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身后傳來她帶著哭腔的嘶吼。
我握著冰冷的門把手,頭也不回:“這個家,還需要我嗎?”
她卻從身后死死抱住我,用盡全身力氣,仿佛我是她最后的浮木。
“林峰,你走了我怎么辦?”
01
汽笛長鳴,穿透了清晨的薄霧。
我叫林峰,一名駐扎在高原的邊防軍官。
火車在鐵軌上發出富有節奏的“哐當”聲,這聲音對我而言,是世界上最動聽的交響樂。
因為它正載著我,奔向我闊別了三百多個日夜的家。
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一如我飛速跳動的心臟。
我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精致的禮品盒,里面是一條天青色的絲巾。
那是我在一個任務間隙,跑遍了駐地附近好幾個城市,才為妻子陳靜挑選到的。
我想象著她看到禮物時驚喜的眼神,想象著她將絲巾圍在脖頸上,對我展露溫柔的笑顏。
結婚五年,聚少離多,我們之間所有的思念,都濃縮在了這每年一次,短暫得如同偷來的探親假里。
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是陳靜的照片,她笑得眉眼彎彎,像一彎新月。
我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屏幕,仿佛這樣就能觸摸到她溫熱的臉頰。
八個小時的車程,我沒有一絲困意,滿心滿腦都是對重逢的期待。
終于,熟悉的站臺出現在眼前。
我幾乎是第一個沖下火車的,提著簡單的行囊,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向出站口。
我沒有提前告訴她具體車次,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出租車在老舊的居民樓前停下。
我家在五樓,沒有電梯。
但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疲憊,一口氣沖了上去,連呼吸都忘了調整。
掏出鑰匙,我的手竟然有些微微發抖。
“咔噠。”
門鎖輕響,我懷著滿腔的激動和愛意,推開了那扇熟悉的家門。
“小靜,我回來了!”
客廳里很安靜,陳靜正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手機,似乎在看什么。
聽到我的聲音,她猛地抬起頭,眼神里掠過一絲驚訝,但那驚訝很快就被一種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所取代。
沒有我預想中尖叫著撲進我懷里的畫面。
她只是緩緩站起身,臉上擠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
“你……回來了。”
她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得像是在跟一個許久未見的普通朋友打招呼。
我心里的火熱,瞬間被澆熄了一半。
但我還是張開雙臂,笑著走過去:“怎么,看見我不驚喜嗎?想不想我?”
她遲疑了半秒,才走過來,給了我一個禮貌而疏離的擁抱。
她的身體有些僵硬,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后背,便迅速分開了。
我的雙臂還懸在半空,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給你帶的禮物。”我將手里的禮品盒遞過去,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謝謝。”
她接過去,甚至沒有打開看一眼,就隨手放在了茶幾上,然后轉身去給我倒水。
“路上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她忙前忙后,倒水,拿拖鞋,卻始終刻意地與我保持著距離,避免和我有過多的眼神交流。
我坐在沙發上,打量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家。
一切都和我離開時一樣,整潔干凈,只是……似乎少了一點煙火氣。
晚飯是陳靜做的,兩菜一湯,都是我平時愛吃的。
可飯桌上的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興致勃勃地講著部隊里的趣事,講我們如何在演習中斗智斗勇,講高原上獨特的風光。
以往,她總是聽得津津有味,會追問很多細節。
但今天,她卻顯得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時不時地飄向放在一旁的手機,回答我的也永遠是“嗯”、“哦”、“是嗎”這樣簡短的詞語。
一頓飯,吃得我味同嚼蠟。
我心里的疑惑和失落,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
她到底怎么了?
難道我們大半年不見,感情竟然淡漠到了這個地步?
我不敢往深處想。
夜深了,我洗漱完畢,帶著一絲期待和忐忑走進臥室。
分別太久,我渴望一個溫暖的擁抱,渴望在她熟悉的馨香中安然入睡。
然而,我看到的卻是讓我如遭雷擊的一幕。
陳靜正抱著她的枕頭和一床薄被,準備往外走。
“你……這是干什么?”我的聲音有些發澀。
![]()
她腳步一頓,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低著頭,輕聲說:“我……我最近睡眠不好,總是翻身,怕吵到你。我去次臥睡。”
“睡眠不好?”我死死地盯著她,“我們結婚五年,你什么時候怕吵到我了?”
