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實關聯(lián)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lián)網,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
在這座人人戴著面具、弱肉強食的鋼鐵叢林里,過氣的鳳凰不如雞。
羅子君,就是那只被一腳從豪門鳥巢里踹出來的鳳凰。
當了一年多社畜,她以為自己已經把碎成玻璃渣的自尊心給粘了起來。
誰知道,一張該死的鴻門宴請柬,又把她拽回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名利場!
狹路相逢,她撞上了風光無限的“前夫哥”,和他身邊那個笑里藏刀的“現任姐”。
當前婆婆當眾開噴,一句淬了毒的“破鞋”砸暈全場,一杯紅酒直沖她的門面潑來!
可就在霸道總裁為她擋下奇恥大辱時,她唯一的閨蜜,卻在人群盡頭,向她舉起了酒杯,眼神冰冷得像一場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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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晚上八點半,寫字樓的中央空調已經切換到了送風模式,不再有冷氣絲絲地冒出,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沉悶的、屬于加班人群的疲憊味道。羅子君敲下最后一個數據,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靠在吱呀作響的辦公椅上,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窗外,是這座城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每一扇亮著燈的窗戶后面,都可能是一個溫暖的家。曾幾何時,她也是那萬家燈火中的一員,站在自家一百八十平的江景房落地窗前,關心的只是丈夫陳俊生今晚是會回來吃飯,還是又要在外面應酬。那時候的她,世界很小,小到只有那個男人、那個家和那個即將上小學的兒子。
而現在,她的世界被硬生生地撐開了,塞滿了項目報告、客戶調研、KPI考核,以及菜市場里為了三塊五還是四塊一斤的青菜跟小販磨破嘴皮的瑣碎。她租住的房子在城市的另一頭,每天通勤來回需要三個小時,但租金便宜,能讓她在支付完兒子平兒的各種費用后,還能稍微喘口氣。
離婚一年多了,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忙碌、拮據,像一根被繃緊的弦,但至少,她是靠著自己的雙手站著的,腳下的土地雖然堅硬,卻很踏實。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賀函”兩個字。羅子君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才接起電話。
“喂,賀總。”
“數據都核對完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能透過聽筒看到她此刻疲憊的臉。
“嗯,剛弄完,準備發(fā)給您。”羅子君一邊說著,一邊點開了郵件客戶端。
“別太晚,明天上午十點要見‘遠瞻資本’的人,狀態(tài)不好可不行。”賀函的語氣是上司對下屬的叮囑,卻又帶著一絲超越職場的關切。
羅子君的心微微一暖。賀函,是她溺水時抓住的浮木,也是把她從淤泥里硬拽出來的“恩人”。在她離婚后最狼狽、最茫然的時候,是這個男人,用最不近人情的方式,剖析了她前半生的失敗,又用最精準有效的方法,為她指明了一條可以靠自己活下去的路。她對他,是混雜著敬畏、感激,以及一種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依賴。
“我知道了,賀總,謝謝您。”她恭敬地回答。
“還有一件事,”賀函在那頭頓了頓,用一種像是臨時起意的、不經意的口吻說道,“明天晚上的年度晚宴,是‘遠瞻資本’主辦的。我們公司作為他們的年度咨詢服務商,有幾個名額。我?guī)湍銏罅艘粋€。”
羅子君的大腦有那么幾秒鐘是空白的。她握著鼠標的手停在半空,連呼吸都忘了。
“遠瞻……資本?”她不確定地重復道,聲音有些發(fā)干。
“對。這對你是個好機會,子君。”賀函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你不能永遠只埋頭在格子間里做數據,你需要走出去,去認識一些人,去建立自己的人脈。這對你未來的發(fā)展有好處。”
賀函說的每一個字都對,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為一個前途光明的下屬著想的善意。可“遠瞻資本”這四個字,像一把生了銹的鑰匙,猛地捅開了羅子君心里那間鎖著往事的、最陰暗的房間。
遠瞻資本,是她前夫陳俊生所在的公司最大的甲方,是他們那個圈子里金字塔頂端的存在。這種級別的晚宴,陳俊生作為項目負責人,怎么可能不出席?而他出席,就必然會帶上他現在的妻子——凌玲。
一想到那個名字,羅子君的胃里就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她仿佛能看到那個畫面:衣香鬢影的宴會廳里,陳俊生西裝革履,意氣風發(fā),身邊站著溫婉得體、笑容可掬的凌玲。而她,羅子君,一個被踢出局的前妻,一個在底層掙扎的小職員,像個誤入天鵝湖的丑小鴨,尷尬地站在角落里,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或同情、或鄙夷、或看好戲的目光。
不,她不能去。她絕對不能去。
那層她好不容易才用汗水和辛勞堆砌起來的、名叫“獨立”的脆弱外殼,會在那樣的場景下被毫不留情地擊得粉碎。
“賀總……我……”羅子君的聲音有些發(fā)抖,她拼命地想找一個得體的理由,“我……我可能不太方便去。我沒有合適的衣服,而且,平兒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沉默比任何嚴厲的質問都更讓羅子君感到壓迫。她甚至能想象到賀函此刻正微微皺著眉,那雙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時空,正審視著她的懦弱。
終于,賀函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根精準的探針,直直刺入她偽裝的核心。
“羅子君,你是在怕遇見陳俊生,還是在怕讓別人看見你現在的樣子?”
