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極片,推1毫克腎上腺素!”
監護儀上的數字一瀉千里,刺耳的蜂鳴聲仿佛要撕裂整個搶救室。
“呂醫生,室顫了!”
“除顫!200焦,充電!”呂思的聲音穿透了所有嘈雜,冷靜得像冰。她戴著護目鏡,視野里只有那顆瀕臨停跳的心臟。
“砰!”
病人重重一震,心電圖短暫地拉平,隨即,微弱的竇性心律回來了。
“血壓在回升!呂醫生,回來了!”年輕的實習生聲音都在抖。
呂思沒有一絲松懈,目光如刀,精準地操作著胸腔鏡:“準備自體血回輸,紗布,鉗子。”
兩個小時后,她摘下浸透汗水的口罩,走出手術室。
門外,家屬“撲通”一聲跪下了:“謝謝呂醫生!謝謝您救了我丈夫的命!”
呂思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他暫時脫離危險了。后續注意ICU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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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過長長的走廊,白大褂的衣角帶起一陣風。在同事和病患眼里,她是“仁心醫院”心胸外科最鋒利的一把刀,是能從死神手里搶人的“呂神”。
但他們不知道,這身白大褂,是她從地獄里爬出來,一針一線為自己縫制的鎧甲。
而這一切,都得從十年前那場將她打入深淵的開除說起。
01
傍晚六點,呂思結束了最后一臺手術,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回到辦公室。
桌上的外賣已經涼透了。她擰開一瓶蘇打水,剛喝一口,胃里就傳來一陣熟悉的痙攣。她皺了皺眉,從抽屜里隨手抓出兩片鋁箔包裝的胃藥,干咽了下去。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
“呂老師,”實習生周曉曉探進個腦袋,手里拿著一份病歷,“12床今天的術后報告,您看……哎呀,您又沒吃飯?”
呂思沒抬頭,接過病歷,紅筆在上面飛快地勾畫:“手術方案的第三點,抗凝藥的劑量評估,你漏了病人的腎功能指數。拿回去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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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好!”周曉曉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呂老師你太卷了,都下班了還……”
呂思的筆尖一頓:“病人躺在臺上,你卷不卷,他都可能下不來。在仁心,不合格的報告就是廢紙。”
周曉曉被她清冷的目光看得一縮,抱著病歷灰溜溜地跑了。
辦公室重歸寂靜。呂思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發酸的眉心。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媽”字。
她深吸一口氣,接起,聲音瞬間軟化了三分:“媽,吃了沒?”
“吃了吃了,”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熟悉的聲音,背景里夾雜著鄰居家的狗叫,“你那邊咋樣?手術多不?累不累啊?”
“老樣子。剛下手術,準備回去了。”呂思拉開窗簾,看著樓下車水馬龍。
“那就好,那就好。”母親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思思啊,你那個……胃藥,是不是又快吃完了?我明天再去鎮上的藥店給你寄點?”
呂思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媽,都說了不用,我這邊是大城市,什么藥買不到?你別老往鎮上跑了,你那腿……”
“我腿好著呢!天天貼你買的那個膏藥,熱乎乎的可舒服了!”母親生怕她擔心,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劉嬸家的閨女,下個月結婚,給你發請帖了。你……能回來不?”
呂思沉默了。
“回不來也沒事!媽知道你忙!我給他們把禮金帶到就行!你忙你的,啊,掛了掛了,不耽誤你休息!”
母親匆忙掛斷了電話。
呂思握著手機,聽著里面的忙音,許久沒有動。
她知道,母親的“風濕腿”在老家那個陰冷的小鎮,根本沒有好轉。她也知道,母親那句“你能回來不”,藏著多少年的期盼。
十年前,她被醫學院開除,狼狽地逃離了家鄉。這十年來,她沒有回去過一次。
不是不想,是不敢。
她怕看到母親在鄰里間抬不起頭的樣子,更怕面對那個讓她身敗名裂的過去。
她關上燈,走出醫院大樓。深秋的冷風一吹,胃里又是一陣抽痛。她裹緊了白大褂,身影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
02
第二天一早,呂思剛到科室,就被主任老高堵在了門口。
“小呂,來得正好,”老高神色凝重,“有個硬骨頭,你得幫我啃一下。”
“怎么了?”
