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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那條魚扔了,」她的聲音像一把生銹的剪刀,在悶熱的空氣里亂絞,「我看著它,就想起你辦公室里那些黏糊糊的眼神,腥氣,一樣的腥氣!」
我看著她,她的臉在懷孕的浮腫下繃得像一張濕透的鼓皮。我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那條剛死的鯽魚,鱗片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一種垂死的、無辜的銀光。
「晴晴,這只是一條魚。」我的聲音干得像踩碎的枯葉。
「啪!」一個耳光,不重,但很脆,像冰塊掉在地上。我的臉麻了,不是疼,是麻。她指著我,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林默,你和我,就像這條魚,被人拎在手里,掛在流言的風口上,已經死了,只是還沒發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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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股腥氣,似乎是從蘇晴的指甲縫里鉆出來,滲進了我們家的每一寸墻壁。不是死魚的腥氣,是一種更黏膩、更持久的東西。是懷疑。懷疑這東西,就像南方的梅雨,看不見,摸不著,但它能讓最干燥的木頭長出綠毛,讓最堅固的墻角生出青苔,讓一個懷著我們第一個孩子的女人,眼睛里蓄滿冰冷的沼澤。
她要把孩子打掉。
這個念頭,不是她喊出來的,是她用一種死寂的平靜告訴我的。那天下午,窗外的蟬鳴像一鍋燒開的水,咕嘟咕嘟地要把人的腦漿都煮沸。她坐在沙發上,手里捏著一張從醫院婦產科帶回來的、折得皺巴巴的宣傳單。她沒有哭,只是看著我,那種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剛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陌生人,身上還帶著泥土和腐爛的氣味。
「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有一個靠著女人屁股往上爬的爹。」她說話的時候,嘴唇幾乎不動,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一股鐵銹味,「林默,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干凈得像張白紙。現在呢?這張紙上被人潑了墨,不,是更臟的東西,是口水,是唾沫星子,黏糊糊的,甩都甩不掉。」
我站在她面前,像一尊淋了雨的泥像,笨重,且正在慢慢融化。我的喉嚨里堵著一團棉花,一團浸滿了委屈和憤怒的濕棉花。我說不出話。我能說什么?我說我跟秦嵐處長之間清白得像兩根并排的電線桿,除了工作,連一陣風都吹不過去?我說那些照片是借位,是王浩那個小人躲在灌木叢里拍的?我說那段錄音掐頭去尾,我們談的是一個需要絕對保密的攻關項目?
我都說過了。在過去的半個月里,我像一個蹩腳的傳教士,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唯一的信徒宣講著我的“清白福音”。可我的信徒,我的蘇晴,她的耳朵已經被魔鬼的流言堵死了。那些匿名的短信,像一條條毒蛇,每天準時鉆進她的手機,吐著信子,告訴她,她的丈夫和那個被稱為“冰山女王”的女上司,在深夜的辦公室里,如何用身體交換了那頂扎眼的副科長烏紗帽。
“證據”太多了。秦嵐在提拔會議上力排眾議的發言,被人形容成“護食的母獸”;我因為那個該死的項目連續一周加班到深夜,被說成是“夜夜春宵不思歸”;甚至秦嵐那輛黑色的奧迪A6L,因為有一次順路載我到地鐵口,都被描繪成了一張流動的雙人床。
謠言是長了腿的,它跑得比真相快。謠言也是長了牙的,它專挑人最軟的地方下口。而我林默,三十二歲,除了業務能力,一無所有。我唯一的軟肋,就是蘇晴,和她肚子里那塊只有六個月大的、我的骨血。
現在,這根軟肋要被人硬生生地抽走了。
「晴晴,」我終于找到了我的聲音,它沙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你看著我的眼睛。我們在一起七年,我是什么樣的人,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覺得惡心!」她猛地站起來,肚子像一座小山丘橫在我們中間。那張被她捏了半天的宣傳單,被她狠狠地砸在我臉上。「你以前走路都恨不得貼著墻根,生怕踩死一只螞蟻。你現在呢?你踩著一個女人的肩膀,爬得那么快,你不怕摔死嗎?林默,你讓我覺得臟!」
臟。
這個字像一顆釘子,帶著滾燙的溫度,直接釘進了我的天靈蓋。
我看著她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看著她護著肚子的手,看著她眼睛里那種混雜著愛、失望、憎恨和痛苦的絕望。我突然明白了,我所有的解釋,在這種由嫉妒和陰謀編織成的巨網面前,都像撲火的飛蛾,除了把自己燒成灰,什么也證明不了。
