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金店里璀璨的燈光,將林婉茹臉上的每一絲笑意都照得無比真切。
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只沉甸甸的金手鐲,手腕輕輕一晃,流光溢彩,仿佛將整個世界的繁華都圈在了腕間。
她轉過頭,眼里的光比金子還亮,柔聲對我說:“振邦,是不是太貴了?”
我笑著搖頭,心里涌動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六十二歲,還能找到這樣一份心動,是老天爺的恩賜。
“不貴,你喜歡就好。”我說。
她幸福地依偎過來,低聲呢喃:“有你這句話,比什么首飾都金貴。”
她說著,忽然輕輕蹙眉,“哎呀,我得去趟衛生間,你等我一下。”
我含笑點頭,目送她優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柜臺里那個二十出頭的銷售員,一直掛著職業微笑,此刻卻忽然收斂了笑意。她左右看了一眼,身體微微前傾,用幾乎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投下了一顆炸雷。
“叔,”她飛快地說,“這阿姨……這個月,已經帶了六個不同的大爺來看過這款手鐲了。”
![]()
01
我叫陸振邦,一個退休的橋梁設計師。這輩子跟鋼筋水泥、精密數據打交道,養成了凡事講求邏輯和結構的習慣。在我看來,任何事物都該有其穩固的根基,感情也不例外。妻子因病早逝后,我孤單了十幾年,女兒陸嘉怡成家立業,事業有成,卻也讓我這個老父親更顯多余。
生活像一潭平靜無波的死水,直到三個月前,在社區的交誼舞會上,林婉茹像一顆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激起了圈圈漣漪。
她五十七歲,自稱是退休教師,氣質溫婉,舞步輕盈。與那些咋咋呼呼、濃妝艷抹的同齡女人不同,她身上總有一種淡淡的書卷氣,說話細聲細語,笑起來眉眼彎彎,像極了江南水鄉里走出來的女子。我們從舞伴,聊到人生,再到彼此孤單的晚景,一切都順理成章。
她告訴我,她丈夫走得早,自己一個人拉扯大兒子,如今兒子在外地工作,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她說起這些時,眼底總會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愁,那份脆弱,恰好擊中了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我想保護她,想讓她后半生不再有那樣的眼神。
于是,我提出了“搭伙過日子”的想法。不是領證結婚那般鄭重其事,而是兩個孤單的靈魂,找個伴,一起買菜做飯,散步聊天,抵御歲月漫長的侵蝕。
她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羞澀地低著頭,沉默了許久,才輕輕“嗯”了一聲。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枯寂了十幾年的心,又重新開始跳動了。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也為了給這份晚來的緣分一個儀式感,我決定帶她來金店,挑一件她喜歡的首飾。
而現在,銷售員那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準地扎進了我剛剛燃起的希望里。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分析這其中的可能性。是銷售員為了業績胡說八道?還是認錯了人?或者……她說的是真的?
我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抬眼看向那個年輕的銷售員。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失態,眼神有些躲閃,但并沒有收回剛才的話,反而補充了一句:“叔,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您一下。她每次來,都看這款。”
“這款”……我低頭看向絲絨托盤里那只雕著龍鳳呈祥圖案的金手鐲,標價三萬六千八。這是一個不小的數目,對于普通退休老人而言,幾乎是半年的退休金。如果一個人反復帶不同的人來看同一件貴重的商品,其動機就絕不可能是單純的喜歡了。
我感覺自己的血液一點點變冷。我一生都在建造穩固的橋梁,最痛恨的就是偷工減料和虛假偽裝。
如果林婉茹對我的感情,也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那我這些日子付出的真心,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不,我不能這么快下結論。陸振邦,你要冷靜,你是搞工程的,凡事要講證據。
我深吸一口氣,對銷售員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干澀:“知道了,謝謝你。”
她像是完成了某種任務,松了口氣,又恢復了職業化的微笑,開始為另一對情侶介紹商品。
我站在原地,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那些閃爍的金飾,此刻在我眼中,都帶上了一層冰冷的、算計的光芒。
幾分鐘后,林婉茹回來了。她臉上帶著歉意的微笑,走到我身邊,自然地挽起我的手臂。“等急了吧?人有點多。”
我轉頭看她,她的眼神依舊清澈溫柔,看不出任何破綻。我強壓下心頭的翻江倒海,擠出一個笑容:“沒關系。”
她低頭看了看那只手鐲,又看了看我,善解人意地說:“振邦,我們再看看別的吧,這個確實太貴了,沒必要。”
如果是在五分鐘前,我聽到這句話,只會覺得她體貼懂事,更添愛憐。但現在,這句話在我聽來,卻像是一種試探,一種以退為進的策略。
我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一個可以驗證銷售員話語真偽的念頭。
我佯裝為難地皺起眉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后抱歉地對她說:“婉茹,真不好意思。剛才銀行發短信,說我今天有筆大額理財到期自動轉存了,卡里活期余額可能不夠。要不……我們明天再來?”
