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大婚當日，我被當眾退婚。
未婚夫挽著長公主的手，笑我家族謀反，罪該萬死。
我笑著點燃府邸，在烈火中消失。
三年后，我成為京城最神秘的繡娘，被一個坐輪椅的殘疾皇子重金聘為幕僚。
他捻著佛珠溫柔似水，卻命我破解皇陵密道，助他復仇。
直到那夜我為他施針治病，發現他腰間掛著當年救我之人的玉佩。
也看見他書房滿墻我的畫像，底下卻題著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1
永和三年秋，鎮北將軍府的紅燈籠掛得鋪天蓋地，紅得像淌血。
我坐在梳妝臺前，大紅嫁衣壓得肩膀發僵。
金線繡的鸞鳥蹭著鼻尖，香得發膩，偏蓋不住指尖那股子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涼。乳母周嬤嬤往我手里塞紅綢時，老繭磨得我虎口疼——她是府里僅剩的老人，比誰都清楚，這場“喜宴”根本不是娶親，是給沈家留個活口的幌子。
父兄早戰死在邙山，家族被按上“通敵”的罪名。
滿門抄斬的圣旨就壓在宮里，全靠先帝那紙婚約，我這根沈家最后的獨苗，才沒被直接砍了祭旗。
“吉時已到！請新娘——”喜婆的嗓子像被砂紙磨過，穿透喧鬧的鼓樂砸進門。
我扶著周嬤嬤起身，裙擺掃過滿地花生桂圓，嘩啦一聲——像極了父兄靈堂前撒的紙錢。紅綢另一頭空著，等著那個我只在五歲宴會上見過一面的未婚夫：清河崔氏嫡子，崔琰。
府門外吵得像廟會，可我的視線被蓋頭框死在腳下紅毯上，窄得能看見自己的影子——那是條絕路。直到一雙云頭錦履停在眼前，銀絲牡丹繡得張揚，貴氣里透著股子膈應人的驕縱。
下一秒，清朗卻淬了冰的聲音炸在長街上，比雷還響：“崔氏琰在此——不是來迎親的?！?/p>
人群的吸氣聲像潮水漫過腳背，我攥著紅綢的手，指節捏得發白。
“鎮北將軍沈巍，通敵叛國！”崔琰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剮我的耳朵，“邙山三萬將士埋骨荒野，全是他的罪！陛下開恩，只抄家奪爵，不連累婦孺?！?/p>
他話音一停，我就聽見絲綢摩擦的輕響——有人往他懷里靠。不用看也知道，是當朝圣眷最濃的長公主，蕭玉嬙。那女人的香水味，隔三丈遠都能聞見，膩得人想吐。
“但，”崔琰的嫌惡都快從嗓子眼里溢出來了，“我清河崔氏百年清譽，絕不能讓逆臣之女，臟了門楣！”
紅綢被他猛地抽走，輕飄飄落在地上，沾了泥點——像極了他踩在我沈家尊嚴上的樣子。
“故，今日當眾——退此婚約！”
人群“嘩”地炸了。我抬手，自己掀開了蓋頭。天光刺得我瞇眼，正好看清崔琰那張俊朗卻刻薄的臉——還有他臂彎里蕭玉嬙的笑，像看猴戲似的，膈應得我牙根發癢。
“沈昭，”崔琰抬著下巴，那語氣比施舍乞丐還傲慢，“看在幼時相識的份上，長公主開恩，給你個體面——自行了斷，留全尸?！?/p>
蕭玉嬙跟著輕笑，聲音軟得像糖，卻毒得能穿腸：“一把匕首，一段白綾，總比菜市口那把鈍刀子砍得血糊淋拉的強。沈妹妹，別不知好歹?！?/p>
我盯著他們。
盯著我曾經的未婚夫，和他新攀的靠山。
我爹在西北寒風里啃凍得硌牙的麥餅時，他們在京城畫舫喝加冰的酸梅湯；
我哥把“馬革裹尸”的家書揣進懷里時，他們正對著新詞譜曲子；
沈家被潑臟水時，他們忙著換庚帖，做才子配公主的美夢。