那一刻,萬念俱灰。
什么事業,什么前途,什么副科長,都他媽的是一堆狗屎。如果證明清白的代價是失去我的妻子和孩子,那我寧愿背著這口黑鍋,跳進糞坑里,把自己淹死。
夜里,我沒有睡。蘇晴把自己反鎖在臥室里,我能聽到她壓抑的、像小貓一樣斷斷續續的哭聲。那哭聲,一下一下,像小錘子,敲在我的心臟上。
我坐在客廳的黑暗里,像一截被遺忘的木頭。月光從窗戶斜著照進來,在地板上切出一塊慘白的長方形,像一塊墓碑。我泡了一杯濃茶,茶葉在滾水里翻滾、舒展,然后慢慢沉下去,像我這短暫又可笑的“高升”之路。
王浩那張油膩的臉,在茶水的霧氣里浮現出來。在提拔名單公示的那天,他在走廊盡頭,對我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那笑容里沒有祝賀,只有一種“走著瞧”的怨毒。他才是那個內定的副科長,憑著他那個在局里當副主任的遠房舅舅馬主任。而我,林默,一個只會埋頭做項目的技術呆子,憑著一個誰也啃不動的技術攻關項目,被秦嵐這匹“獨狼”硬生生從論資排輩的隊伍里拎了出來,像一只半路殺出的螃蟹,橫著爬到了王浩的前面。
02
辦公室那個被稱為“老神仙”的老劉,曾在茶水間拍著我的肩膀,嘴里噴著茶垢的味兒,說:「小林啊,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秦處長這棵樹,看著高,看著直,可它不長葉子,下面,乘不了涼啊。」
當時我不懂。現在我懂了。秦嵐用她的權力給了我一個機會,而王浩和他的靠山,則用最骯臟的手段,要連本帶利地收回去,還要把我們倆都釘在恥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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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時候,我寫好了辭職信。
我沒有用單位的稿紙,就用蘇晴備課用的方格紙。我的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音,像垂死的人在喘息。
標題是:《為證清白,為保家庭,我自愿離職》。
我寫得很平靜,沒有控訴,沒有咒罵。我只寫,因為個人原因,給單位的聲譽造成了不良影響,給家庭帶來了無法彌補的傷害,我林默,德不配位,自請下堂。
寫完最后一個字,天已經亮了。一縷灰白色的光,像一條瘦骨嶙峋的蛇,從窗簾的縫隙里爬了進來。
我把辭職信折好,放進上衣口袋,緊貼著我的心臟。我想,這就是我能給蘇晴的、最后的交代。我用我的前途,去換她的信任,去換我未出世的孩子的命。這筆買賣,劃算。
我像一個即將走上刑場的囚犯,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甚至還對著鏡子,試圖扯出一個笑容。鏡子里的那張臉,憔悴、陌生,眼睛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像一張細密的蛛網。
我沒有跟蘇晴告別。我只是輕輕地帶上了門。
清晨的空氣是涼的,帶著一股青草和露水的味道。我大口地呼吸著,感覺自己像一個溺水的人,終于浮上了水面。辭職,這個念頭一旦變成行動,竟然帶來了一種解脫般的輕松。
單位的大樓,在晨光里像一頭灰色的巨獸,張著黑洞洞的嘴,等著吞噬我。
我加快了腳步,我想在所有人上班之前,把這封信放在秦嵐的辦公桌上。然后,我就從這個讓我歡喜讓我憂、讓我榮耀讓我恥的地方,徹底消失。
就在我一只腳踏上單位門前的臺階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像觸了電一樣,瘋狂地振動起來。
我掏出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沒有稱呼,沒有客套,只有一行冷冰冰的、命令式的字:
「林默,忍住。先背好這口鍋,不要做任何事。明天上午十點,全局大會,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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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的末尾,沒有署名。但我知道那是誰。那個號碼,我曾經在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瞥見過一眼,它屬于我們廳里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據說背景深不可測的趙立軍副廳長。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像被一柄大錘狠狠地砸中。
辭職信在我的口袋里,瞬間變得滾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03
我的手在發抖,像秋風里最后一片頑抗的樹葉。
趙立軍?副廳長?