說完,我緊緊盯著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微表情。
這是一個小小的測試。如果她真的只是喜歡這只手鐲,那么推遲一天購買,她最多會有些許失落,但絕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可如果她的目的就是這筆錢,那么我的“意外”狀況,很可能會讓她露出馬腳。
02
林婉茹愣了一下。
那一瞬間的停頓非常短暫,幾乎難以捕捉,但對于一個畢生都在與毫米級的誤差打交道的設計師來說,這足夠了。她的眼神里,閃過了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東西,不是失望,不是失落,而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像一塊投入湖面的石頭,瞬間打破了她一直維持的平靜。
然而,僅僅一秒鐘后,那絲異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抬起頭,臉上綻放出比剛才更加溫柔體貼的笑容,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語氣里滿是善解人意:“哎呀,振邦,你看你,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說過,首飾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意。錢的事情更不著急,什么時候方便什么時候來,不買也沒關系的。”
她頓了頓,挽著我的胳膊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能讓它影響了我們的心情。”
她的表現堪稱完美。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每一個表情都無懈可擊。她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加倍地安撫我,將一個通情達理、不慕錢財的賢惠女人形象演繹到了極致。
可我心里的疑云,卻因為她這過于完美的表現,變得更加濃重。
人,在真正失望的時候,是很難完全掩飾的。
哪怕只是一閃而過的撇嘴,或者是一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但林婉茹沒有,她處理得太快,太好了,好到……像排練過無數次。
![]()
走出金店,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我瞇起了眼睛。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可我卻感覺自己像是被隔絕在了一個透明的罩子里,周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振邦,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林婉茹關切地問,伸手想探我的額頭。
我下意識地側身躲開了。
我的動作有些突兀,空氣瞬間凝固了。
林婉茹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她看著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真切的錯愕和受傷。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我的任何懷疑都是對她的一種傷害。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解釋道:“沒什么,可能是店里空調太足,一出來被太陽曬的,有點暈。”
這個借口很拙劣,但林婉茹似乎并不想深究。她順勢收回手,點點頭,關切地說:“那我們趕緊找個地方歇歇腳吧。”
我們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她沒有再提手鐲的事,而是像往常一樣,跟我聊起了社區里的趣聞,誰家的狗又生了一窩小狗,哪個鄰居的孫子考上了重點大學。
她努力地營造著輕松愉快的氛圍,但我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我的腦子里,全是銷售員那句話和她剛才完美的反應。
我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我們交往的點點滴滴。
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提起自己生活的拮據,比如退休金不高,兒子工作辛苦也不敢跟他要錢,上次家里熱水器壞了,修了三百多塊錢,讓她心疼了好幾天。
她也總是在我為她花錢時,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推辭”和“心疼”。我請她去高檔餐廳吃飯,她會說“太破費了,我們回家自己做,干凈又實惠”;我給她買新衣服,她會說“我這把年紀了,穿那么好給誰看”。
但每一次,在我的一再堅持下,她最終都會“勉為其難”地接受,然后用加倍的溫柔和體貼來“回報”我。
以前,我以為這是她勤儉持家、心地善良的表現。但現在,這些細節在我腦海中重新組合,卻呈現出另一番景象:這會不會是一種精心鋪墊的“人設”?通過不斷地示弱和拒絕,來降低我的警惕心,同時塑造一個不貪圖物質的形象,以便在關鍵時刻,進行一次“大的收割”?