一句話,問得羅子君啞口無言。她所有的借口,在那一瞬間都變得蒼白可笑。是啊,她在怕什么?她怕的不是陳俊生,那個在法庭上為了多分財產而與她爭執(zhí)、早已面目全非的男人,有什么可怕的?她怕的,是那個場景本身。那個場景會像一面巨大的鏡子,清晰地照出她的失敗,她的狼狽,她的“被拋棄”。它會提醒她,她曾經擁有的一切,如今都屬于了另一個女人。
她握著冰冷的手機,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去,是主動走上審判臺,將自己最不堪的傷口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去,則是親口承認,她羅子君,輸了,敗了,至今仍是個不敢面對現實的逃兵。
那天晚上,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小小的兩居室被她收拾得一塵不染,墻上貼著兒子平兒畫的畫,畫上是一個穿著超人披風的媽媽。平兒已經寫完了作業(yè),正坐在小板凳上等她。
“媽媽,你回來啦!”孩子撲進她懷里,仰著小臉問,“今天怎么這么晚呀?”
羅子君勉強笑了笑,摸了摸兒子的頭:“嗯,媽媽公司有點事。”
她打開自己那個小得可憐的衣柜,里面掛著的,大多是黑白灰色系的職業(yè)套裝,那是她這一年多來的“戰(zhàn)袍”。唯一能稱得上“禮服”的,還是離婚前買的一條連衣裙,現在看來,款式已經有些過時了。
平兒很敏感,他看到媽媽對著衣柜發(fā)呆,便湊過來問:“媽媽,你是不是有煩心事?”
羅子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蹲下身,把要去參加晚宴的事情,用一種盡量輕松的口吻告訴了兒子。她以為兒子會擔心她,會舍不得她晚上出去。
沒想到,平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晚宴?是那種電視里演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大家都穿得漂漂亮亮的晚宴嗎?”
“……差不多吧。”
“那你一定要去啊!”平兒的聲音里滿是興奮,“媽媽,你應該去!你現在這么棒,為什么不讓別人看看?賀叔叔不是總在電話里夸你,說你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嗎?”
孩子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在他眼里,媽媽努力工作,媽媽很棒,就應該被全世界看到。這句童言無忌,像一道微弱的光,照進了羅子君心里那片晦暗的角落,讓她那顆因為恐懼而退縮的心,有了一絲絲動搖的勇氣。
她想,是啊,我為什么要怕呢?我現在有工作,能養(yǎng)活自己和兒子,我沒有偷沒有搶,我憑什么要像個罪人一樣躲起來?
一股久違的、不服輸的勁頭,從心底慢慢升騰起來。她捏了捏拳頭,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又亮了。是一條微信消息,來自一個她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聯(lián)系、卻又從未真正從她生命里消失的名字——唐晶。
信息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張圖片,和一句簡短的話。
圖片上是一件流光溢彩的銀灰色晚禮服,出自某個她曾經能隨口叫出名字的頂級設計師之手,那件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掛在奢華的衣帽間里,周圍全是琳瑯滿目的名牌。
圖片下面配的文字是:“聽說你也要去遠瞻的晚宴?別穿得太寒酸,給我丟人。”
羅子君剛剛才靠著兒子的鼓勵和自我打氣建立起來的那點可憐的勇氣,在看到這條信息的瞬間,轟然倒塌。唐晶,她曾經最好、也是唯一的閨蜜。
這條信息,是關心?是幫助?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提醒?提醒她,羅子君,你早已不屬于這個世界了,就算我發(fā)善心借你一件華服,你也只是個穿著龍袍不像太子的灰姑娘。
這句“別給我丟人”,像一把淬了毒的糖,甜中帶苦,苦里藏針,扎得她心口一陣冰冷的刺痛。她這是在幫她,還是在用最殘忍的方式,劃清她們之間的界限?
