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01
我叫林曉燕,二十一歲那年,我的人生,從一片充滿了陽光和斑斕畫筆色彩的坦途,毫無征兆地,一頭栽進了最黑暗的、不見天日的深淵。
那年我美術學院剛畢業,對未來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一個人,背著半人高的巨大畫板,坐著哐當哐-當的綠皮火車,要去遠方的大涼山寫生。
我向往那里,連綿的群山,淳樸的民風,和那些,最原始的、未經雕琢的、充滿了生命力的美。
可我沒想到,那片在我畫板上無比美麗的大山,最終,卻成了,囚禁我青春和自由的、巨大的牢籠。
就在那個嘈雜、擁擠、人來人往的縣城火車站出口。
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穿著當地民族服飾的中年婦女,熱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種我聽不太懂的方言,指了指我的腳下,嘰里咕嚕地說著什么。
我以為她是說,我的錢包掉了。
我下意識地,低頭去看。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塊帶著刺鼻化學氣味的、濕漉漉的毛巾,從我的身后,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被壓抑的驚呼,意識,就徹底地,沉淪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冰冷的、散發著濃重霉味和刺鼻羊膻味的土炕上。
四周,是搖搖欲-墜的、用黃泥夯成的土坯墻。
頭頂,是黑漆漆的、被多年的煙火,熏得油膩發亮的房梁。
一個頭發花白,臉上布滿刀刻斧鑿般深刻皺紋,眼神像山里的老鷹一樣銳利的干瘦老女人,正蹲在炕邊,一言不發地,死死地盯著我。
“你醒了?”
她的聲音,沙啞,難聽,像兩塊粗糙的砂紙,在互相摩擦。
“你……你是誰?這是哪里?我的包呢?我的畫板呢?”
我驚恐地,從那張冰冷的土炕上坐起來,聲音里,充滿了無法抑制的顫抖。
“這里,是黑石村。”
老女人緩緩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讓我不寒而栗的、陰冷的笑容。
“從今天起,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我,是你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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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花了整整兩千六百塊錢,給我那個瘸腿的兒子李大山,買回來的媳-婦。”
我被她的話,徹底地,震傻了。
買回來的……媳-婦?
就在這時,那扇用幾塊木板拼成的、破舊的房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面推開了。
一個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比我大了至少十幾歲,身材高大,但背有些佝僂。
他的臉上,沾滿了黑色的煤灰,只露-出一雙,渾濁的、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睛。
他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左腿,明顯比右腿短了一截,一瘸一拐的。
他就是,我那個所謂的“丈夫”,李大山。
他看到我醒了,那雙渾濁的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壓抑不住的、屬于一個三十多歲男人的渴望。
隨即,又變成了一種,深深的膽怯和自卑。
他不敢正眼看我,只是,低著頭,局促不安地,搓著他那雙,沾滿了黑色煤灰的、指甲縫里全是污垢的、粗糙的大手。
02
接下來,是長達一個月的,如同地獄一般的日子。
我哭,我喊,我絕食。
我用盡了我所有能想到的方式,來反抗。
可在這個,與世隔絕的、貧窮落后的、法律如同廢紙一張的小山村里。
我所有的反抗,都顯得那么地蒼白,那么地可笑,那么地,無力。
第一次,我趁著那個老女人,也就是我的“婆婆”李大山的母親,下地干活的時候,用一塊石頭,砸開了那扇破舊的木窗,逃了出去。
可我還沒跑出村口,就被村里那幾個,閑著沒事干,聚在村口大槐樹下曬太陽、說閑話的長舌婦,給發現了。
她們像抓一個小偷一樣,七手八腳地,尖叫著,把我給抓了回來。
李大山的母親回來后,二話不說,就從墻角,拿起一根用來捆柴的、粗糙的麻繩。
她把我的手腳,都死死地捆在了冰冷的炕上。
她整整,餓了我兩天兩夜。
只在第三天,在我快要餓暈過去的時候,才讓那個瘸腿的男人,給我灌了一碗,能照出人影的、清湯寡水的米湯。
第二次,我學乖了。
我假裝順從,騙取了她們的信任。
然后,在一個下著瓢潑大雨的深夜,我再一次,逃了出去。
我以為,我可以,借著雨聲和夜色的掩護,逃出這個魔窟。
可這一次,我的運氣,更差。
我被村里那個,臭名昭著的惡霸,一個外號叫“黑狗”的男人,給半路截住了。
他看著我,那雙渾濁的、充滿了酒氣的眼睛里,閃爍著不懷好意的、骯-臟的、屬于野獸的欲望。
他對我,動手動腳。
“喲,這不是陳瘸子家,新買回來的那個,水靈靈的城里小媳-婦嗎?”
“長得還真帶勁,真是便宜了陳瘸子那個廢物了!”
“來,讓哥,也嘗嘗鮮,看看城里的女人,是個什么滋味!”