這個想法讓我不寒而栗。
我看著身邊正興致勃勃地說著話的林婉茹,她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柔和而安詳。我真的愿意相信,這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亂想。也許,她真的只是一個樸實善良的女人,那六個“大爺”,只是某種巧合?
不,陸振邦,僥幸心理是工程領域的大忌。任何一個微小的疑點,都可能導致整座橋梁的垮塌。
我必須弄清楚真相。
送林婉茹回家后,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驅車去了女兒陸嘉怡的公司。
嘉怡是風險投資分析師,常年跟各種項目和創始人打交道,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對于人性的復雜和商業的陷阱,她比我這個搞了一輩子工程技術的老頭子,看得通透得多。
當初我告訴她我和林婉茹的事情時,她就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警惕。她沒有像其他女兒一樣為父親找到幸福而高興,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爸,您自己留個心眼。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現在想來,她的提醒并非空穴來風。
我在嘉怡公司樓下的咖啡廳等她。半小時后,她踩著高跟鞋,一身干練的職業套裝,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爸,這么急找我,出什么事了?”她開門見山地問。
我沒有拐彎抹角,將今天在金店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從銷售員的低語,到林婉茹滴水不漏的反應,再到我內心越來越強烈的懷疑。
陸嘉怡靜靜地聽著,漂亮的眉毛越蹙越緊。她沒有像我一樣陷入情緒的糾結,而是像在分析一個投資項目一樣,冷靜地抓住了核心問題。
聽完我的敘述,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道:“爸,您知道她兒子的全名和身份證號嗎?”
03
女兒的問題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切開了我一直刻意回避的盲區。
我愣住了。
是啊,我和林婉茹交往了三個月,幾乎每天見面,聊了無數關于彼此過去的話題。我知道她喜歡吃什么,不喜歡什么;我知道她年輕時是廠里的文藝骨干,跳舞是一把好手;我知道她有風濕病,一到陰雨天膝蓋就疼。
但我對她那個在外地工作的兒子,卻知之甚少。
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提起他,語氣里充滿了母親的驕傲和疼愛。她說他叫“子豪”,很孝順,就是工作太忙,壓力太大。但每當我試圖深入了解一些具體情況,比如他在哪個城市,做什么工作時,林婉茹總會巧妙地把話題岔開,或者用一句“哎,年輕人的事,我們老了也搞不懂”來輕輕帶過。
現在想來,這種含糊其辭,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我有些難堪地搖了搖頭,對嘉怡說:“我只知道他叫林子豪,具體的……她沒細說。”
陸嘉怡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她放下咖啡杯,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不容置疑:“爸,把她的身份證號給我。如果你沒有,想辦法拿到。還有,她住的地址。”
我看著女兒嚴肅的神情,心里最后一點僥幸也煙消云散。我明白,嘉怡要做的,絕不僅僅是查一個人的背景那么簡單。她要用她最擅長的方式——數據和事實,來剝開林婉茹包裹在溫情脈脈外衣下的真實面目。
“你要干什么?”我有些不安地問。
“盡職調查。”嘉怡言簡意賅,“爸,我做風投,投錢之前,要把創始團隊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個底朝天。婚姻,尤其是黃昏戀,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投資’,投入的是感情、時間和金錢。在您決定投入更多之前,我有必要幫您評估一下風險。”
她的比喻雖然冰冷,卻無比現實。我無力反駁。
當晚,我借口幫林婉茹修理她家接觸不良的臺燈,拿到了她的身份證。我拍下照片,連同她的住址,一起發給了陸嘉怡。
接下來的兩天,我過得坐立不安。
我照常和林婉茹見面,一起去公園散步,去菜市場買菜。她依舊是那個溫柔體貼的林婉茹,會細心地提醒我走路慢一點,會因為我多吃了一碗飯而開心地笑。
![]()
