)雜,抽血、B超,今天先做這幾項。”
陳嶼拿著單子,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拍了拍他的手,故作輕松地說:“去吧,沒事的。”
他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我獨自一人,在不同的科室之間穿梭。
抽血的時候,針頭扎進血管,我疼得蹙了蹙眉。
給我抽血的是一個很年輕的護士,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扎著一個利落的馬尾。
她看見我緊張,便柔聲安慰道:“別怕,很快就好了。”
她的聲音很溫柔,像一股暖流,讓我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沖她笑了笑,說了聲“謝謝”。
她也回了我一個友好的微笑,然后便忙著去給下一個人抽血了。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我并沒有放在心上。
所有的檢查做完,已經(jīng)到了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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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告訴我們,結(jié)果沒那么快出來,讓我們一周后再來。
等待結(jié)果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被凌遲。
我和陳嶼之間的關(guān)系,也變得愈發(fā)微妙。
我們時而相互打氣,說些“肯定沒問題”的空洞安慰。
時而又會因為一點小事陷入沉默,各自懷著心事。
那層看不見的隔膜,在我們之間,變得越來越厚。
而婆婆的電話,則成了每天的“定時炸彈”。
“晚晚啊,檢查怎么樣了?醫(yī)生怎么說?”
“我跟你說,女方的問題一般都比較復(fù)雜,你可要好好配合醫(yī)生,別怕花錢。”
“我托人問了個老中醫(yī),說是專治這個的,要不抽空去看看?”
她的話語,像一把把軟刀子,看似關(guān)心,實則句句都在暗示問題出在我身上。
我只能一遍遍地解釋,結(jié)果還沒出來。
而陳嶼,每次婆婆打電話來,他都拿著手機躲到陽臺去接。
等他回來,臉色總是很難看,眉宇間鎖著一股化不開的愁緒。
我問他,媽又說什么了。
他總是煩躁地擺擺手:“沒什么,就那些話,你別管了。”
我能感覺到,他的心,正在一點點地向他的母親那邊傾斜。
我們之間,仿佛隔了一堵墻,而那堵墻,就是婆婆。
終于,熬到了一周后。
我們再次來到醫(yī)院。
這一次,我的心跳得比上次還要快。
醫(yī)生的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她翻看著我的報告。
“從目前的檢查結(jié)果來看,林晚你的各項激素水平、子宮附件B超,基本都在正常范圍內(nèi),沒什么大問題。”
聽到這句話,我懸著的一顆心,瞬間落回了肚子里。
我下意識地看向陳嶼,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然而,醫(yī)生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但是,陳嶼的精液分析報告,有幾項指標不太理想,我們需要做進一步的復(fù)核和精細化分析。你們下周再來一趟,取最終的報告。”
空氣,在那一瞬間仿佛凝固了。
陳嶼的臉,“刷”的一下白了。
我心頭一緊,連忙握住他的手:“沒事的,只是需要復(fù)核,不代表一定有問題的。”
他勉強地對我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回家的路上,陳嶼一言不發(fā),只是一個勁地抽煙。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我知道,這件事對一個男人的自尊心,是多大的打擊。
當(dāng)天晚上,我把初步結(jié)果告訴了婆婆。
電話那頭,婆婆沉默了良久。
我以為她會擔(dān)心陳...
我以為她會擔(dān)心陳嶼,沒想到她卻冷笑了一聲。
“正常?現(xiàn)在的醫(yī)生,也說不準的。一個小小的檢查能看出什么?”
“我看啊,問題肯定還是在女方身上。男的能有什么問題?”
“小嶼,你別聽醫(yī)生的,媽明天就給你燉十全大補湯,好好給你補補!”
我拿著電話,愣在了原地。
原來,在她的認知里,她的兒子永遠不可能有問題。
如果真的有問題,那也一定是醫(yī)院搞錯了,或者是我這個媳“婦”影響的。
從那天起,婆婆對我的態(tài)度,從暗中的不滿,變成了明面上的挑剔。
而她對陳嶼,則開始了全方位的“拯救計劃”。
每天,她都會雷打不動地送來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補湯、藥膳。
逼著陳嶼喝下去。
我們家里的空氣中,開始常年飄散著一股濃重的中藥味。
陳嶼一開始還很抗拒,但在婆婆“都是為你好”的親情攻勢下,他也只能默默接受。
我看著他每天被逼著喝那些黑乎乎的藥汁,看著婆婆用一種審視和懷疑的目光打量我,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這個家,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溫暖的港灣。
它變成了一個牢籠,而我們?nèi)齻€人,都被困在其中,相互折磨。
03
又是一個難熬的星期。
終于到了去取最終報告的日子。
出門前,婆婆突然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我和陳嶼都愣住了。
陳嶼有些為難地說:“媽,您去干嘛,我們在家等消息就行了。”
婆婆把眼一瞪:“我能放心嗎?我得親耳聽到醫(yī)生怎么說。萬一你們年輕人聽不明白,或者有什么事瞞著我呢?”