02
羅子君盯著唐晶發(fā)來的那張圖片,久久沒有動彈。那件銀灰色的禮服,在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線下,仿佛化作了一片冰冷的湖水,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她和唐晶,怎么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她還清晰地記得,陳俊生向她攤牌提離婚的那個下午。她整個人都懵了,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只會一遍遍地重復著“為什么”。陳俊生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下意識地撥通了唐晶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她就崩潰地大哭起來。半個小時后,唐晶風風火火地從公司殺了過來,穿著一身干練的職業(yè)套裝,腳下踩著能敲碎地板的高跟鞋。
她二話不說,沖進門就抱住羅子君,等她哭夠了,又拉著她沖到陳俊生的公司,指著陳俊生的鼻子,把他從里到外罵了個狗血淋頭,用詞之惡毒,氣勢之磅礴,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噤若寒蟬。
那天,是唐晶把失魂落魄的她帶回了家,給她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然后抱著她說:“別怕,子君,你還有我。天塌下來,我給你頂著。”
那時候的唐晶,是她的神,是她的光,是她在那片滅頂的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實體。
她們的友誼,是從大學宿舍的上下鋪開始的。唐晶是永遠考第一的學霸,是系里的風云人物,驕傲、獨立、目標明確。而她羅子君,長得漂亮,性格溫和,最大的夢想就是畢業(yè)后找個好男人嫁了,相夫教子。性格迥異的兩個人,卻成了最形影不離的閨蜜。
唐晶會一邊罵她“戀愛腦”、“沒出息”,一邊又在她跟男朋友吵架時,第一個站出來替她出頭。她結婚后,成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陳太太,唐晶則在職場上披荊斬棘,成了名副其實的女強人。
她們的生活軌跡漸行漸遠,但那份情誼似乎從未改變。唐晶依然是她隨叫隨到的“滅火隊員”,是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傾訴所有煩惱的垃圾桶。
這份堅不可摧的友誼,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裂痕的呢?
羅子君的思緒,飄回了離婚后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她像一只被剪了翅膀的金絲雀,被猛地扔出了舒適的鳥籠。她不會用電腦,不會做簡歷,脫離社會太久,連最簡單的面試都會緊張得說不出話。她處處碰壁,嘗盡了世態(tài)炎涼。
唐晶很著急,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關系,想幫她找一份體面的工作。可那些工作,要么要求她有相關經驗,要么嫌她年紀大。唐晶的幫助,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急切,她希望羅子君能一夜之間就變得跟她一樣強大、獨立。
就在這時,賀函介入了。
作為唐晶當時的男友,賀函的出現,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他沒有像唐晶那樣給予安慰和鼓勵,而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羅子君身上所有的問題:依附性人格、缺乏職業(yè)技能、與社會脫節(jié)……他把她貶得一文不值,然后,又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棋手,為她這顆廢棋規(guī)劃出了一條“起死回生”的棋路。
從去商場做銷售員開始,一步步地,他教她如何觀察客戶,如何分析數據,如何寫報告。他的方式簡單、粗暴,卻異常有效。對于當時已經走投無路的羅子君來說,賀函就像一本行走的方法論,是能讓她迅速在這個殘酷社會里生存下去的唯一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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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開始全身心地聽從賀函的指導和安排。她每天向他匯報工作進展,聽他分析自己的不足,接受他布置的各種“家庭作業(yè)”。漸漸地,她對賀函的依賴,甚至超過了唐晶。
羅子君能想象得到,在唐晶的視角里,這是一種怎樣的觀感。她引以為傲的、無所不能的精英男友,正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傾注在她那個“扶不起的阿斗”閨蜜身上。更讓她無法忍受的是,羅子君并沒有像她期望的那樣,真正地獨立起來,她只是換了另一個更強大的男人去依附。
爭吵因此而起。羅子君不止一次在電話里聽到唐晶對賀函的咆哮:“你是在幫她,還是在享受你那種高高在上的救世主感覺?她需要的是自己站起來,不是靠你扶著走!”