“15床,張強,就昨天車禍送來的那個。多發性肋骨骨折,血氣胸,本來手術做完了,今天早上突發大咯血,懷疑是肺挫傷合并感染,現在CT室那邊加急做增強。”
呂思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我去看看。”
病房里,15床的家屬哭得撕心裂肺。病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呼吸急促,臉色慘白,床單上浸著大片暗紅色的血。
“呂醫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公!我們家頂梁柱啊!”
“別圍著,出去等!”呂思戴上手套,開始檢查,“開放氣道,準備吸痰,聯系血庫,交叉配型,備800CC!”
情況比想象的更糟。CT結果回來,肺部大面積挫傷,伴隨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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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常規介入止不住,必須立刻二次開胸,清創加修補。”呂思迅速做出判斷。
老高額頭見了汗:“二次開胸?風險太大了!病人家屬那邊……”
“我來簽。”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實習生周曉曉正拿著一疊文件跑過來,差點撞到呂思:“呂老師,15床的家屬非要……哎喲!”
她手里的文件夾“嘩啦”散了一地。
一張藍色的卡片掉在了呂思的腳邊。
那是仁心醫院的實習生證,上面是周曉曉年輕、充滿朝氣的臉,和“臨床醫學系”幾個大字。
呂思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的呼吸一瞬間停滯了。
“呂老師?呂老師你怎么了?”周曉曉慌忙去撿。
呂思猛地蹲下身,搶先把那張卡片撿了起來。她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進了塑料卡套里。
“……沒事。”她的聲音干澀沙啞。
她站起身,把證件塞回給周曉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去通知家屬,簽病危同意書,立刻。”
“是!”周曉曉被她嚇得一個哆嗦,趕緊跑了。
呂思背靠著走廊冰冷的墻壁,胸口劇烈起伏。
那張學生證,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撬開了她封存十年的記憶黑盒。
十年前,A大醫學院。
她也是這樣,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學生證,滿心歡喜地準備去附屬醫院見習。
“呂思!”
輔導員李強帶著幾個學生會的干部,攔住了她。
“你還好意思來?學校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李老師,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李強冷笑一聲,從兜里掏出一疊照片,狠狠摔在她臉上,“你做的這些好事,自己看看!”
照片散落一地。
是她。是她在圖書館熬夜看書,在自習室吃泡面,在實驗室做實驗……還有幾張,是她和一個男生的背影,在食堂,在操場。
“李老師,這只是我和同學……”
“同學?”李強打斷她,“呂思,有人實名舉報你,學術造假,論文抄襲,還……私生活不檢點,和校外人員勾結,盜賣實驗室器材!”
呂思如遭雷擊:“我沒有!那是污蔑!”
“污蔑?”人群中走出一個高大帥氣的身影,是學生會主席,林宇。
他走到她面前,臉上是她熟悉的、陽光般的微笑,眼里卻淬著冰。
“思思,別犟了。”林宇的聲音很溫柔,卻像刀子一樣扎進她心里,“承認吧,看在同學一場,我會幫你求情的。”
“林宇……你……”呂思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那些論文,是他們一起做的課題。那些器材,是他拜托她幫忙借的。
“把她的學生證收了!”李強一聲令下。
林宇微笑著,親手從她胸前摘下了那張學生證,隨手扔在了地上。
“呂思,從現在開始,你被開除了。”
“不——!”
呂思從窒息的回憶中掙脫,大口喘著氣。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刺鼻,她扶著墻,幾乎站立不穩。
“呂老師!15床家屬簽好字了!”周曉曉跑了回來。
呂思猛地抬起頭,眼里的脆弱和迷茫瞬間被冰封。她重新站直了身體,變成了那個無堅不摧的呂醫生。
“通知手術室,三分鐘后,我到。”
03
15床的手術異常兇險。
呂思在臺上站了足足六個小時。當她宣布手術成功時,整個團隊都虛脫了。
老高在手術室外拍著她的肩膀:“小呂,好樣的!今晚科室聚餐,給你慶功!你可不準再拿值班當借口了啊!”