她的話,顯然是針對我的。
陳嶼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歉意,但最終還是沒能拒絕。
“那……好吧。”
于是,我們?nèi)齻€人,組成了一個奇怪的組合,再次踏進了醫(yī)院的大門。
在診室外的走廊上等待叫號時,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婆婆坐在一旁,雙臂環(huán)胸,臉色嚴肅得像要去參加一場審判。
陳嶼則低著頭,不停地玩著手機,以此來掩飾他的緊張。
而我,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禱,希望結(jié)果是好的,希望一切只是一場虛驚。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走廊那頭匆匆走來。
是上次給我抽血的那個年輕護士。
她抱著一疊厚厚的病歷,腳步匆忙。
在與我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的手“不經(jīng)意”地碰了我的胳膊一下。
那觸感很輕,但我卻清晰地感覺到,一個被折疊得非常小的紙團,被迅速地塞進了我的手心里。
我心中猛地一驚,下意識地攥緊了手。
我抬起頭,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她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飛快地、但又極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我的心,開始“怦怦”狂跳起來。
這是什么意思?
她為什么要給我一張紙條?
我不敢看,因為婆婆和陳嶼就在我身邊。
我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將手插進口袋,緊緊地攥著那個小小的紙團。
那紙團,仿佛帶著溫度,在我的手心里,燙得我心慌。
“林晚,陳嶼,23號診室!”
廣播里傳來了叫號聲。
婆婆立刻站了起來,推了推陳嶼:“走了,到我們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疑云,跟著他們走進了診室。
還是那個女醫(yī)生。
她看到我們?nèi)齻€人一起進來,愣了一下,但也沒多問。
她從一堆報告里,抽出了我們的那一份。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的臉,企圖從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然而,她的臉上,依舊是那種職業(yè)性的平靜。
她先是看了看陳嶼,然后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落在了報告上。
診室里安靜得可怕,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終于,醫(yī)生開口了。
她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復(fù)核結(jié)果出來了。”
她頓了頓,拿起陳嶼的那份報告,語氣平淡地說道:“陳嶼,你的身體非常健康,經(jīng)過精細化分析,所有指標都優(yōu)于常人標準。”
“轟——”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怎么會?
怎么會是這樣?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陳嶼。
他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看到他緊握的雙拳,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而我身旁的婆婆,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緊繃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松弛了下來。
她長長地、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那一聲嘆息,像一把錐子,狠狠地扎進了我的耳朵里。
醫(yī)生沒有理會我們的反應(yīng),繼續(xù)用她那毫無波瀾的語調(diào),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我。
“所以……”
她頓了頓,那短暫的停頓,對我來說,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問題,可能還是出在林晚你身上。”
“雖然你基礎(chǔ)的激素和B超沒問題,但這不代表就沒有問題。有些問題是更深層次的,比如輸卵管是否通暢,是否存在免疫性不孕等等。”
“我建議你,接下來可以考慮做一個輸卵管造影檢查。不過我得提前告訴你,這個檢查會比較痛苦,而且費用也相對高昂。”
醫(yī)生后面的話,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
我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轟鳴聲。
所有的指責(zé)、所有的懷疑、所有的壓力……在這一刻,都得到了來自權(quán)威的“醫(yī)學(xué)證實”。
是我。
問題出在我身上。
我像一個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我感覺天在旋,地在轉(zhuǎn)。
我看到婆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勝利般的微笑。
我聽到陳嶼在我耳邊說:“老婆,沒關(guān)系,我們再繼續(xù)檢查……再繼續(xù)治。”
他的聲音聽起來那么空洞,那么遙遠。
甚至,我從那疲憊的語氣里,還捕捉到了一絲……解脫?
是啊,他解脫了。
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了我的頭上。
他再也不用承受“有問題”的壓力了。
他可以繼續(xù)做他媽媽眼里的、完美的、健康的兒子。
而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
一個生不出孩子的、有問題的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診室的。
我的四肢都是麻木的,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白色。
從診室出來,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游街示眾的罪犯。
婆婆跟在我身邊,用一種假惺惺的同情口吻“安慰”著我。
“晚晚啊,你也別太難過了,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肯定能治好的。”
“就是這錢……唉,小嶼掙錢也不容易,你以后可得省著點花。”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鹽一樣,撒在我鮮血淋漓的傷口上。
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我丟下這句話,幾乎是逃一般地沖向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我需要一個地方,一個沒有他們的、可以讓我喘息的地方。
在空無一人的洗手間里,我反鎖上門,整個人靠著冰冷的墻壁,無力地滑坐在地。
我把臉埋在膝蓋里,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為什么?
為什么是我?
我的人生,我引以為傲的愛情,我苦心經(jīng)營的家庭,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感覺自己的人生,在這一刻,已經(jīng)徹底失敗了。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徹底淹沒。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的手,還插在口袋里。
那個被我攥得緊緊的、已經(jīng)被汗水浸得有些濕軟的紙團。
它還在那里。
像是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一點莫名其妙的、微弱的火星。
這或許是最后的,一點荒唐的念想。
我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個紙團。
我的心跳得飛快,仿佛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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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氣,用那雙被淚水打濕的、顫抖不已的雙手,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展開了那張被我捏得皺巴巴的紙條。
那是一張從病歷本上撕下來的便簽紙。
紙張很薄,甚至有些半透明。
打開后,我頓時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