最終,賀函和唐晶分手了。而她和唐晶之間,也像是隔了一層看不見的毛玻璃,彼此都能看見對方的輪廓,卻再也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所以,唐晶發(fā)來的那條信息,背后該是多么復雜的情感啊。有對她“不爭氣”的失望,有對自己曾經付出那么多的不甘,或許,還有一種“我的人,就算我不要了,也不能在外面被人看扁”的別扭占有欲。
羅子君緩緩地刪掉了那張圖片。
她不能接受唐晶的“施舍”。如果她穿著那件昂貴的禮服去赴宴,那等于是在向所有人,尤其是向唐晶承認:你看,我還是不行,離開男人,離開你們這些成功人士的幫助,我羅子君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
離婚的痛楚,此刻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不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戰(zhàn)爭,而是一場漫長的、溫水煮青蛙式的凌遲。陳俊生越來越晚的回家時間,手機上那個需要密碼才能打開的相冊,以及凌玲,那個外表樸素、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女人,以“同事”的身份,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他們的家庭聚會上。
凌玲總是那么“懂事”。她會記得陳母的生日,會給平兒帶最新款的玩具,會在陳俊生抱怨工作累的時候,遞上一杯溫水,用一種充滿崇拜和理解的眼神看著他。她不像羅子君,只會花錢,只會問“你什么時候回家”。
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陳俊生攤牌時說的那句話。他坐在她對面的沙發(fā)上,那個他們一起挑選的沙發(fā)上,眼神躲閃,滿臉疲憊和愧疚。他說:“子君,我們離婚吧。我愛上凌玲了。跟她在一起,我覺得很輕松,她能理解我的累。”
“理解你的累……”這五個字,比“我不再愛你了”更具殺傷力。它全盤否定了她作為妻子十幾年的付出和存在。原來,她在他眼里,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增加他負擔的累贅。而那個看似無害的凌玲,卻用“理解”這把最溫柔的刀,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她的一切。
這場婚姻的失敗,摧毀的不僅僅是她的生活,更是她作為一個人、一個女人的全部自信。她怕參加晚宴,怕的從來不是遇見陳俊生和凌玲,她怕的是,那個場景會一遍遍地提醒她,她是一個失敗者。
第二天是周末,羅子君把平兒送到母親家,然后自己坐著公交車去了市中心的商場。她沒有去那些她曾經逛到熟門熟路的奢侈品樓層,而是直接上到了頂樓的品牌折扣區(qū)。
這里的環(huán)境嘈雜,衣服都擠擠挨挨地掛在衣架上,像是等待被挑揀處理的廉價商品。周圍都是和她一樣,在為生活精打細算的女人。羅子君在一排排衣架中穿梭,耐心地翻找著。她看到了一件黑色的真絲小禮裙,款式極其簡潔,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只是在腰部有一個巧妙的收腰設計。
她拿著裙子走進了狹小的試衣間。當她換上裙子,拉上背后的拉鏈,看向鏡子里的自己時,她有片刻的恍惚。鏡子里的女人,瘦了,臉頰微微凹陷,眼角也有了細紋,眼神里寫滿了疲憊和滄桑。但那雙眼睛的深處,卻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光。那是一種被生活反復捶打后,依然不肯熄滅的、頑強的光。
這件裙子的價格是她第一個月工資的三分之一。她用自己的血汗錢,為自己買下了這件“戰(zhàn)袍”。
走出商場的時候,陽光正好。羅子君提著購物袋,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她沒有接受賀函的安排,也沒有穿上唐晶的華服。她要用她自己的方式,去赴那場鴻門宴。哪怕姿態(tài)并不華麗,但至少,她是穿著屬于自己的鎧甲,為自己而戰(zhàn)。
03
晚宴的前一天,這座城市的上空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空氣濕潤而沉悶,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平靜的表象之下,每個被卷入這場漩渦的人,內心都暗流涌動。
陳俊生和凌玲的家,比羅子君之前住的那個還要大,裝修是時下最流行的輕奢風格,處處透著精致和考究。
只是,這個看似完美的家里,卻卻少了一點煙火氣,多了一絲緊繃的氛圍。
陳母,羅子君的前婆婆,正坐在昂貴的皮質沙發(fā)上,對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保姆挑剔著:“這地怎么拖的?還有水印!我眼睛不好都看見了!現在的保姆,拿著那么高的工資,做事一點都不上心。”
凌玲聞聲從房間里走出來,她穿著一身素雅的居家服,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她先是給陳母遞過去一杯泡好的菊花茶,然后才柔聲對保姆說:“張阿姨,辛苦你了,媽她就是眼睛比較尖,你別往心里去。下次拖完地用干拖把再過一遍就好了。”
打發(fā)走保姆后,凌玲順勢坐在陳母身邊,輕輕為她捶著背,狀似無意地嘆了口氣:“媽,您也別老生氣。以前子君姐那時候,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花錢也大手大腳慣了,您都沒為這些小事煩過神。現在咱們家情況不一樣了,俊生壓力大,房貸車貸,還有我兒子上學的開銷……我們凡事都得精打細算,能省一點是一點。”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安撫了婆婆,又不動聲色地將羅子君的“不賢惠”和自己的“懂事節(jié)儉”作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同時還點明了家里的“經濟壓力”,讓陳母愈發(fā)覺得這個兒媳婦是個會過日子、懂得心疼自己兒子的人。
果然,陳母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她拍了拍凌玲的手,說:“還是你懂事。那個敗家精,就知道買買買,哪知道俊生在外面掙錢多辛苦。”
這時,陳俊生一身疲憊地從書房走了出來。凌玲立刻站起身,迎上去接過他手里的文件,臉上堆起體貼的笑容:“忙完了?看你累的。對了,俊生,明天遠瞻的晚宴,禮服我都幫你熨好了。聽說賀總他們公司也會去,不知道……子君姐會不會也去啊?”
