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站在自家建材店門口,手里攥著剛查到的高考成績單,712分。
我爸沈健超正蹲在店門口抽煙,聽到這個數字,眼皮都沒抬一下。
繼母吳玉燕從店里探出頭,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吳玉燕撇了撇嘴:"喲,712?考得還行啊,打算報哪?"
我說了兩個字:"北大。"
我爸猛地站起來,煙頭掉在地上,他一腳碾滅,冷笑出聲。
沈健超把煙屁股往地上一扔:
"北大?你做夢呢?一年學費加生活費少說三四萬,我可供不起。"
吳玉燕在旁邊幫腔:"就是,知陽還小呢,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我沒吭聲,只是看著我爸,等他把話說完。
沈健超叉著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這樣吧,你要真能考上,我每個月給你712塊生活費,不能再多了。"
712,和我的高考分數一模一樣。
我忽然笑了,笑得我爸有些發毛。
而這一切,要從十年前我媽去世那天說起……
![]()
1
2014年3月,我8歲,上小學二年級。
那年春天來得特別晚,三月中旬了,風里還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媽躺在縣醫院的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她是縣重點中學的語文老師,教了十五年書,桃李滿天下。
可老天爺不長眼,偏偏讓她得了這種治不好的病。
我爸那時候還算正常,雖然不怎么管我,但好歹每天都來醫院看看。
我不知道的是,那段時間他已經和吳玉燕搭上了。
吳玉燕是縣城服裝店的導購,長得不算漂亮,但嘴甜會來事。
后來我才知道,我媽住院那會兒,我爸就開始夜不歸宿了。
我媽應該是知道的,但她從來不說,只是每天晚上把我叫到床邊。
她的手又瘦又涼,握著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的指尖在微微發顫。
媽媽費力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小衡,媽媽可能要去很遠的地方了。"
我那時候不懂什么叫死亡,只是拼命搖頭。
我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媽,你別走,我聽話,我會好好學習的。"
媽媽笑了,眼淚從眼角滑下來,順著太陽穴流進耳朵里。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舊鐵盒,塞到我手里。
媽媽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把鐵盒推向我:
"小衡,這個你收好,等你考上大學那天再打開。"
我哭著點頭,不知道這就是媽媽留給我的最后一件東西。
三天后,媽媽走了,走得很安靜,連聲招呼都沒來得及打。
下葬那天,全校的老師和學生都來了,花圈擺了整整一條街。
我爸站在靈堂前,臉上沒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傷心還是解脫。
我沒哭,因為有人告訴我,男子漢不能哭。
可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躲在被窩里,把枕頭都哭濕了。
媽媽不在了,這個家,就只剩下一個空殼了。
媽媽走后不到一年,吳玉燕就進了門。
那天我放學回家,發現家里多了個陌生女人。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羊毛衫,燙著卷發,手上涂著鮮紅的指甲油。
我爸難得地笑著,拉著我的手給我介紹:"小衡,以后叫她媽。"
我沒叫,扭頭就回了房間。
那天晚上,我聽見客廳里吳玉燕在跟我爸撒嬌:
"健超,這孩子怎么這樣啊,我一片好心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爸的聲音悶悶的:"他就那樣,隨他媽,死心眼,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從那以后,這個家就變了。
吳玉燕嘴上客氣,說什么都是"知衡啊""知衡這孩子真懂事"。
可她眼神里的嫌棄,我看得一清二楚。
一年后,吳玉燕懷孕了,生了個兒子,取名沈知陽。
我爸高興壞了,殺雞宰魚擺了三桌酒席,請了一堆親戚朋友來慶祝。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房間里,聽著外面的歡聲笑語。
沒人叫我出去吃飯,也沒人想起來給我夾一塊肉。
滿月酒后沒幾天,我爸把我叫到客廳:
"你弟弟需要一個房間,你搬去雜物間住吧。"
我愣住了,雜物間就在樓梯口,又小又暗,堆滿了建材店的存貨。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看到我爸的表情,又把話咽了回去。