那個只在年終總結大會上,坐在主席臺正中央,像一尊青銅雕像般不茍言笑的男人?那個傳說中,僅用兩年時間,就從外省一個邊緣部門,空降到我們這個核心廳局,并站穩了腳跟的“狠角色”?
他怎么會知道我?還知道我的手機號?
“忍住。”
“先背好這口鍋。”
“明天,看戲。”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打在我混亂的神經上。這些字組合在一起,散發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權力氣味。這是一種我從未接觸過的氣味,比秦嵐處長那種拒人千里的高傲更深沉,比馬主任那種笑里藏刀的偽善更鋒利。
我的腳,像被釘在了臺K階上,再也抬不起來。
一邊,是蘇晴那張含著淚的、絕望的臉,是那張去往地獄的預約單。
另一邊,是一條來自權力頂層的、莫名其妙的指令。
我像一個站在懸崖邊的賭徒,左邊是粉身碎骨,右邊也是萬丈深淵。唯一的區別是,右邊的深淵里,似乎有一根看不見的、若有若無的線。
抓,還是不抓?
我腦子里有兩個小人,在瘋狂地打架。一個在嘶吼:“林默你個懦夫!你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你還在乎這個破工作?快去辭職!用你的骨氣證明你不是孬種!”
另一個小人則用一種極度冷靜的聲音說:“蠢貨,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局,你現在辭職,不就正好遂了別人的意?你不但證明不了清白,反而坐實了‘畏罪潛逃’。到時候,你失去的,就不僅僅是工作了。”
“看戲……”我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看什么戲?誰是演員?誰是觀眾?而我,林默,又將在戲里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小丑,還是祭品?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上班的人流開始像溪水一樣,從我身邊淌過,匯入大樓那個黑色的門口。有人看見我,眼神躲閃,假裝沒看見;有人跟我點頭,笑容里帶著一絲憐憫;王浩和他那幾個跟屁蟲經過我身邊,發出一陣不大不小的、刻意的嗤笑聲,那聲音像指甲劃過玻璃,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突然下定了決心。
我拿出手機,手指顫抖著,撥通了蘇晴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她不會接的時候,那邊傳來了她帶著濃重鼻音的、疲憊的聲音:“喂?”
“晴晴,”我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一架老舊的風箱,“再……再信我最后一次。二十四小時。就二十四小時。”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我能聽到她粗重的呼吸聲,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次對我的審判。
“林默,”她終于開口,聲音里沒有了昨天的歇斯底里,只剩下一種冰涼的、徹骨的疲憊,“你知道嗎?我現在覺得,肚子里的他,不是一個禮物,是一個懲罰。是懲罰我當初瞎了眼,愛上了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你。”
“明天,”我幾乎是在哀求,“明天之后,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聽你的。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說完,我掛了電話,不敢再聽她的回答。
我轉身,走下臺階,離開了那棟灰色的巨獸。那封辭職信,被我揉成一團,死死地攥在手心里,汗水把它浸得又濕又軟,像一塊被人丟棄的抹布。
那二十四小時,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二十四小時。
我沒有回家,我怕看見蘇晴那雙能殺死我的眼睛。我在單位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連窗戶都沒有的旅館。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說不清是煙味還是霉味的怪味。我把自己扔在床上,像一條被甩上岸的魚,徒勞地張著嘴,卻什么也呼吸不到。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那條短信,試圖從那幾個冰冷的漢字里,分析出趙立軍的意圖。
他為什么要幫我?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唯一的可能,就是秦嵐。難道,秦嵐的背后,站著的是趙立軍?可如果是這樣,她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任由這些臟水潑到我們身上?