她問得那么云淡風輕,仿佛只是隨口一提的八卦,但那雙看似無辜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觀察著陳俊生的反應。
陳俊生的眉頭立刻鎖了起來。他最怕的就是這個。一想到要在那樣的場合碰見羅子君,他就渾身不自在。那份刻骨的愧疚,和他如今“幸福美滿”的生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諷刺。
他怕看到羅子君落魄的樣子,那會加重他的罪惡感;他又怕看到羅子君過得很好的樣子,那會讓他心里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去就去唄,都是工作上的事,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他煩躁地揮了揮手,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他轉身走到陽臺上,點了一支煙,猛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暫時麻痹了神經,但心里的煩亂卻有增無減。他現在的生活,看似圓滿,實則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繭。
母親的嘮叨,凌玲那無微不至卻又帶著精明算計的“溫柔”,還有對兒子平兒無盡的思念和愧疚……這一切都將他牢牢包裹,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輕松”和“理解”,卻失去了更多他曾經不以為意的東西。
同一時間,在市中心的頂級寫字樓里,賀函的辦公室燈火通明。
他剛剛結束一個跨國視頻會議,臉上卻沒有絲毫倦意。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桌角的一份文件上。那是一份關于羅子君近三個月的職業(yè)評估報告,上面詳細記錄了她參與的每一個項目,分析了她的優(yōu)點和待改進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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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函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這份報告,是他親自做的。他不僅僅是在幫助一個落魄的朋友的前妻,他像一個頂級的投資人,在審視一個極具潛力的投資項目。他享受著這種將一塊頑石打磨成璞玉的掌控感和成就感。羅子君的每一次進步,都精準地落在他預設的軌道上,這讓他感到非常滿意。
他拿起內線電話,撥給了助理:“安琪,明天晚宴的流程發(fā)我一份。另外,如果羅子君到了,找不到我的話,讓她直接來貴賓休息室等我。”
“好的,賀總。”
掛了電話,他習慣性地拉開抽屜,想拿一根雪茄,指尖卻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相框。他拿出相框,上面是他和唐晶的合影。照片上的唐晶,靠在他身邊,笑得明媚而驕傲,像一株迎著太陽的向日葵。他的眼神暗了暗,隨即又把相框扣著放了回去。有些過去,就像這照片一樣,只能被塵封在抽屜的角落里。
而此刻,照片里的另一個主角——唐晶,正一個人站在她那間可以俯瞰整個城市夜景的豪華公寓里,手里端著一杯紅酒。
那條發(fā)給羅子君的微信,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唐晶的唇邊泛起一絲自嘲的笑意。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笑羅子君那點可憐的骨氣,還是在笑自己的多此一舉。她明明已經決定了要和羅子君劃清界限,卻又總是在不經意間,做出一些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行為。
她走到巨大的衣帽間,里面掛滿了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品牌華服,任何一件,都足夠讓普通人奮斗一年。她隨手挑出一條黑色的露背長裙,鏡子里的女人,美麗、成功、強大,是無數人羨慕的對象。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金碧輝煌的鎧甲之下,是一顆怎樣孤單的心。
她和賀函的十年感情,最終因為羅子君的出現而分崩離析。她恨羅子君的“不清醒”,也怨賀函的“濫好心”。她信奉的法則是,女人必須靠自己。摔倒了,就自己爬起來,舔舐傷口,然后變得更強。而不是像羅子君那樣,從一個男人的懷抱,跌跌撞撞地爬向另一個男人的臂彎。
她和羅子君,就像兩條從同一起點出發(fā),卻走向了完全相反方向的道路。她們漸行漸遠,無法回頭,但彼此的心里,都深深地扎著一根名為“過去”的刺,拔不掉,也忘不了。
夜色漸深。
風暴來臨前的最后一個夜晚,每個人都心事重重。
羅子君在燈下,用一個老式的蒸汽熨斗,小心翼翼地熨燙著她那件黑色的“戰(zhàn)袍”,眼神里交織著緊張、忐忑和一絲豁出去的決絕。
陳俊生在陽臺上抽完了第三支煙,轉身回到那個看似溫暖,實則冰冷的客廳,繼續(xù)扮演著好兒子和好丈夫的角色。
賀函運籌帷幄,像一個即將登臺的指揮家,等待著明晚那場由他主導的樂章奏響。
而唐晶,在落地窗前,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紅酒,俯瞰著腳下璀璨如蟻群的燈火,表情莫測。
所有的人,所有的心事,都像匯入大海的溪流,朝著同一個目的地——明晚那場注定不會平靜的晚宴,奔涌而去。
04
晚宴當天,天色陰沉,像是憋了一場下不來的雨。
羅子君起了個大早,先把平兒送到了母親那里。母親薛甄珠女士看著她那件新買的黑色裙子,撇了撇嘴:“就穿這個去啊?也太素了點。你以前那些首飾呢?隨便拿一件出來戴戴也比這樣強啊。”
“媽,那些都賣了。”羅子君平靜地說。
“賣了?”薛甄珠的嗓門一下子高了八度,“你這個敗家女!那都是錢啊!留著以后給平兒娶媳婦也好啊!”