吳玉燕抱著沈知陽站在旁邊,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知衡啊,你是哥哥,要懂得讓著弟弟,知道嗎?"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把被褥搬進雜物間。
我用兩個裝瓷磚的紙箱墊起一塊木板當書桌,角落里支起那張吱呀作響的折疊床。
房間里全是水泥和瓷磚樣品的味道,嗆得我一晚上沒睡著。
我把媽媽留給我的舊鐵盒放在枕頭底下,摸著它冰涼的外殼入睡。
從那以后,我就知道了一件事。
在這個家里,我是多余的。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我學會了把所有的心思都藏起來。
我不再主動跟我爸說話,也不搭理吳玉燕。
每天就是上學、放學、寫作業,三點一線。
我的成績越來越好,從班級第一到年級第一,再到全縣第一。
可這些,我爸從來不問,也從來不關心。
他只關心建材店的生意,只關心吳玉燕和沈知陽過得好不好。
每次期末考試,我把成績單拿回家,往桌上一放,就回房間了。
![]()
我爸看都不看一眼,吳玉燕更是裝作沒看見。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主動跟我爸提起過成績的事。
你不在乎我,那我也不稀罕你的在乎。
初中三年,我活得像個隱形人。
在家里隱形,因為沒人在乎我的存在。
在學校也隱形,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家庭情況。
我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背著用了六年的舊書包,走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只有成績單上的排名,才能證明我存在的價值。
中考那年,我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進了縣重點中學。
我爸照例沒什么反應,只是從錢包里掏出幾張鈔票:
"行,自己去報名吧,學費我給你,其他的就別指望了。"
吳玉燕在旁邊補了一刀:
"你看你爸多支持你,知陽開學還要買新書包呢,家里沒多少閑錢。"
我沒吭聲,拿著錢就走了。
高中開學第一天,我遇到了這輩子最重要的貴人——班主任趙老師。
趙老師五十多歲,教了三十年書,是全縣出了名的嚴厲。
可他對我,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關照。
開學第一周,他把我叫到辦公室,問我家里的情況。
我撒了謊,說家里挺好的,我爸開建材店,生意還不錯。
趙老師沒說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回去好好學習。
兩個月后,他突然說要來家訪。
我慌了神,想了一百個理由阻止他,可他還是來了。
那天是周六,我爸和吳玉燕帶著沈知陽出去下館子了。
趙老師推開雜物間的門,看到了我的"房間"。
六平米,堆滿水泥袋和瓷磚樣品,一張用紙箱墊起來的木板當書桌。
角落里是一張吱呀作響的折疊床,被褥薄得能透光。
趙老師站在門口,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趙老師的聲音有些啞,像是壓著什么情緒:"你怎么不早點跟老師說?"
我搖搖頭,聲音悶悶的:"習慣了,沒什么的。"
從那以后,趙老師經常找各種理由給我送東西。
有時候是教輔資料,說是學校發的,其實我知道那是他自己掏錢買的。
有時候是吃的喝的,說是學校食堂多做了,其實那是他老婆專門給我準備的。
他還推薦我參加各種學科競賽,幫我申請貧困生補助。
我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保護我。
高二那年,我拿了全省物理競賽一等獎。
趙老師比我還高興,拿著證書在辦公室里轉來轉去。
趙老師拍著我的肩膀,眼眶有些泛紅:
"你小子有出息啊,好好考,老師等你的好消息。"
我點點頭,什么都沒說。
有些話,不用說出口,心里知道就夠了。
高三下學期,趙老師找我談話,說北大有個博雅計劃。
趙老師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你的成績夠格申請,你要不要試試?"
我接過文件,上面寫著:通過博雅計劃錄取的學生,可優先獲得全額獎學金。
全額獎學金,這幾個字像一道光,照進了我心里最黑暗的角落。
如果能拿到全額獎學金,我就不用靠我爸一分錢了。
我點點頭說好,然后開始沒日沒夜地準備博雅計劃的申請材料。
趙老師幫我寫推薦信,幫我整理競賽證書,幫我一遍遍修改個人陳述。
他比我自己還上心,有時候半夜十二點還給我打電話,說哪個地方需要改動。
我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他,只能更加拼命地學習。
高考前一個月,博雅計劃的面試通知下來了——我通過了初審。
面試那天,我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校服,坐了六個小時的大巴去省城。
![]()
面試官問了我很多問題,有專業知識,也有人生規劃。
最后一個問題是:你為什么想讀北大?