呂思實在太累了,胃也在隱隱作痛,但看著老高不容拒絕的眼神,她只好點了點頭。
聚餐地點在醫院附近的一家海鮮酒樓。
“來,我們敬呂醫生一杯!15床那臺手術,真是教科書級別的!”麻醉科的王醫生舉起杯。
“是啊是啊,我聽說家屬都嚇傻了,呂醫生你真是妙手回春。”
“呂醫生,你這么拼,年紀輕輕就是心外一把刀,怎么沒想著再往上走走,考個博,留校當個教授?”
呂思端著杯子,里面的酸梅汁一口沒動。
她扯了扯嘴角:“我這種被開除過的人,哪個學校敢要。”
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桌上的氣氛卻瞬間冷了半截。
周曉曉趕緊打圓場:“呂老師您又說笑了!您這么厲害,誰敢開除您呀!”
“十年前,A大醫學院。”呂思看著杯子里的冰塊,淡淡地說,“學術不端,私德有虧。”
“哇,A大醫學院?那可是國內前三的!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呂思輕笑一聲,抬頭看向眾人,“如果不是他們開除我,我怎么會拼了命地在臨床上練技術。畢竟,我除了會開刀,什么都沒有了。”
老高重重地咳嗽一聲:“吃飯,吃飯!小呂的過去,那是學校沒眼光!是金子在哪都發光!來,我們換個話題!”
“哎,你們聽說了嗎?婦產科那邊,今天好像來了個VVIP。”一個護士長壓低了聲音,八卦地湊過頭。
“VVIP?多V啊?”
“聽說是‘天宇集團’的少奶奶。就是那個這幾年剛上市,做新能源的。包了婦產科一整層的VIP病房,光是安保就帶了四個。”
“天宇集團?”周曉曉在旁邊插嘴,“我知道!他們的創始人叫林宇,特別年輕!才三十出頭,A大畢業的,長得又帥,簡直是人生贏家!”
呂思夾菜的動作,停在了半空。
林宇。
這個名字,像一根冰錐,猝不及防地扎進了她的耳膜。
十年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可是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她的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緊接著,是密不透風的收縮。
“呂老師?你怎么了?菜不好吃嗎?”周曉曉察覺到她的異樣。
“……沒事。”呂思放下筷子,胃里的絞痛變得真實起來,“可能是酒樓的空調太冷了。”
她站起身:“主任,王醫生,我胃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哎?小呂……”
呂思沒等老高說完,抓起外套就快步走出了包廂。
她沖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自己的臉。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恨意。
天宇集團。林宇。
她怎么會忘。那個毀了她一切,踩著她的尸骨爬上去的男人。
當年,他利用她對課題的癡迷,拿走了她所有的實驗數據,搶先發表了論文,獲得了保研資格。而當她發現異常去質問他時,他卻反咬一口,聯合輔導員,給她扣上了“抄襲”和“盜賣器材”的黑鍋。
她被開除,檔案上被記下“永不錄用”的污點。
她從A大,那個她奮斗了十幾年才考上的頂尖學府,凈身出戶。
而他,拿著她的心血,平步青云,成了A大的“杰出校友”,現在,又成了“天宇集團”的林總。
呂思撐在洗手臺上,劇烈地干嘔起來。
她以為她這十年,從一個被開除的“廢人”,重新考上三流醫學院的成教,一路讀到博士后,進了仁心,成了“呂神”,她已經報復了。
可當她聽到這個男人的名字,她才發現,那道傷疤從未愈合,只是被她用厚厚的白大褂藏了起來。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是醫院的中介打來的。
“呂醫生,您好啊。您之前托我打聽的那個人,好像有眉目了。”
呂思的心跳驟然加速:“說。”
“我查到,A大十年前,確實有個叫林宇的學生會主席。他現在的資料……哎喲,這個可不好查,他現在是大老板了,資料都是保密的……”
“多少錢。”呂思的聲音冷得像冰。
“您看您……我們這也是小本生意……”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呂思打斷他,“把他所有的資料,家庭住址,公司,還有……他妻子的信息,全部發給我。”
掛斷電話,呂思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林宇,十年了。
你以為我死了嗎?