羅子君沒有跟她爭辯,只是幫平兒整理好小書包,柔聲說:“平兒乖,聽外婆的話,媽媽晚上開完會就來接你。”
“媽媽加油!”平兒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媽媽今天像電影里的黑天鵝!”
兒子的鼓勵像一劑強心針,讓羅子君原本紛亂的心緒安定了不少。從母親家出來,她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開始笨拙地給自己化妝。
離婚前,化妝對她來說是像呼吸一樣自然的日常。可現在,拿起那些久違的瓶瓶罐罐,她竟然覺得有些生疏。粉底打得不夠均勻,眼線也畫得歪歪扭扭。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又是描摹又是涂改,折騰了半天,才勉強化出一個得體的淡妝。
看著鏡子里那個陌生的、略顯憔悴卻又努力裝點出精致的女人,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奔赴一個等待她已久的戰(zhàn)場。
她沒有讓賀函來接,而是自己叫了一輛網約車。當車子緩緩駛近那座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五星級酒店時,羅子君的心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酒店門口鋪著長長的紅毯,兩旁站著穿著筆挺制服的門童。一輛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停下,走下來一個個衣著光鮮、笑容得體的男女。男人們西裝革履,女人們珠光寶氣,他們熟稔地彼此打著招呼,談笑風生,空氣中都飄浮著一種屬于上流社會的、自信而松弛的氣息。
羅子君付了車費,站在酒店對面的馬路邊,遲遲沒有過去。她身上那件精心挑選的黑色小禮裙,在那些動輒幾十上百萬的高定華服面前,顯得如此單薄和寒酸。她就像一個誤闖了王宮的貧民,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格格不入”。
一股強烈的自卑感和怯意攫住了她,她幾乎是本能地想轉身就走,逃離這個不屬于她的世界。
就在這時,賀函那句“你是在怕讓別人看見你現在的樣子嗎”又在耳邊響起。還有兒子平兒那張充滿期待的小臉,唐晶那條帶著嘲諷的信息……無數個念頭在腦海里翻滾、碰撞。
不,不能逃。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如果今天她退縮了,那她以后的人生,就永遠都要活在別人的眼光和過去的陰影里。
羅子君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她挺直了背脊,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fā),然后,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堅定地穿過馬路,走進了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旋轉門。
宴會廳里,巨大的水晶吊燈投下璀......華的光芒,悠揚的古典樂在空氣中流淌。穿著黑色燕尾服的服務生端著盛滿香檳和精致點心的托盤,在人群中優(yōu)雅地穿梭。空氣里混合著昂貴的香水味、食物的香氣和人們壓低了聲音的交談聲。
這一切,都曾是羅子君無比熟悉的世界。可如今,她站在這里,卻像一個異鄉(xiāng)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疏離。她手里沒有請柬——賀函說他已經打過招呼了。她局促地站在入口處,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小鹿,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里。
就在她手足無措,幾乎要被周圍強大的氣場壓垮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談笑風生的人群,徑直向她走來。
是賀函。
他今天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藍色西裝,襯得他身姿愈發(fā)挺拔,氣度不凡。他臉上帶著從容的微笑,仿佛是這個宴會廳里真正的主人。
“怎么站在這里?我還以為你臨陣脫逃了。”他走到她面前,自然地從路過的侍者托盤上取過一杯香檳,遞到她手里。
冰涼的杯壁觸到羅子君汗?jié)竦氖中模屗蛄藗€激靈。她接過酒杯,小聲說:“人太多了,我……”
“緊張什么?”賀函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落在她那件黑色的裙子上,眼神里閃過一絲贊許,“這件衣服很適合你。記住,這里一半的人都是靠包裝和頭銜在撐場面,你比他們真實多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劑強效的鎮(zhèn)定劑,瞬間撫平了羅子君內心的慌亂。他的出現,就像在漆黑的海面上突然亮起的一座燈塔,讓她有了方向感。
賀函沒有把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讓她躲在角落里當一個隱形人。相反,他非常自然地將手虛搭在她的后腰上,用一種保護又不失風度的姿態(tài),帶著她走進了人群。
“來,子君,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帶著她來到一位頭發(fā)花白、氣度儒雅的長者面前,“王董,這位是羅子君,我們公司最優(yōu)秀的項目分析師之一。上次您看到的關于新能源市場的深度調研報告,就是她主筆的。”
那位王董有些意外地看了羅子君一眼,隨即露出贊許的微笑:“哦?原來是羅小姐,那份報告做得非常詳盡,很有深度,后生可畏啊!”