有好幾次,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笑容,我都在心里罵自己:陸振邦,你真是個混蛋!你竟然在懷疑一個對你這么好的女人,你用最齷齪的心思去揣度一份真摯的感情。
可每當夜深人靜,金店銷售員那句話又會魔咒般地在我耳邊響起。理智告訴我,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情感的投入都是危險的。
這種內心的撕裂和煎熬,幾乎讓我夜不能寐。
第三天下午,我正在家里研究一張舊的橋梁設計圖紙,陸嘉怡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的聲音很低沉,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爸,您現在有空嗎?來我辦公室一趟,立刻。”
我的心猛地一沉。
趕到嘉怡的公司,她直接把我拉進了她的獨立辦公室,關上門,將一份打印出來的文件,“啪”的一聲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爸,您自己看吧。”
我拿起那份文件,標題是《關于林婉茹及其社會關系的背景調查報告》。這個冰冷的標題,讓我感覺自己手里拿的不是幾張紙,而是一份判決書。
我深吸一口氣,從第一頁開始看。
“林婉茹,57歲,戶籍所在地……并非退休教師,真實職業為‘美好家’連鎖超市退休收銀員。”
我的手指微微一顫。一個謊言。雖然這個謊言無傷大雅,很多人為了面子都會適當美化自己的職業,但這畢竟是第一個被證實的謊言。它像一道裂縫,出現在了林婉茹精心構建的美好形象上。
我繼續往下看。
“家庭關系:離異。獨子,林子豪,32歲。”
離異?她明明告訴我她丈夫是病逝的。又一個謊言。我的心開始往下沉。
報告的下一部分,是關于林子豪的。
“林子豪,無正當職業。經多方數據交叉驗證,其為多個網絡借貸平臺用戶,累計未償還貸款金額約52.4萬元人民幣。其中三家平臺已將其列為‘高風險催收對象’。”
“另查證,林子豪曾于半年前,因參與境外網絡賭博活動,被公安機關處以行政拘留十五日的處罰。”
五十多萬的網貸……網絡賭博……拘留……
這些字眼像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我幾乎可以想象,一個被巨額債務和賭癮逼到絕境的年輕人,會做出什么樣瘋狂的事情。
而他的母親,林婉茹,在這場瘋狂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報告的最后,附上了一張關系網分析圖。以林婉茹為中心,放射出六條線,每一條線都連接著一個男性的名字和年齡,年齡從60歲到75歲不等。在每一個名字旁邊,都有一個簡短的備注,如“市退休干部”、“喪偶企業主”、“有獨立房產”……
而我的名字,陸振邦,62歲,退休高級工程師,赫然是那第七條線。
陸嘉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冰冷而清晰:“爸,金店的銷售員沒有騙你。她不是在找老伴,她是在篩選目標,給她的寶貝兒子找一個能填上巨額窟窿的提款機。”
她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絲后怕:“那個金手鐲,就是一塊試金石。愿意為她一擲千金的,就是她下一步的重點攻略對象。爸,您差點就成了那第七個被深度套牢的‘大爺’。”
我手里的報告飄然落地,散了一地。我感覺渾身冰冷,從頭到腳。
原來,那所有的溫情脈脈,那些體貼入微的關懷,那些恰到好處的示弱和推辭,都不是偶然。
那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
而我,是一條自以為游向了幸福港灣,卻不知不覺一頭扎進網里的魚。
“爸,您打算怎么辦?”嘉怡看著我,眼神里滿是擔憂。
我沒有回答。我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我的腦子很亂,有被欺騙的憤怒,有真心錯付的荒唐,但奇怪的是,在這些激烈的情緒之下,竟然還潛藏著一絲……復雜的憐憫。
一個母親,為了嗜賭成性的兒子,不惜用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和尊嚴去做賭注。這究竟是母愛的偉大,還是愚蠢的縱容?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能就這么算了。我不是那六個無聲無息消失的“大爺”,我陸振邦這輩子,沒吃過這樣的虧。
我需要一個解釋。不是為了挽回什么,而是為了給我這三個月的真心,一個最后的交代。
我轉過身,對嘉怡說:“把她的地址再發我一遍。”
“爸,您想干什么?”嘉怡警惕地站了起來,“您可別沖動!這種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我不是去吵架的。”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是去拿回我的東西。”
“您有什么東西在她那兒?”
