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生病,關(guān)我什么事?憑什么要我出錢?”
醫(yī)院繳費大廳里,周明軒厭惡地皺著眉,從錢包里抽出一百二十塊錢,甩在我面前的臺子上。
“我身上就這些現(xiàn)金,愛要不要。”
冰冷的白熾燈照著他英俊卻刻薄的臉,也照著那幾張輕飄飄的鈔票。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為了他媽七十大壽,我賣了陪嫁的手鐲湊了五萬紅包。
現(xiàn)在,我媽躺在ICU里等著救命,他就給我一百二十塊。
這一切,都得從半年前那場風(fēng)光的壽宴說起。
01
半年前,一個周五的傍晚。
我剛系上圍裙,準(zhǔn)備做晚飯,婆婆王秀蘭就端著一盤水果從她房間里出來了。
“小靜啊,今天明軒是不是要早點回來?”
我點點頭:“是,他公司項目剛忙完,說今天不加班。”
“那就好,那就好。”王秀蘭挨著沙發(fā)坐下,拿起遙控器,眼睛卻一下下往我這邊瞟。
小姑子周明玉蹺著二郎腿,一邊刷手機(jī)一邊說:“媽,你有話就直說唄,跟我嫂子還繞什么彎子。”
王秀蘭瞪了女兒一眼,嘆了口氣:“小靜,你看啊,再過一個月,我就七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這頓飯安生不了了。
“媽,我知道,我跟明軒正商量著給您怎么過呢。”我趕緊接話。
“商量?”周明玉嗤笑一聲,“嫂子,我媽這可不是小生日,是七十大壽。我二姨上個月剛過的七十,你知道我表哥給包了多大的場面嗎?市里最好的酒店,海參鮑魚流水席,擺了三十桌,那才叫風(fēng)光。”
王秀蘭立馬接話:“我可不是要跟誰比,就是一輩子就這么一次七十歲。你爸走得早,我把你們兄妹倆拉扯大,容易嗎?明軒現(xiàn)在好歹也是公司總監(jiān),這面子上的事,總不能讓人戳脊梁骨吧?”
我沒做聲,默默地去廚房擇菜。
這對母女一唱一和,我早就習(xí)慣了。
“嫂子,”周明玉跟了進(jìn)來,靠在廚房門上,“我媽的意思是,她那些老姐妹、老同事都要請的,家里肯定不行,怎么也得去‘金海天’。”
金海天,那是我們市里最貴的酒店之一,吃一頓飯,沒個幾萬塊下不來。
我停下手里的活:“明玉,金海天太貴了。媽的心意我們都懂,找個好點的一般酒店,大家熱鬧熱鬧,心意到了就行。”
“那怎么行!”周明玉的調(diào)門立刻高了,“我媽這輩分,去一般酒店?說出去我哥的臉往哪兒擱?別人還以為我哥多不孝順呢!”
王秀蘭在客廳也聽見了:“小靜啊,媽知道你持家。可明軒是男人,在外面是要面子的。這壽宴辦好了,也是給他臉上貼金啊。你這個做妻子的,總得支持他吧?”
我深吸一口氣,剛想說話,門鎖響了。
周明軒回來了。
“嚷嚷什么呢?我在樓道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哥!你可回來了!”周明玉像見了救星,立馬迎上去,“我跟媽正說壽宴的事呢。我說去金海天,嫂子非說貴,要去小飯店。”
周明軒換了鞋,把西裝外套隨手丟在沙發(fā)上,扯了扯領(lǐng)帶。
他看向我,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
“孫靜,這有什么好爭的?我媽七十大壽,一輩子一次,去金海天怎么了?”
我壓著火氣:“明軒,家里上個月剛還了車貸,這個月孩子的早教班又交了費,哪還有那么多活錢?”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周明軒一臉不耐煩,“錢不夠就去想辦法啊!我是總監(jiān),我媽的壽宴辦得寒酸,我以后在公司怎么抬頭?”
王秀蘭趕緊過來打圓場:“哎呀,明軒,你也別怪小靜,她也是為了家里好。”
她轉(zhuǎn)頭拉住我的手,語重心長:“小靜,媽知道你委屈。可明軒壓力也大,你就多擔(dān)待點。這錢的事……你不是還有個陪嫁的手鐲嗎?”