羅子君緊張得臉頰發(fā)燙,只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訥訥地說:“王董您過獎了,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每當她因為緊張而詞不達意時,賀函總能不著痕跡地接過話頭,三言兩語就能將場面應付得滴水不漏,既為她解了圍,又巧妙地將話題引到她的專業(yè)能力上,給了她展示自己的機會。
在賀函的引導下,羅子君漸漸地沒有那么緊張了。她跟著他,認識了好幾位在財經雜志上才能看到的業(yè)界大佬。她發(fā)現,當拋開“陳俊生的前妻”這個身份,而以“辰星咨詢公司的項目分析師羅子君”的身份與人交談時,她竟然也能夠說上幾句關于市場趨勢和數據模型的見解。
一位年輕的基金經理在聽完她對快消品市場的幾點看法后,竟然主動跟她交換了名片,笑著說:“羅小姐的見解很獨到,希望以后有機會能合作。”
羅子君雙手接過那張燙金的名片,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感覺。這不是因為被男人夸贊漂亮而產生的虛榮,也不是因為刷爆丈夫的卡而得到的滿足。這是一種純粹的、源于自身職業(yè)價值被認可的成就感。
在與人周旋的間隙,賀函帶著她走到一個稍微安靜的角落。他低頭看著她,嘴角帶著笑意:“怎么樣?感覺沒那么可怕吧?”
“嗯……”羅子君點了點頭,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
“你看,你做得很好。”賀函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兩人站得很近,近到羅子君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著煙草味的、干凈的木質香調。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像被微弱的電流擊中,一陣酥麻。她慌亂地低下頭,移開了視線,假裝去看杯子里的香檳。
她對自己說,這是上司對下屬的肯定,別胡思亂想。可那顆不聽話的心,卻在胸腔里撲通撲通地,奏起了雜亂無章的樂曲。她對賀函的感情,正在從單純的感激和仰望,悄然地,朝著某個危險又迷人的方向滑去。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緒,端起酒杯想喝一口香檳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就在她抬起頭的瞬間,她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觥籌交錯的全場,然后,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猛地凝固了。
在宴會廳中央最璀璨的燈光下,她看到了他們。
陳俊生,穿著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比一年前看起來似乎更清瘦了一些,但精神很好,正被一群人簇擁著,臉上帶著事業(yè)有成的男人特有的那種自信笑容。而他的手臂,被另一個女人親密地挽著。
那個女人,是凌玲。
她穿著一條香檳色的及膝長裙,款式并不張揚,卻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她化著精致的淡妝,頭發(fā)溫婉地盤在腦后,脖子上那條細細的鉆石項鏈,在燈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她就那樣微笑著,安靜地站在陳俊生身邊,接受著旁人的奉承和贊美,一副標準的賢內助模樣。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羅子君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又在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她手腳冰涼,耳邊所有的音樂和交談聲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被眾人包圍的陳俊生,也恰好抬起了頭。他的目光越過人群,和羅子君的視線,在空中,毫無預兆地,狠狠撞在了一起。
05
陳俊生臉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間僵住了,像是被凍結的湖面,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他的眼神里,流露出驚訝、尷尬,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里,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到羅子君。
羅子君則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高腳杯,冰涼的玻璃硌得她指節(jié)泛白。她感覺自己像一個沒穿衣服的人,被赤裸裸地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的偽裝和堅強,在看到他們那一刻,都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賀函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順著她僵直的目光看過去,立刻就明白了。他英挺的眉峰微微一蹙,沒有說任何話,只是不動聲色地朝前站了半步,用自己的身體,將羅子君大半個身子都擋在了身后。這個細微的動作,充滿了保護的意味,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了那些讓她不適的視線。
陳俊生很快就狼狽地移開了目光,他端起酒杯,假裝和旁邊的人碰杯,但那一口酒喝得又急又快,顯然是心煩意亂。
站在他身邊的凌玲,何其敏銳。她立刻就捕捉到了丈夫瞬間的不自然,順著他剛才的視線方向望了過去。當她看到那個穿著一身黑裙、身形單薄的羅子君,以及像守護神一樣擋在她身前的賀函時,凌玲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里,飛快地閃過了一絲陰翳。