“我的信任。”我說,“我把它丟了,我要當面拿回來,然后告訴她,這東西,她不配。”
04
我開著車,在城市傍晚擁堵的車流中穿行。車窗外是萬家燈火,一片祥和,可我的內心卻是一片兵荒馬亂。
陸嘉怡的調查報告,像一把無情的刻刀,將林婉茹在我心中那個溫婉、善良的形象徹底刮除,露出了底下不堪的底色。
憤怒,是必然的。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自以為迎來了黃昏戀的春天,結果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這不僅是金錢上的風險,更是對我智商和情感的無情羞辱。
但除了憤怒,我的心里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我想不通,一個看起來那么知書達理的女人,怎么會走到這一步?是為了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嗎?母愛,真的可以讓人盲目到不分是非、不顧廉恥的地步嗎?
我必須去當面問個清楚。
我不是要去質問,更不是要去爭吵。我只是想平靜地坐在她面前,把那份調查報告放在她眼前,然后看著她的眼睛,聽她怎么說。
我要看看,當所有的偽裝都被撕下時,她那張溫婉的臉上,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車子停在了林婉茹租住的那個老舊小區門口。這里和我住的高檔小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樓道昏暗,墻皮剝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和油煙混合的味道。
我走到她住的302室門口,正準備敲門,卻聽見門內隱約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
聲音很壓抑,但其中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充滿了暴躁和不耐煩,幾乎是在咆哮。
“哭!哭有什么用!我讓你去拿房本,你去拿就是了,你在這里哭給誰看!”
我的心猛地一緊。這個聲音,無疑就是她那個“寶貝兒子”林子豪了。
緊接著,是林婉茹帶著哭腔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子豪……不能再這樣了……陸工……他是個好人,我不能再騙他了……我們收手吧,我去求他,我們去自首……”
“好人?”林子豪的聲音充滿了鄙夷和嘲諷,“好人能當飯吃嗎?好人能幫我還那五十萬嗎?我告訴你,今天你必須把那個姓錢的老頭子的房本弄到手,不然他們明天就要來砍我的手了!你忍心看著你兒子被人砍手嗎!”
“姓錢的老頭子”……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嘉怡那份報告里,除了我之外的六個名字。看來,他們已經有新的目標,而且已經進行到“拿房本”這一步了。
我的血液瞬間沖上了頭頂。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騙取錢財了,這是在詐騙房產!
我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地點開了錄音功能,然后小心翼翼地,將手機的話筒貼近了門板的縫隙。
我必須留下證據。
門內的爭吵還在繼續。
“子豪,那也是人家的養老錢,是一輩子的心血啊!我們這么做,是會遭天譴的!”林婉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天譴?我現在就要被砍手了,還管他什么天譴!媽,我求你了,你就當是為了我,最后一次,好不好?只要拿到這筆錢,我們母子倆就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林子豪的聲音軟了下來,帶上了哀求的意味。
里面沉默了片刻,只剩下林婉茹壓抑的抽泣聲。
我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我仿佛能看到,一個母親在親情和良知之間,做著怎樣痛苦的掙扎。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砰”的一聲悶響!
那聲音很奇怪,不像是摔東西,更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緊接著,我清晰地聽到了林婉茹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驚呼!
然后,一切都安靜了。
爭吵聲,哭聲,哀求聲……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門后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出事了?
我的第一反應是林子豪那個混蛋對她動手了。
還是說,他們發現我在外面偷聽?
我的后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我把耳朵死死地貼在冰冷的鐵門上,屏住呼吸,試圖捕捉到一絲一毫的聲音。
沒有。
什么都沒有。
聽不到腳步聲,聽不到呼吸聲,甚至連之前那壓抑的抽泣聲也消失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凝固了。門內,仿佛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真空黑洞,吞噬了所有的聲音和生命跡象。
我等了五秒,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掙脫出來。
十秒,我感覺額頭的汗珠已經順著臉頰滑落。
二十秒……
門后依然是一片死寂。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我。無論如何,林婉茹現在有危險!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條人命可能在我面前消失,不管她曾經做過什么!
我猛地伸出手,用力轉動門把手。
“咔噠”,門被從里面反鎖了!
這個發現讓我更加確定,里面出事了!
我沒有絲毫猶豫,后退了兩步,積蓄了全身的力氣,然后用我這把老骨頭的肩膀,狠狠地撞向了那扇看起來并不結實的木門。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門鎖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壞,門板向內彈開。
我踉蹌著沖進房間。
就在沖進去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感覺血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