不,我只是在等你。
04
呂思花了大價錢,中介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中午,一份加密文件發到了她的私人郵箱。
她沒有在醫院打開,而是破天荒地給自己請了半天假,回到了那個空蕩蕩的公寓。
她拉上所有窗簾,房間里只剩下電腦屏幕的冷光。
林宇,32歲,天宇集團創始人兼CEO。
妻子:張妍,30歲,A大藝術系校友,知名畫廊策展人。
夫妻二人是A大的模范情侶,畢業后共同創業,恩愛有加,被譽為商界“金童玉女”。
文件里附著一張照片,是上個月某個財經論壇的。林宇西裝革履,意氣風發,正攬著身旁笑容溫婉的張妍。
張妍,呂思也認識。當年藝術系的系花,家境優渥,是眾星捧月的公主。
原來是她。
呂思想起來了。十年前,當她被全院通報批評時,張妍正挽著林宇的手,在學校的公告欄前,冷漠地看著她狼狽的丑態。
原來他們,早就勾結在了一起。
呂思關掉電腦,只覺得渾身發冷。她以為的背叛,只是冰山一角。她以為的愛情,不過是人家上位的一塊墊腳石。
她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接下來的幾天,呂思變得更加沉默,手術排得更滿了。
她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只有在手術臺上,她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周曉曉都覺得她有點不對勁:“呂老師,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我給你帶了奶茶,你喝點甜的吧?”
呂思擺擺手:“放那吧。”
“呂老師,”周曉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那個……15床的家屬,今天又來送錦旗了。他們說……想請您吃飯。”
“拒了。”
“還有……婦產科的劉主任,今天上午又來找您了。”
呂思這才抬起頭:“什么事?”
“還是那個VVIP,就‘天宇集團’的那個。”周曉曉壓低聲音,“聽說情況不太好。”
“怎么了?”
“好像是孕晚期,查出來‘兇險性前置胎盤’,還是‘穿透性’的。劉主任說,這種胎盤植入,跟炸彈一樣,手術風險極高,大出血的概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她想請您……到時候必要的話,上臺協助。”
“兇險性前置胎盤?”呂思是心胸外科的,但這個詞的分量她很清楚。
這意味著,胎盤像樹根一樣,不僅長在了子宮最薄弱的“疤痕”處,還可能穿透了子宮肌層,甚至長到了隔壁的膀胱上。
一旦生產,子宮無法正常收縮,血會像關不上的水龍頭一樣往外噴。
“對,”周曉曉一臉凝重,“而且聽說那個產婦……叫張妍的,還是RH陰性血,就是熊貓血。血庫備血都困難。”
張妍。
呂思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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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張刺眼的合影。
林宇的妻子,張妍,懷孕了。
還是高危中的高危,熊貓血。
“呂老師?”
“……我知道了。”呂思關掉病歷,“劉主任的面子,我不能不給。告訴她,如果需要,我會去。”
“好嘞!”
周曉曉剛走,呂思的手機又響了。是母親。
“思思啊,你劉嬸說……你是不是給她們家匯了五萬塊錢?”
“嗯,她家閨女結婚,隨份子。”呂思輕描淡寫。
“五萬!你這孩子,瘋了!我們這小地方,隨禮最多一千!你……”
“媽,”呂思打斷她,“我這個月獎金多。你別管了,你和爸注意身體。我這還有個手術,先掛了。”
掛斷電話,她打開抽屜,拿出胃藥,又咽了兩片。
她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
林宇,張妍。
十年前,你們聯手把我推下地獄。
十年后,你們卻把命,送到了我手上。
這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嗎?