但那絲陰翳很快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溫婉得體的笑容。她甚至還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陳俊生的手臂,仿佛在無聲地安撫他:“別緊張,只是個普通朋友。”那姿態(tài),像極了一個寬容大度、善解人意的妻子。
一場無聲的較量,在宴會廳兩端的人群中展開。
雙方都在刻意地回避著對方。賀函低聲在羅子君耳邊說了句什么,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眼前的交談中。羅子君努力地牽動嘴角,想擠出一個專業(yè)的微笑,但她的聲音卻不受控制地有些發(fā)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而另一邊,陳俊生則被凌玲拉著,去和另一撥更重要的人物寒暄。他全程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頻頻走神,好幾次都需要凌玲在旁邊小聲提醒。
整個宴會廳那么大,香檳美酒,衣香鬢影,一派歌舞升平。可因為這幾個人的存在,空氣中卻彌漫開一種無形的、緊繃的張力。
在宴會廳另一端的休息區(qū),唐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獨自一人坐在絲絨沙發(fā)上,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姿態(tài)優(yōu)雅而疏離。她像一個冷眼旁觀的劇評人,欣賞著眼前這出由她曾經最親密的兩個人——前男友和前閨蜜——主演的都市情感劇。她看到了羅子君的局促不安,看到了賀函那副救世主般的維護姿態(tài),也看到了陳俊生和凌玲之間那貌合神離的“恩愛”。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但那雙被精致眼線勾勒出的眼睛深處,卻藏著一絲誰也看不懂的復雜情緒。她端起酒杯,輕輕晃動著里面琥珀色的液體,像是在審視著棋盤上每一顆棋子的動向。
晚宴進行到一半,進入了賓客自由交流的環(huán)節(jié)。羅子君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那種被人暗中窺探的感覺,讓她如芒在背。她找了個借口,低聲對賀函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快步走向通往洗手間的走廊。她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哪怕只有幾分鐘也好,讓她能喘口氣,重新整理一下自己那副即將散架的鎧甲。
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腳步聲。這里的燈光比宴會廳柔和許多,也安靜許多。羅子君靠在冰涼的墻壁上,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
就在她稍微感覺好一點,準備轉身走向洗手間的時候,一個輕柔得近乎甜美的聲音,在她身后不遠處響了起來。
“子君姐,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見了。”
這個聲音!
羅子君的身體瞬間僵住,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她不需要回頭,也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那個用最溫柔的語調,說著最殘忍的話,毀了她整個世界的女人。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
凌玲正端著一杯紅酒,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她臉上掛著那種羅子君最熟悉的、無懈可擊的微笑,眼神里看不到絲毫的敵意,只有恰到好處的、仿佛偶遇故人般的驚喜和熟稔。
“你今天真漂亮。”凌玲的目光,像一把精準的軟尺,在羅子君那件簡潔樸素的黑裙子上一寸寸地掃過,隨即,又意有所指地落在了她空無一物的脖頸和手腕上。
然后,她用一種帶著點炫耀又帶著點無奈的口氣,輕聲說道:“就是……看著素凈了點。不像我,天天被我們家俊生念叨,說我戴這些首飾太俗氣,非要給我買更貴的。男人啊,就是這樣,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說起來,還是你好,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沒人管著。”
凌玲的每一句話,都像一顆顆裹著蜜糖的子彈。她沒有一句臟話,沒有一句指責,卻句句都在標榜著陳俊生對她的寵愛和自己的幸福生活,同時,又不動聲色地、一下又一下地,精準地戳在羅子君最痛的地方——提醒著她的“一無所有”,她的“被拋棄”,她的“寒酸”。
她不是來吵架的,她是來誅心的。她要用這種最優(yōu)雅的方式,逼羅子君失態(tài),逼她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里,輸得一敗涂地。
羅子君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慘白,她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疼痛感讓她勉強維持著站立的姿態(tài)。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語言能力仿佛都被抽走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看似“親切善意”的、實則惡毒無比的羞辱。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巨大的屈辱感吞沒,喉嚨里像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時候——
一個蒼老、尖利、充滿了憤怒的聲音,像一道驚雷,猛地從不遠處的宴會廳入口處炸響,穿透了悠揚的音樂和人們的低語,直直地劈了過來!
“陳俊生!你給我過來看看!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怎么也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