就在他那雙,散發著汗臭味的臟手,即將要撕開我的衣服時。
一個身影,瘸著腿,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從黑暗的雨幕中,沖了出來。
是李大山。
他沖過來,一言不發,用他那因為常年放羊而充滿了力量的身體,狠狠地,撞開了那個比他高了半個頭的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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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兩個人,就在泥濘的、冰冷的泥地里,扭打在了一起。
李大山,瘸著一條腿,根本不是那個身強力壯的黑狗的對手。
他很快,就被黑狗,打得鼻青臉腫,滿臉是血。
可他,卻像一頭不要命的瘋狗,死死地,咬住了黑狗的胳膊,任憑黑狗如何用拳頭砸他的頭,他都怎么也不松口。
最終,黑狗被他那副不要命的架勢,給徹底嚇怕了。
他罵罵咧咧地,朝著泥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走了。
李大山,才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
他沒有看我,也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他只是,默默地,瘸著他那條傷得更重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在我的前面,把我,“押”回了那個,如同地獄般的家。
從那以后,我發現,李大山,這個沉默寡言的、名義上的丈夫。
似乎,在用他自己的,笨拙的方式,在保護著我。
他會在吃飯的時候,把他碗里,那唯一的一顆,用來給他自己補充營養的煮雞蛋,默默地,用他那雙黑乎乎的筷子,夾到我的碗里。
他會在我因為干不來那些粗重的農活,而被他母親用最惡毒的語言責罵時,默默地,用他那并不算高大的身體,擋在我的身前,替我承受那些,刻薄的咒罵。
但他,也同樣,在用一種,更嚴密的方式,在看管著我。
他把家里那把,唯一能用來防身的斧頭和菜刀,都藏到了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每次上廁所,他都會,像一尊沉默的門神一樣,守在那個用幾根玉米桿子搭起來的、簡陋的茅草棚外面。
不給我,任何,再次逃跑的機會。
而在夜晚,他會用他那強壯的、充滿了羊膻味的身體,無視我的哭喊和掙扎,一次又一次地,履行著一個“丈夫”,最原始的“義務”。
每一次,都讓我感到,身體和靈魂,都被徹底地玷污,痛徹心扉。
而徹底讓我,陷入無邊無際的絕望的。
是我,懷孕了。
幾個月后,我開始,頻繁地,惡心,嘔吐,聞到一點油腥味,都想把整個胃都吐出來。
村里的赤腳醫生,被李大山的母親,滿臉喜色地,請了過來。
他給我號了號脈,然后,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對那個老女人說:
“恭喜了!李大娘!你家要有后了!”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如同晴天霹靂。
我肚子里,竟然有了,這個瘸子的孩子!
我瘋了一樣地,想去死。
我想撞墻,我想上吊,我想跳進村口那條冰冷的河里。
可看著自己,日漸隆起的肚子。
感受著,那個無辜的小生命,在我的身體里,一天天地,長大,甚至,開始有了胎動。
一種,奇妙的,與生俱來的母性。
讓我,慢慢地,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為了我肚子里這個,無辜的孩子。
我決定,暫時,“認命”。
我不再哭鬧,不再絕食
03
自從我懷孕,并且選擇“認命”之后。
李大山,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只是每天,在附近的山坡上,放著他家那幾十只,賴以為生的山羊。
他開始,變得“瘋狂”了起來。
他開始,驅趕著家里那幾十只羊,翻越那座,連村里最勇敢的獵人,都輕易不敢涉足的、據說要走上三天三夜、充滿了懸崖峭壁和野獸蹤跡的“野狼山”。
去幾十公里外的,那個繁華的縣城里,賣羊。
那座山,是當地人談之色變的禁區。
據說,山里有狼,有熊,還有數不清的毒蛇。
每年,都有為了抄近路去縣城的村民,或者上山采藥的藥農,把命,丟在了那座山上。
李大山的母親,對此非常不滿,天天在家,指著他的背影罵。
“這個瘋子!真是瘋了!”
“為了個外鄉來的狐貍精,連命都不要了!”
“把祖宗留下來的那點祖產,都賣光了,看我們娘倆,以后喝西北風去吧!”