或者,這根本不是幫我。我,林默,只是他們神仙打架時,被隨手抓過來當擋箭牌的一只小鬼?那所謂的“看戲”,看的其實是我的“祭祀大典”?
無數個念頭,在我的腦子里橫沖直撞,像一群沒頭的蒼蠅。我時而覺得看到了一絲曙光,時而又感覺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個更大的陷阱。
一夜無眠。
04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走進了單位的全局大會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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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容納三百人的大禮堂,座無虛席。空氣里飄浮著一種詭異的、興奮又緊張的氣氛。所有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副叫“若無其事”的面具,但他們的眼睛,卻像雷達一樣,不停地在我、秦嵐、王浩,以及主席臺上的馬主任之間掃來掃去。
我找到我的位置坐下,后背挺得筆直,像一根上了刑具的木樁。
秦嵐就坐在我前面兩排。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外面套著黑色的西裝外套。她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側臉的線條,像用刀鋒精心雕刻過,冷硬,又脆弱。她沒有回頭,但我能感覺到,她的后背,也繃得像一張拉滿了的弓。
十點整,會議開始。
前面的議程,冗長而乏味,像在念一本無人問津的經書。廳長講了半個小時,內容空洞得像一個被掏空了的西瓜。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我的耳朵在嗡嗡作響,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
終于,會議進行到“干部作風建設”環節。
一直低著頭,仿佛在打盹的馬主任,突然清了清嗓子,拿起了話筒。他那張總是掛著彌勒佛般微笑的胖臉,此刻卻寫滿了“痛心疾首”。
「同志們,」他的聲音洪亮而沉痛,在禮堂里回蕩,「最近,我們單位內部,出現了一些很不好的苗頭!一些年輕干部,不思進取,不想著怎么為人民服務,卻總想著走歪門邪道,搞一些烏煙瘴氣的東西!」
他的目光,像兩把油膩的探照燈,有意無意地掃過我和秦嵐的方向。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連空調的嗡嗡聲都仿佛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我感覺我的臉在發燒,皮膚下的血液在奔流,仿佛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
「特別是提拔任用方面!」馬主任加重了語氣,用手敲了敲桌子,發出“咚咚”的悶響,「我們有些領導干部,識人不明,任人唯親,搞小圈子,甚至……存在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個人傾向!這嚴重影響了我們干部隊伍的形象,敗壞了單位的風氣!我建議,廳紀委應該立刻介入,嚴查這種‘火箭式提拔’背后的貓膩!」
話音剛落,王浩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猛地站了起來。他滿臉“義憤填膺”,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馬主任說得太對了!我們單位,決不允許這種靠不正當男女關系上位的人存在!這是對我們這些勤勤懇懇、踏實工作的老實人的侮辱!」
“轟”的一聲,全場炸開了鍋。
雖然沒有點名,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飛刀,狠狠地插在我和秦嵐的身上。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我真想沖上臺去,把王浩那張顛倒黑白的嘴臉撕碎!
然而,我不能動。
趙立軍的短信,像一道無形的符咒,把我死死地釘在座位上。
“背好這口鍋。”
現在,這口鍋,又黑又大又沉,扣在我的頭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全世界都成了看客,等著看我怎么被這口鍋活活壓死。
就在這時,我身邊傳來一陣騷動。
秦嵐站了起來。
在全場數百道目光的注視下,她緩緩地走到了過道上,拿起一個備用話筒。她的臉,白得像一張紙,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要干什么?她要反擊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王浩和馬主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的冷笑,仿佛在等待著獵物做最后的、徒勞的掙扎。
秦嵐握著話筒的手,在微微顫抖。她深吸一口氣,然后,說出了一句讓我如墜冰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