我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質問。
分床睡。
這三個字像三根尖銳的鋼釘,狠狠地扎進了我的心里。
對于我們這樣聚少離多的夫妻來說,每一次的同床共枕都彌足珍貴。
這不僅僅是身體的親近,更是情感的慰藉和交流。
而她現在,卻要主動和我分開。
“我就是……最近壓力大,總失眠。”她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壓力大?什么壓力?你跟我說啊!”我向前一步,試圖拉住她。
她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后退一步,避開了我的觸碰。
“沒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你剛回來,好好休息吧。”
說完,她不再給我任何追問的機會,抱著枕頭和被子,逃也似的走進了次臥,“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僵立在原地,聽著那聲關門聲,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那扇門一起,被關在了冰冷的外頭。
臥室里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可我卻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這一夜,我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讓我們之間變得如此疏遠。
02
第二天,我決定主動出擊。
我不能讓這種無聲的戰爭毀了我們來之不易的團聚時光。
我起得很早,買了她最愛吃的豆漿油條。
她起床后看到我,臉上依舊是那種客套的表情。
“小靜,我們談談吧。”我將她拉到餐桌旁坐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陳靜攪動著碗里的豆漿,沉默了許久。
就在我以為她終于肯開口的時候,她卻搖了搖頭。
“林峰,你別多想,真的沒什么。”她抬起頭,勉強對我笑了笑,“可能就是你突然回來,我……我還有點不適應。”
不適應?
這個理由荒誕得讓我發笑。
我是她的丈夫,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有什么不適應的?
這根本就是敷衍!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裹了我。
我感覺我和她之間,隔了一堵看不見卻無比厚實的墻。
我在這頭心急如焚,她卻在那頭紋絲不動。
接下來的幾天,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
她變得越來越反常。
她的手機成了她的“命根子”,二十四小時不離手。
以前她從不設密碼的手機,現在上了復雜的圖形鎖。
有好幾次,我看到她接電話。
鈴聲一響,她就像觸電一般,立刻拿起手機,慌張地看我一眼,然后快步走到陽臺或者衛生間去。
她把門關上,聲音壓得極低,但我還是能隱約聽到一些“錢”、“寬限幾天”、“求求你”之類的詞語。
我問她是誰打來的,她總是含糊其辭,要么說是推銷的,要么說是朋友閑聊。
可誰家朋友閑聊需要用那種近乎哀求的語氣?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作為一名軍人,我的直覺和洞察力一向很準。
她的種種表現,都在告訴我,她有事瞞著我,而且是大事。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從我腦海里冒了出來。
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毒蛇一樣,瘋狂地啃噬著我的理智和心臟。
我開始像個偵探一樣,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一切。
我發現,她眼下的黑眼圈越來越重,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憔悴得厲害。
我以前總覺得她是心寬體胖的類型,可現在,她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我把這歸結為她背叛我之后的心虛和愧疚。
我甚至開始留意她出門的穿著打扮。
![]()
有一次,她化了個淡妝,換了條新裙子說要出去見個朋友。
我的心就像被泡在了醋里,又酸又澀。
我偷偷跟了出去。
看著她走進了一家咖啡館,和一個男人坐在了一起。
那個男人看起來文質彬彬,戴著眼鏡。
他們聊了很久,中途那個男人還遞給她一沓文件一樣的東西。
我躲在街角,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
我幾乎要忍不住沖進去,揪著那個男人的衣領,問他究竟是誰。
但我僅存的理智拉住了我。
我是一名軍人,我不能在外面如此沖動,給部隊抹黑。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把事情鬧得那么難看,給自己留最后一絲體面。
我像個游魂一樣回了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煙霧繚繞中,我回想著我們從相識到相戀,再到結婚的點點滴滴。
我不明白,我們那么好的感情,怎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是我常年不在家,給她的關心太少了嗎?
還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那天晚上,陳靜很晚才回來。
她看到我坐在黑暗的客廳里,嚇了一跳。
“你怎么不開燈?”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掐滅了煙頭,聲音沙啞地問:“今天……開心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回答說:“還行,就是跟朋友聊了聊工作上的事。”
又是工作。
她所有的謊言,都用工作來當借口。
我的心徹底冷了。
探親假已經過半,我卻感覺比在部隊執行最艱苦的任務還要疲憊。
那種心累,是任何體力勞動都無法比擬的。
我決定做最后一次努力。
我訂了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那家西餐廳。
我還記得,那天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我希望,那個熟悉的環境,能喚醒我們之間沉睡的感情。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時,她臉上沒有什么驚喜,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到了餐廳,悠揚的小提琴聲響起。
我為她拉開椅子,像我們第一次約會時那樣。
然而,物是人非。
她依舊心事重重,對著精致的牛排,也只是機械地切著,食不知味。
“小靜,”我放下刀叉,認真地看著她,“你還記得嗎?就是在這里,我跟你求的婚。”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眼神里閃過一絲動容。
但很快,那絲動容就被濃濃的愁緒所覆蓋。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紅酒,像是要用酒精來麻痹自己。
“林峰,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她的話,像一把刀,精準地刺進了我最柔軟的地方。
過去的事,別提了?