我想了想,說了一句實話。
我看著面試官的眼睛,聲音很平靜:"因為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活得有尊嚴。"
面試官愣了一下,然后在本子上寫了些什么。
一個星期后,趙老師告訴我,我通過了博雅計劃的面試。
趙老師高興得像個孩子,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
趙老師一拍大腿,聲音都有些發顫:"你小子真行,我就知道你行!"
2024年6月7日,高考第一天。
那天早上,我穿著那件陪了我三年的舊校服,獨自走向考場。
我爸沒來送我,吳玉燕更不可能來。
只有趙老師站在校門口,遠遠地朝我揮了揮手。
考場里很安靜,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深呼吸了三次。
我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話:媽,你看著,兒子一定行。
兩天的考試,我發揮得很穩定。
6月24日晚上十一點,高考成績開放查詢。
我沒有在家里查分,而是一個人去了學校旁邊的網吧。
不是因為家里沒網,而是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查成績的樣子。
那是屬于我自己的時刻,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尤其是我爸和吳玉燕。
晚上十一點整,系統準時開放。
我輸入準考證號和身份證號,點擊查詢按鈕。
頁面加載了三秒鐘,然后,數字跳了出來。
712分。
我盯著屏幕上的數字看了很久,久到網吧老板走過來問我是不是睡著了。
我搖搖頭,關掉頁面,走出網吧。
外面的夜風吹在臉上,有一點涼,又有一點暖。
我抬頭看著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想起了媽媽。
我在心里輕聲說:媽,712分,你兒子做到了。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下樓吃早飯。
吳玉燕在廚房里煮粥,我爸坐在飯桌前刷手機。
沈知陽還在睡懶覺,畢竟是暑假,小孩子都喜歡賴床。
我坐到桌前,端起碗喝粥,一言不發。
吳玉燕從廚房探出頭來,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昨晚查分了吧?考多少啊?"
我放下碗,平靜地說了三個數字:"712。"
話音剛落,廚房里的動靜停了。
我爸也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像是驚訝又像是不太敢相信。
吳玉燕從廚房走出來,臉上硬擠出一個笑容:
"喲,712啊?不錯嘛,全省排多少名?"
我說了一句:"99名。"
飯桌上安靜了幾秒鐘,我爸清了清嗓子開口問我:"那你打算報哪個學校?"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北大。"
這兩個字一出口,空氣像是一下子凝固了。
我爸臉上的表情變了,先是驚訝,然后是明顯的不悅:
"北大?你想得倒挺美,一年學費加生活費少說三四萬,我可供不起。"
我沒說話,繼續低頭喝粥。
吳玉燕在旁邊幫腔,聲音里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酸味:
"就是啊,知陽還小呢,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再說知衡也滿十八歲了,該學著自己養活自己了。"
我爸點點頭,像是做了一個天大的決定一樣:
"這樣吧,你要真考上了,我每個月給你712塊生活費,多一分都沒有。"
712塊,和我的高考分數一模一樣。
我抬起頭,看著我爸的眼睛,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讓他有些發毛,手里的煙都忘了抽,就那么愣愣地看著我。
我沒有解釋什么,只是放下碗筷,轉身回了房間。
我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而我,早就做好準備了。
2
接下來幾天,我照常在建材店里幫忙。
搬貨、記賬、招呼客人,這些活我從小就干慣了。
吳玉燕忽然變得熱情起來,逢人就炫耀:
"哎喲,我家知衡考了712分呢,全省99名,厲害吧?"