05
暴風雨前的寧靜,只維持了三天。
周三下午,呂思剛結束一臺常規的搭橋手術,連手術服都沒來得及換,科室的緊急內線就響了。
是老高的聲音,短促而高亢:“小呂!立刻來婦產科手術室!立刻!”
呂思的心猛地一沉。
“出什么事了?”
“別問了!VVIP大出血!羊水栓塞!劉主任快瘋了!產婦的心跳呼吸都快停了!全院會診,點名要你!快!”
羊水栓塞!
這四個字,比“前置胎盤”更可怕一百倍。這是產科的“死神”,發病率極低,但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呂思來不及思考,抓起口罩就往外沖。
她一邊跑,一邊在腦海里飛速構建搶救方案。羊水栓塞,DIC啟動,病人會瞬間失去凝血功能,血液會從所有傷口和黏膜噴涌而出……
她必須在心跳停止前,為婦產科搶到切除子宮的時間!
婦產科在住院部的頂層。呂思沖出電梯,整個樓層一片死寂,又透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慌亂。
手術室外的紅色警示燈瘋狂閃爍。
走廊盡頭,一個穿著昂貴西裝的男人,正死死抓著婦產科劉主任的胳膊,狀若瘋狂。
“劉主任!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你必須把她給我救回來!她不能死!她死了我讓你們全醫院陪葬!”
“林總!林總您冷靜點!”劉主任快五十的人了,被他搖得幾乎站不穩,“我們真的盡力了!產婦是羊水栓塞,現在大出血根本止不住,血庫的熊貓血也告急了……您……”
“我不要聽這些!我要我老婆!我要張妍活著!”
“林總,產婦的心跳已經停過一次了!我們……”
呂思的腳步,在距離他們十米的地方,猛地停住了。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雷電劈中的雕像,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逆流而上,又在瞬間凝固成冰。
那個歇斯底里的男人。
那個英俊的、意氣風發的“天宇集團”CEO。
那個十年來,無數次出現在她噩夢中,對她微笑著說“思思,承認吧”的男人。
林宇。
他怎么會在這里?
不……
VVIP……天宇集團……張妍……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匯聚成一把沾滿鮮血的尖刀,狠狠插進了呂思的心臟。
“呂醫生!你可算來了!”劉主任像看到了救星,掙脫開林宇的手,一把抓住呂思,“快!病人不行了!”
劉主任拉著她就要往手術室里沖。
“等等。”林宇也看到了她。
他先是茫然,隨即,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呂思白大褂上“呂思”兩個字時,他臉上的焦急和瘋狂,瞬間凝固了。
他眼里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難以置信的……恐懼。
“……呂……呂思?”
他的聲音在顫抖,這個名字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呂思看著他。
十年了。
她幻想過無數次重逢的畫面。
在商界的酒會上,在她家公司的破產典禮上,在他眾叛親離的法庭上。
她唯獨沒有想過,會是在這里。
在她穿著白大褂,而他跪在地上求她救命的,手術室門口。
“呂醫生!”劉主任快急哭了,“人命關天啊!”
林宇的理智在這一刻回籠。他看懂了劉主任的眼神,他明白了眼前這個女人是誰,她現在又是什么身份。
她是“呂醫生”。
她是張妍唯一的,救命稻草。
“撲通”一聲。
A大的天之驕子,天宇集團的林總,那個十年前親手把她推下懸崖的男人,朝著她,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抓著呂思的白大褂,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聲音因為恐懼和絕望而支離破碎。
“呂思……不……呂醫生!我求你!我求你救救張妍!救救我老婆!”
“十年前……十年前是我不對!是我混蛋!我給你錢!我給你天宇的股份!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求你救救她!”
呂思低著頭,看著腳邊這個卑微如螻蟻的男人。
手術室的門在這一刻打開,周曉曉探出頭,聲音帶著哭腔:“呂老師!劉主任!病人又室顫了!”
“呂思!!”林宇發出一聲哀嚎。
呂思緩緩抬起腳,避開了他抓著自己衣角的手。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十年的恨,十年的怨,十年的不甘,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唇邊一抹近乎殘忍的冷笑。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開口:
“好啊。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