難道我們之間,只剩下過去了?
那頓飯,最終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結束。
回家的路上,車窗外的霓虹燈流光溢彩,卻照不亮我心底的黑暗。
我們一路無言。
03
回到家,她習慣性地又要抱起枕頭去次臥。
這一次,我堵在了次臥的門口。
我的身體像一堵墻,擋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我們今晚好好談談,行嗎?”我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懇求,和壓抑了太久的怒火。
我不能再忍受這種猜忌和折磨了。
就算是最壞的結果,我也要親耳聽到。
陳靜抬起頭,看著我,眼圈紅紅的。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疲憊的嘆息。
“我很累,林峰,真的,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她眼里的疲憊和疏離,是那么的真實。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徹底死了。
一個人靜一靜?
好,我成全你。
我讓你永遠地,一個人靜一靜。
我側過身,給她讓開了路。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復雜,然后走進了次臥,再次關上了門。
我轉身回到主臥,看著那張巨大的雙人床,感覺無比的諷刺。
這里是我的家,床上躺著我的妻子,可我卻感覺自己像個多余的外人。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失敗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是一名頂天立地的軍人,我在邊防線上保家衛國,受過無數的嘉獎。
可我卻連自己的小家都守護不好。
與其在這里繼續承受這種無聲的冷暴力,被她用謊言和冷漠凌遲,不如回到部隊去。
至少在部隊,我的兄弟們對我都是坦誠相待,我的付出都有意義。
這個決定一旦做出,便再也無法動搖。
那一夜,我沒有再睡。
天還沒亮,我就悄無聲息地起了床。
![]()
我打開衣柜,將我那幾件簡單的便服,和我來時穿的軍裝,一件件疊好,放進行囊。
我的動作迅速而決絕,就像在執行一次緊急的軍事任務,不帶一絲拖泥帶水。
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的目光掃過床頭柜上我們的結婚照。
照片上,我們笑得那么燦爛。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將相框默默地反扣過去。
眼不見,心不煩。
我從錢包里抽出我這次帶回來的所有現金,數了一半,整整齊齊地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然后,我找來紙筆,寫了一張簡短的字條。
“我提前歸隊了,錢你留著用,保重。”
沒有質問,沒有指責,也沒有告別。
我們之間,或許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我提起行囊,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曾經帶給我無數溫暖,此刻卻讓我只想逃離的地方。
我的目光落在次臥緊閉的房門上。
她應該……睡得很安穩吧。
沒有我在旁邊,她終于可以好好“靜一靜”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涌的酸楚,走到玄關。
我的手握住了冰冷的門把手。
這扇門,隔開了兩個世界。
門外,是我的責任和使命。
門內,是我破碎的愛情和家庭。
再見了,陳靜。
再見了,我的愛人。
我用力擰動門把手,準備拉開門,結束這一切。
就在門被拉開一條縫隙,清晨冰涼的空氣涌進來的那一剎那——
“別走!”
身后,突然傳來陳靜帶著哭腔和極度恐慌的聲音!
我的身形猛地一僵。
但我沒有回頭。
事到如今,再做什么都晚了。
我的心,已經冷了,硬了。
“待在這里還有什么意思?”我冷冷地說道,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這個家,已經不需要我了。”
我手上用力,想要徹底拉開門。
突然,一雙柔軟的手臂從身后環住了我的腰,將我死死地抱住!
是陳靜!
她沖了過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都貼在了我的后背上。
“你走了我怎么辦?林峰!你讓我一個人怎么辦?”
她的臉埋在我的背上,溫熱的淚水瞬間浸濕了我后背的衣衫。
那滾燙的溫度,仿佛要將我的心也灼穿。
我心中一陣刺痛,但被連日來的委屈和憤怒所占據的理智,讓我變得格外強硬。
“放手!”我試圖掙開她的禁錮,“你不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嗎?我成全你!我走得遠遠的,讓你這輩子都安安靜靜!”
我的話,一定像刀子一樣傷人。
但那一刻,我只想用這種方式來宣泄我的痛苦。
![]()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她哭喊著,抱得更緊了,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里。
我感覺自己的手臂被她抓得生疼,耐心已經耗盡。
我正要用力掙脫她這看似最后的、可笑的挽留。
就在這時,陳靜的一句話令我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