那語氣,那表情,活像她親手培養出來的孩子一樣。
![]()
可一回到家,她該怎樣還怎樣。
吃飯的時候,好菜都往沈知陽碗里夾,剩下的才輪到我。
洗衣服的時候,我的衣服永遠排在最后,有時候還會被"忘掉"。
我早就習慣了,也懶得跟她計較。
我只想等錄取通知書下來,然后離開這個家,永遠不再回來。
成績公布后的第三天,消息傳遍了整個縣城。
縣重點中學出了個712分的高考生,全省99名,這在小縣城里可是天大的新聞。
平時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開始登門道喜了。
姑姑來了,大伯也來了,就連平時從不走動的表叔也來了。
姑姑是我媽那邊最親近的人,當年我媽去世的時候,她哭得最傷心。
她一進門就拉著我的手,眼眶紅紅的:
"知衡啊,你媽要是還在,看到你今天這樣,不知道得多高興。"
這話一出口,吳玉燕的臉色就變了。
她在旁邊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
"姐,這孩子能有今天,也是我們兩口子這些年辛苦拉扯的功勞。"
姑姑愣了一下,然后冷笑出聲:
"你進門那年知衡才9歲,這些年你給這孩子買過一件新衣裳沒有?"
客廳里一下子安靜了。
我爸坐在沙發上,臉色鐵青,卻一個字都沒說。
吳玉燕漲紅了臉,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站在角落里看著這一切,始終沒有開口。
我知道姑姑是在替我出頭,可我不需要。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證明給所有人看。
當天晚上送走親戚之后,我爸把我叫到客廳。
他難得地給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到我對面:
"你姑瞎說什么你別往心里去,我是你親爸,還能真的虧待你不成?"
我看著他,沒有接話。
沉默了幾秒,我開口了,只說了兩個字:"不用。"
我爸愣住了:"什么不用?"
我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房間走去,留下一句話:"生活費,不用給了。"
我爸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壓不住的惱怒:
"行啊,你有本事就自己掙去!"
我沒有回頭。
填報志愿的前一天,趙老師約我去學校見面。
我到他辦公室的時候,發現他桌上放著一摞文件。
趙老師看到我進來,笑著朝我招招手:"來,坐這兒。"
我坐下,看到那摞文件最上面印著幾個字:北大博雅計劃錄取通知。
我點點頭,心里其實并不太意外。
可趙老師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我整個人愣住了。
趙老師又從抽屜里拿出另一張紙,表情變得有些神秘:
"還有一件事,你自己看看吧。"
我接過那張紙,是一份獎學金通知。
上面寫著:沈知衡同學,經學校綜合審核,您已獲得北京大學新生最高等級獎學金。
我的眼睛繼續往下看,然后定在了那行字上。
全額覆蓋本碩博所有學費及生活費用,每月另發放生活補貼2500元。
我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全額獎學金,本碩博連讀。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上大學,不用花家里一分錢。
趙老師看著我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
"你這小子啊,競賽拿獎、論文發表這些事,從來不跟家里說一聲,我替你申請的這個獎學金,你不會怪老師多管閑事吧?"
我使勁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發啞:"謝謝老師。"
趙老師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媽當年走的時候,是不是給你留了什么東西?"
我愣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一封信,讓我考上大學那天再打開。"
趙老師"嗯"了一聲,沒有再繼續追問。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外面陽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抬頭看著瓦藍的天空,想起了媽媽。
考上大學了,是時候打開那封信了。
7月下旬,北大的錄取通知書終于寄到了。
那天我不在家,去縣城書店買大學要用的資料去了。
郵遞員送快遞到的時候,我爸和吳玉燕剛好都在店里。
郵遞員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整條街的人都聽見了:
"沈知衡!北京大學錄取通知書!"