我猛地一僵。
那個手鐲,是我媽給我的,是外婆傳下來的,是我們家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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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玉眼睛一亮:“對啊!嫂子那個手鐲看著就值錢,先賣了辦壽宴,以后等我哥發(fā)了獎金,再給你買個新的不就行了!”
周明軒也沉默了,但他的表情顯然是默認(rèn)了。
他走過來,放緩了語氣:“小靜,先委屈你一下。等我這個項目獎金下來,加倍給你補上。媽高興了,咱們家才能和和睦睦的,對吧?”
我看著這一家三口,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個施加壓力。
我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啊。”周明軒拍了拍我的肩膀,“這事就這么定了。明玉,馬上去金海天訂包廂!”
02
第二天,我請了半天假。
我獨自去了市中心的金店。
柜臺小姐熱情地接待我:“女士,想看點什么?我們剛到了新款的項鏈。”
我搖搖頭,從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打開。
那是一只通體翠綠的玉鐲,水頭極好,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我想……問問這個,能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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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臺小姐的眼睛亮了:“您這鐲子可真是好東西。不過我們這是金店,不收玉器。您要去對面的典當(dāng)行問問。”
我握緊了盒子,手心全是汗。
走出金店,陽光有些刺眼。
我想起我媽把鐲子交給我時的情景。
那是我們家嫁女兒的傳家寶,我媽拉著我的手說:“小靜,以后過日子,不管多難,都別動這個鐲子。這是媽給你留的底氣。”
我在典當(dāng)行門口站了足足十分鐘。
手機(jī)響了,是周明軒。
“怎么樣了?問了沒?我媽這邊親戚都通知了,你可別掉鏈子。”
冰冷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澆滅了我心里最后一絲猶豫。
我走了進(jìn)去。
典當(dāng)行的老板是個精瘦的中年人,看了鐲子,用放大鏡照了半天。
“東西是好東西。但典當(dāng)這行,你知道的,價格肯定要壓一壓。”
他伸出五根手指:“這個數(shù)。”
“五萬?”
“對,一口價。已經(jīng)是看東西好才給的。”
五萬。
金海天兩桌酒席的錢。
我外婆傳給我媽,我媽傳給我的“底氣”,只值五萬。
我簽了字,拿著那五萬塊錢,走出典當(dāng)行時,腿都是軟的。
壽宴那天,金海天最大的包廂,燈火輝煌。
王秀蘭穿著一身暗紅色繡金線的唐裝,滿面紅光,挨桌敬酒。
周明軒西裝革履,意氣風(fēng)發(fā),以“孝子”的身份接受著所有親戚的吹捧。
“明軒真是出息了,總監(jiān)呢!這壽宴辦得,比你二姨家氣派多了!”
“可不是嘛,娶了個好媳婦,小靜多賢惠啊。”
我坐在角落,聽著這些話,只覺得諷刺。
周明玉端著酒杯過來:“嫂子,今天你怎么不高興啊?你看我媽多開心。那五萬塊花得值吧?”
我沒理她。
宴會散場后,一家人回了家。
王秀蘭累了,早早回房休息。
周明軒喝得有點多,一進(jìn)臥室就癱在沙發(fā)上。
我給他倒了杯水。
他忽然睜開眼,盯著我:“今天收了多少禮金,你數(shù)了沒?”
“還沒。”
“我跟你說,孫靜。”他打了個酒嗝,“今天我表哥包了六萬六,壓了我們一頭。你那五萬塊,還是太少了。”
我端著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你……你說什么?”
“我說你那五萬,不夠!”周明軒坐直了身子,“我媽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被我表哥比下去了,我這臉往哪兒擱?你當(dāng)初怎么不再多要點?那個破鐲子就值五萬?”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周明軒,那是我媽給我的陪嫁!是傳家寶!”
“傳家寶怎么了?傳家寶不就是拿來換錢的嗎?不然留著下蛋?”
他看我臉色慘白,又換了副口氣,拉過我:“行了行了,我也不是怪你。就是喝多了發(fā)發(fā)牢騷。這次算你辛苦了,等過幾天我?guī)愠鋈コ灶D好的,啊?”