而我,則看著他每次回來時,那副拖著一身傷痕和疲憊的樣子。
他的身上,經常會多出一些,新的傷口。
有被樹枝劃破的,有被石頭磕破的,甚至有一次,他的小腿上,還有一個深可見骨的、像是被什么野獸咬了一口的牙印。
但他,從不喊疼。
他只是,默默地,用鹽水,沖洗一下傷口,然后,用一塊破布,胡亂地包扎起來。
他每次回來,都會從懷里,掏出那個,用一塊破舊的藍布,包得嚴嚴實實的、一沓沓零散的、沾滿了汗水和泥土的鈔票。
我的心里,充滿了復雜的猜測。
我以為,他這么拼了命地掙錢,是為了,給我們這個即將要出世的孩子,攢下足夠的奶粉錢。
是為了,把我們這間,四面漏風的、冬天冷得像冰窖一樣的土坯房,翻修得更堅固一些。
是為了,讓我,讓他,讓他媽,能過上,稍微好一點的、能吃飽穿暖的日子。
也是為了,用更好的生活,來徹底地,斷絕我,所有的,逃跑的念頭,把我,和我的孩子,永遠地,困在這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大山里。
我的心里,既有那么一絲,因為他這種不要命的、為了這個“家”而奮斗的行為,而產生的,復雜的感動。
也充滿了,對我們母子倆,那看得見盡頭的、被永遠囚禁的、絕望的未來的,深深的恐懼。
04
臨近年關,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山里,下了好幾場大雪。
家里的羊,也被李大山,賣得只剩下,最后幾只了。
他把那些,用血汗和傷痕換來的錢,都裝進了一個,從他爺爺那一輩,就傳下來的、生滿了鐵銹的舊鐵盒里。
然后,用一把大鎖,死死地鎖了起來,誰也不讓碰。
他把那個鐵盒,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我們睡覺的土炕最里面的、一個挖出來的土洞里。
那幾天,他對我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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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我的看管,似乎不那么嚴了。
他對我的態度,也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會,在我因為懷孕而雙腿浮腫,睡不著覺的時候,笨拙地,用他那雙粗糙的大手,給我,輕輕地,按摩。
他會,在半夜里,悄悄地起來,給我那冰冷的被窩里,塞一個,灌滿了滾燙熱水的舊水袋。
他看我的眼神里,除了以往那種,小心翼翼的疼惜之外。
還多了一種,我當時,完全看不懂的、像是訣別一樣的、深深的悲傷。
這種眼神,讓我的心里,生出了一股,巨大的不安。
我預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05
大年二十八的早上。
天,還沒亮,外面還是一片漆黑。
我就被院子里,一陣“咩咩”的羊叫聲,和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給吵醒了。
我挺著巨大的肚子,艱難地,從冰冷的土炕上坐起來。
我看到,李大山,已經穿戴整齊。
他的背上,背著一個,打滿了補丁的、破舊的行囊,里面,鼓鼓囊囊的,裝著干糧和水。
他把家里,最后剩下的那幾只,最肥壯的山羊,都從羊圈里,趕了出來。
他這是……又要去縣城賣羊?
這都快過年了啊,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他還要出去?
他走到我的床前,在昏暗的煤油燈光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充滿了,我無法理解的,復雜的情緒。
然后,他伸出他那雙,粗糙得像樹皮一樣的大手,輕輕地,摸了摸我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他什么話,也沒說。
他只是,瘸著他那條,殘廢的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消失在了,外面那茫茫的,還未散去的晨霧里。
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第一天,他沒回來。
第二天,他還是沒回來。
第三天,也就是除夕夜的那天,他依然,杳無音信。
他的母親,在家,罵了他整整三天。
從一開始的,“這個敗家子,連年都不想過了嗎?”
到后來的,“這個短命鬼,肯定是死在外面,被野狼給吃了!”
再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直到,除夕夜的晚上。
當窗外,響起零星的、慶祝新年的鞭炮聲時。
我感覺,我的肚子,開始,一陣一陣地,發緊,下墜。
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痛,從我的小腹,蔓延開來。
羊水,也破了。
我知道,我,這是要生了。
我疼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冷汗,浸濕了身下的被褥,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
婆婆,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手忙腳亂,準備去請,村里那個,唯一懂點接生知識的,王婆婆。
就在這時。
那扇破舊的木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了。
鄰居家那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孩,虎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他的手里,還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李大娘!不好了!大山叔……大山叔他……他托一個從山外回來的貨郎,帶了封信回來!”小孩驚慌失措地喊道,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顧那撕心裂肺的劇痛,一把,就從虎子的手里,搶過了那封信!
信,寫得很潦草,紙上,似乎還沾著,已經干涸了的、暗紅色的污漬,觸手冰涼。
信的內容,很簡單。
上面,沒有一個字。
只有一張,用木炭,畫得歪歪扭扭的,我們家后院的地圖。
地圖的終點,用一個大大的叉,標記著,他們家那個,早已廢棄了的、用來圈養小羊的舊羊圈。
而在地圖的下面,用一種,看起來,像是用手指蘸著鮮血寫成的、歪歪扭扭的,觸目驚心的筆跡,寫著三個字:
“羊圈,挖。”
我看著那三個字,又在紙條的角落里,看到了兩個,更加醒目的字,同樣是用血寫成的。
“快跑!”
我看著那兩個字,再看看自己那即將臨盆的、劇痛不已的肚子,一種巨大的、前所未有的不祥預感,瞬間,籠罩了我的全身!
“不……不可能!”我低聲嘶吼,眼眶瞬間充血,我的身體因劇痛和恐懼而劇烈顫抖,如同風中殘燭。
我死死攥著那張紙條,指節發白,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他……他到底,讓我挖什么?!又讓我,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