![]()
街坊鄰居全探出頭來看熱鬧,議論聲此起彼伏。
"沈家那小子是真出息了啊,北大呢,咱們全縣頭一份。"
"可不是嘛,他媽要是還活著,不知道得多高興。"
我爸接過快遞,臉上的表情復雜得很。
他沒有當場拆開,而是把快遞放進了柜臺的抽屜里。
吳玉燕站在旁邊看著,眼神閃爍了幾下,不知道在盤算什么。
傍晚我回來的時候,發現錄取通知書被放在飯桌上了。
外包裝已經被拆過了。
我知道是我爸拆的,他應該已經看過里面的內容了。
吳玉燕從廚房出來,端著一盤菜,嘴里酸溜溜地說著:
"北大呀,知衡你可真行啊,以后有出息了,可別忘了你爸這些年供你讀書的恩情。"
我沒搭理她,拿起錄取通知書就回了房間。
關上門之后,我把通知書一頁一頁仔細地看。
看到最后一頁的時候,我的目光停住了。
全額獎學金,本碩博連讀,學費全免,每月發放生活補貼2500元。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我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我爸難得起了個大早。
他把我叫到客廳,吳玉燕也在,沈知陽被打發去房間寫暑假作業了。
我爸清了清嗓子,臉上堆著一個笑容:
"前幾天的事我想了想,是我說話太重了。"
吳玉燕在旁邊連連點頭配合著:
"你爸也是為你好,就是怕你到外面亂花錢。"
我接過水杯,沒喝,順手放在了一邊。
我爸繼續往下說,那語氣像是在施舍什么一樣:
"我說過的,每個月712,一分不多,你自己省著點花,實在不夠就在外面打點零工湊合湊合。"
712塊,又是這個數字。
我忽然覺得很可笑。
這個我喊了十八年爸的男人,居然把這當成是一種天大的恩賜。
712塊錢,在北京能干什么?夠吃半個月的食堂飯嗎?
他大概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吧。
畢竟在他眼里,我不過是個賠錢的拖油瓶罷了。
我站起身,轉身往房間走去。
我爸在身后提高了嗓門喊我:"你什么態度啊?我跟你說話呢。"
我沒理他,我走進房間,拿出那個舊鐵盒,還有那份北大的錄取通知書。
然后,我深吸一口氣,重新走回了客廳。
客廳里,我爸和吳玉燕都坐在沙發上。
看到我手里拿著的東西,他們的臉色同時變了。
我爸認出了那個舊鐵盒——那是我媽的遺物,他應該還有印象。
我在他們對面坐下來,把北大的錄取通知書放在茶幾上。
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我把錄取通知書往前推了推,目光直視著我爸的眼睛:
"爸,712塊的生活費,不用了。"
我爸皺起眉頭,大概以為我又在賭氣耍性子:
"你又來這套?你以為出去隨便就能掙到錢啊?北京的物價有多貴你知道嗎?"
我沒有解釋,只是把錄取通知書翻到最后一頁。
我的手指點在那行字上,一字一句念給他聽:
"全額獎學金,本碩博連讀,學費全免,每月發放生活補貼2500元。"
客廳里一下子安靜了。
安靜得能聽見墻上那個老掛鐘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
我爸的表情僵住了,嘴張著,像是想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吳玉燕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定格在一種難以形容的復雜神情上。
我把錄取通知書收回來,繼續看著我爸的眼睛:
"所以我說了,我自己的事,不勞煩您操心了。"
我爸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當了半輩子一家之主,在這個家里說一不二慣了。
什么時候被人這樣當面打過臉?
更何況,打他臉的還是他一直看不起的親兒子。
他想發火,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
因為通知書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全額獎學金,本碩博連讀。
這意味著他這個當爹的,從頭到尾什么忙都幫不上。
他的兒子,靠著自己的本事,走出了一條他想都不敢想的路。
吳玉燕坐在旁邊,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來圓場,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當了這么多年繼母,私底下沒少給我使絆子。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她一直瞧不起的拖油瓶,居然真的考上了北大。
還是全額獎學金,本碩博連讀。
整個客廳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看著我爸那張漲得通紅的臉,心里出奇地平靜。
十年了。
十年的委屈,十年的隱忍,十年的咬牙堅持。
就在這一刻,全都值了。
我低下頭,慢慢打開了那個舊鐵盒。
鐵盒里,那封信靜靜地躺著,信封已經泛黃了,邊角有些卷曲。
我把信拿出來,一點一點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