他以為他還是在施舍恩惠。
我甩開他的手,進(jìn)了浴室。
打開水龍頭,我用冷水使勁拍著臉。
水聲掩蓋了我的哽咽。
我告訴自己,孫靜,忍。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忍。
03
這樣的忍耐,又過了半年。
這半年來,周明軒因為那場“風(fēng)光”的壽宴,在親戚中倍兒有面子,連帶著王秀蘭和小姑子,走路都帶著風(fēng)。
而我,再也沒戴過那只手鐲。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孩子身上。
我明面上是在一家中型企業(yè)做行政主管,朝九晚五,薪水不高,但清閑。
這是周明軒最滿意的狀態(tài),他需要一個能顧家、又不會強過他的妻子。
那天下午,我正在整理季度報表,手機(jī)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是老家的鄰居張阿姨。
我心里一緊,趕緊接通。
“小靜啊!不好了!你快回來吧!你媽……你媽買菜的時候突然暈倒了!剛被救護(hù)車?yán)撸 ?/p>
轟的一聲,我腦子一片空白。
我抓起包就往外沖,連假都忘了請。
“孫靜!你干什么去?報表做完了嗎?”部門經(jīng)理在后面喊。
我頭也沒回。
我沖出辦公樓,抖著手打車。
到了醫(yī)院,急診室門口,張阿姨正焦急地踱步。
“張阿姨,我媽呢?她怎么樣了?”
“剛推進(jìn)去搶救!醫(yī)生說……說情況不太好,好像是腦溢血……”
我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渾身冰冷。
一個小時后,搶救室的門開了。
醫(yī)生摘下口罩,一臉嚴(yán)肅:“誰是林惠的家屬?”
“我是,我是她女兒。”
“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情況很嚴(yán)重。”醫(yī)生把一張CT片插在燈箱上,“大面積腦干出血,必須馬上手術(shù)。你們盡快去辦住院,準(zhǔn)備二十萬手術(shù)費。”
二十萬。
我扶著墻才勉強站穩(wěn)。
“醫(yī)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媽。”
“我們會盡力。但你們必須快,這種病拖不起。家屬先去繳費吧。”
我看著繳費通知單上那一串零,手腳發(fā)軟。
04
我立刻給周明軒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那邊傳來嘈雜的音樂聲和男人的嬉笑聲。
“喂?干嘛?”周明軒的語氣很不耐煩。
“明軒!你快來醫(yī)院!我媽……我媽腦溢血,要馬上手術(shù),需要二十萬!”我急得快哭了。
“什么?”周明軒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即是不悅,“二十萬?你跟我開什么玩笑!我哪有那么多錢?”
“我沒開玩笑!是真的!你快想想辦法,你手頭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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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頭一分錢都沒有!”他拔高了聲音,“我剛給車?yán)m(xù)了全險,一萬多!晚上還約了客戶打高爾夫,都是要花錢的!你媽生病,你找我干嘛?”
“周明軒!那是我媽!也是你嗎!”
“什么我媽?我媽好端端在家呢!你別給我添亂了行不行?我這正忙著呢!”
“嘟……嘟……嘟……”
他掛了電話。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手機(jī)。
夜里的醫(yī)院走廊,冷得像冰窖。
我坐在長椅上,一遍遍地打,他再也沒接。
我打開手機(jī)銀行,查我自己的余額。
只有三萬多。
我大部分的錢,都不在這張卡上。那是我的底牌,是我媽叮囑我留的“底氣”,我從沒讓周明軒知道過。
可那是最后的手段,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動。
我咬咬牙,給周明玉發(fā)了微信:“明玉,你哥在忙嗎?媽病了,急需錢手術(shù),你手頭方便嗎?”
過了十分鐘,周明玉回了兩個字:“沒錢。”
我絕望地抱著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開著車回家的。
家里燈火通明,王秀蘭和周明玉正坐在客廳看電視,笑得前仰后合。
周明軒也回來了,正靠在沙發(fā)上玩手機(jī)。
他看到我,只是抬了抬眼皮:“回來了?你媽怎么樣了?”
那語氣,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
我走到他面前:“醫(yī)生說必須馬上手術(shù),要二十萬。我打你電話為什么不接?”
“我不是說了我在忙嗎?”他把手機(jī)一摔,“客戶正談到關(guān)鍵時候,你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生意黃了你負(fù)責(zé)啊?”
王秀蘭一聽要二十萬,立馬關(guān)了電視:“小靜,親家母怎么突然這么嚴(yán)重?二十萬?這是要掏空咱們家啊!”
周明玉也幫腔:“就是啊嫂子,二十萬可不是二十塊。再說了,這錢該我們家出嗎?你不是還有個弟弟嗎?叫他出啊!”
我弟弟還在上大學(xué),哪來的錢。
我紅著眼,看著周明軒:“明軒,我求你了。那五萬塊……你媽過壽,我二話沒說把手鐲賣了。現(xiàn)在是我媽救命,你不能不管啊!”
“那能一樣嗎?”周明軒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
“那是我媽!七十大壽!我給她花錢是天經(jīng)地義!你媽生病,那是你們孫家的事,憑什么要我掏錢?”
05
我沖進(jìn)臥室,拉開衣柜,從最下面拖出我們共同存錢的保險箱。
密碼是我兒子的生日。
打開,里面空空如也。
我那張三萬多的卡,是我的工資卡。而這個保險箱里,放著的是我們這幾年所有的家庭積蓄,還有他每年的年終獎,至少有十五萬。
我沖出去,抓著周明軒的胳膊:“錢呢?保險箱里的錢呢?”
周明軒一把甩開我,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什么錢?哦……我拿去投項目了。一個哥們兒介紹的,回報率很高。”
“投項目?”我笑得比哭還難看,“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一家之主,我投資還需要跟你報備嗎?”他惱羞成怒,“孫靜,你搞搞清楚,那錢是我的!你一個行政主管一個月才掙幾個錢?這個家都是靠我在養(yǎng)!”
“靠你養(yǎng)?”我指著他,“周明軒,你良心被狗吃了嗎?我媽還在醫(yī)院等著救命!”
“我說了,我沒錢!”他徹底撕破了臉,“你要錢,自己想辦法!回你娘家要去!別在我這兒哭喪!”
“好。”
我只說了一個字。
我不再求他,不再跟他吵。
我轉(zhuǎn)身回房,關(guān)上了門。
我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黑夜,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xí)r,我心里最后一點對這個男人的幻想,徹底死了。
06
第二天一早,我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回到醫(yī)院。
我一夜沒睡,給我所有能借錢的朋友都打了電話。
大家都是工薪階級,東拼西湊,也才借了五萬塊。
離二十萬,還差得太遠(yuǎn)。
我站在繳費窗口,看著長長的隊伍,手心發(fā)涼。
就在這時,周明軒來了。
他穿著一身整潔的休閑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仿佛只是來郊游。
他徑直走到我面前。
我以為他良心發(fā)現(xiàn)了,眼里剛?cè)计鹨唤z希望。
“明軒,你……”
他打斷我,從錢包里慢悠悠地抽出幾張鈔票。
一百二十塊。
他把錢甩在繳費窗口的臺子上,發(fā)出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重錘砸在我心上。
“你媽生病,關(guān)我什么事?憑什么要我出錢?”
醫(yī)院繳費大廳里,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護(hù)士皺著眉看他。
“我身上就這些現(xiàn)金,愛要不要。”
冰冷的白熾燈照著他英俊卻刻薄的臉,也照著那幾張輕飄飄的鈔票。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周明軒。”我一字一句地問,“你媽七十大壽,我賣了陪嫁的手鐲,包了五萬紅包。”
“現(xiàn)在,我媽躺在ICU里等著救命,你就給我一百二十塊?”
他似乎被我當(dāng)眾的質(zhì)問惹惱了,聲音陡然拔高:
“那能一樣嗎?”
“那是我媽!我孝順我媽天經(jīng)地義!你賣手鐲怎么了?你作為兒媳婦,那也是應(yīng)該的!”
他指著我的鼻子:“你媽!那是你家的事!你這個當(dāng)女兒的自己想辦法!別想從我這兒拿走一分錢!”
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
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被我生生逼了回去。
我看著他那張理直氣壯的臉,忽然就不抖了,也不氣了。
我只是覺得,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
“好。”我平靜地看著他,“周明軒,我記住了。”
07
醫(yī)生給我下了最后通牒。
“孫女士,我們最多再等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內(nèi)手術(shù)費不到位,病人腦部水腫會加劇,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我們只能轉(zhuǎn)保守治療,你……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
六個小時。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醫(yī)院。
我必須回家一趟,拿幾件換洗衣服,也為了拿一樣?xùn)|西。
傍晚,我推開家門。
客廳里燈火通明,傳出王秀蘭和周明玉夸張的笑聲。
“哎喲,媽,你看這個按摩椅,打折呢!才一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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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明軒剛發(fā)了筆獎金,不就是給媽花的嘛!”
周明軒不在家,估計又去“談客戶”了。
王秀蘭看到我,臉上的笑收斂了一點:“小靜回來了?親家母怎么樣了?”
我沒理她,徑直往臥室走。
周明玉跟了過來,堵在門口,陰陽怪氣地說:
“嫂子,借到錢沒?哎呀,我說句不好聽的,阿姨都這歲數(shù)了,還腦溢血……這病就是個無底洞,花了錢也是打水漂。”
她壓低了聲音:“還不如省點錢,給我哥換輛新車。他那輛車都開三年了。”
我猛地轉(zhuǎn)頭,盯著她。
那眼神一定很嚇人,周明玉嚇得退了一步:“你……你這么看我干嘛?我說的是實話……”
王秀蘭也趕緊過來:“明玉!怎么說話呢!”
她拉住我,又開始演戲:“小靜啊,媽也不是這個意思。但明玉說的也有點道理,這二十萬……我們家是真拿不出來。明軒當(dāng)總監(jiān),看著風(fēng)光,外面開銷也大啊。”
“是嗎?”我冷冷地開口,“他把我們十幾萬的共同存款拿去‘投資’,開銷是挺大的。”
王秀蘭和周明玉的臉色都是一變。
我沒再看她們,走進(jìn)房間,反鎖了門。
我拉開床頭柜最底下的抽屜,里面有一個夾層。
夾層里,放著一部黑色的,我從沒在他們面前用過的手機(jī)。
還有一份……文件。
08
我拿著手機(jī),走到陽臺,拉上了玻璃門。
客廳里,周明玉和王秀蘭還在嘀嘀咕咕。
“她什么意思?她發(fā)現(xiàn)那筆錢了?”
“慌什么!那是明軒的錢!她管得著嗎?”
夕陽正沉下去,最后一絲光從天邊消逝。
六個小時的倒計時,已經(jīng)開始了。
我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做了個深呼吸。
我打開了那部黑色手機(jī)。
沒有花里胡哨的APP,桌面干凈得只有一個撥號鍵和通訊錄。
通訊錄里,也只有一個聯(lián)系人。
“張律”。
我撥通了電話。
“喂,張律師嗎?”
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客廳里的周明軒剛巧回來了,正聽著王秀蘭和周明玉添油加醋地告狀。
“……她那是什么眼神!哥,她是不是瘋了!”
“她還查你賬!說你把錢拿去投資了!”
周明軒一臉怒氣,沖到陽臺門口,用力拍打著玻璃門。
“孫靜!你給我出來!你翻了天了!還敢鎖門?”
“你裝死給誰看!我告訴你,你媽的手術(shù)費……”
我沒有理會他,對著電話,清晰地說:
“是我,孫靜。”
我隔著玻璃,冷冷地看著門外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
“啟動A-3號方案。”
我掛斷了電話。
就在我掛斷的瞬間。
客廳里,周明軒的手機(jī)尖銳地響了起來。
他停止了拍門,不耐煩地掏出手機(jī),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他的表情瞬間變了,從憤怒轉(zhuǎn)為諂媚。
“喂?王董?您……您怎么親自給我打電話了?項目的事我……”
話沒說完,王秀蘭的手機(jī)也響了。
“喂?哪位啊?……什么?律師?什么房產(chǎn)清退通知?你們打錯了吧!這是我兒子的家!”
緊接著,周明玉也尖叫起來。
“什么?!HR?我被辭退了?憑什么!我的季度獎金還沒發(fā)呢!喂!喂!”
三個人,三部手機(jī),三張驚慌失措的臉。
周明軒那邊的通話結(jié)束了。
他的表情,從諂媚,變?yōu)檎痼@,再變?yōu)椴桓抑眯牛詈蟆菑毓堑目謶帧?/strong>
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退了,慘白如紙。
“啪嗒。”
手機(jī)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死死地盯著我,像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
他猛地?fù)涞讲AчT上,不再是憤怒的拍打,而是瘋狂的撞擊,帶著哭腔和顫抖:
“孫靜!孫靜你快開門!”
“不……不是真的……你……你對我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