我突然就笑了，聲音不大，卻讓滿街喧鬧瞬間啞火——連吹嗩吶的都停了。
“崔公子，退婚書何在？”
崔琰一怔，隨即從袖里甩出明黃絹帛，砸在我腳邊：“陛下親筆，拿去！”那力道，像是怕沾到什么臟東西。
我彎腰撿起，絹帛冰涼刺骨，“準退”兩個字刺得眼疼。我慢慢展開，抬眸掃過那些或同情或鄙夷的臉，聲音炸得像驚雷：“邙山之敗，全是疑點！我父兄忠烈，天地可鑒！這退婚書，我接。”
崔琰剛要笑，我猛地把龍鳳蓋頭往天上一拋——紅綢翻飛的瞬間，比他的臉好看多了。
我疾步后退，撞開攔路的家丁，一把扯下府門前的火炬——這是為我的“喜宴”點的，現在，正好給崔家添點“熱鬧”。
“但你崔氏的門楣，我沈家女，不稀罕！”
滿街人都傻了，我把火炬往潑了桐油的門楣上一砸——“轟”的一聲，火舌竄得比將軍府的旗桿還高。
轟——！烈焰沖天而起，熱浪撲得人睜不開眼。
“瘋婦！”崔琰拽著蕭玉嬙往后躲，臉都白了——剛才那股子傲慢，全燒成灰了。
我轉身對著人群，一字一句喊得撕心裂肺：“你們要的貞潔烈女——早死在崔琰退婚的那一刻了！”
說完，轉身就往火里沖。
濃煙嗆得我直咳嗽，灼熱木屑砸在肩上，疼得鉆心?？晌沂扉T熟路穿回廊——這里是我長大的地方，就算燒光了，我也能摸到父親的書房。那里藏著沈家的命。
轉動書架后的青花瓷瓶，暗門“咔嗒”開了，冷空氣涌出來。我最后看一眼吞噬一切的火?！抢锩媛裰业奶煺?。轉身踏入黑暗，暗門在身后合上，把外面的尖叫怒罵，全關在了地獄里。
暗門在身后合攏，將崔琰的怒吼、蕭玉嬙的尖叫，全關在了外面。
2
三年后，城南五味坊。
我成了“錦娘”，城南五味坊的小繡娘。左臉一道淡疤，穿粗布衣裳，指尖總沾著絲線色——沒人知道，深夜里我捻的是精鐵機括，鋪在桌上的是《璇璣兵法》殘頁，還有偷偷買來的朝堂密報。
“錦娘！快出來！天大的貴人找你！”張大娘的拍門聲快把門板拍碎了，驚飛了檐下的麻雀。
我手忙腳亂把機關圖掃進床底暗格，抓過半繡的帕子去開門。剛說“我一個繡娘哪認識貴人”，就被她連推帶搡塞進巷子口的馬車——那車簾一掀，我心就沉了。
馬車看著樸素，坐墊卻是貢品云錦，角落繡著皇室獨有的云雷紋。我攥緊衣角，心跳得像要蹦出來——這排場，是宮里的人。
車行了大半個時辰，停在一處隱蔽山莊。護衛引我穿過回廊，最終停在臨水書齋前：“主人，人帶到了?！?/p>
“進。”
“進?！币粋€溫和的聲音傳來，卻讓我指尖一麻。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看見輪椅上的背影——正對著湖面，衣擺被風吹得微動。
他緩緩轉過來，我捏著繡花針的手“咔嗒”一下就僵了——針差點扎進掌心。
清俊得像畫里的人，眉骨高挺，眼尾微垂，唇色淡得發灰，卻壓不住那股子穩勁。指間捻著串深紫佛珠，明明癱在輪椅上，眼神卻像壓著千軍萬馬。
是蕭景珩。
那個曾經名動京華的太子，三年前邙山一役后中奇毒、斷雙腿，從此淡出朝堂的廢太子，蕭景珩。
他怎么會找我？找“錦娘”，還是找“沈昭”？
“錦娘？”他開口，聲音依舊溫和，“五味坊最好的繡娘，據說擅仿古繡，能修補失傳針法？”
我趕緊垂眼，裝出局促的樣子：“民女就會點針線活，混口飯吃，當不得‘最好’二字。”
他笑了笑，推過一塊深色錦緞：“看看這個，能否修補？”
指尖剛碰到錦緞，我就僵了——是冰蠶云錦，宮里娘娘才用的東西！上面的云雷紋，和我爹密室里《璇璣兵法》封皮的符文，一模一樣！邊緣的火燒刀痕，是死戰留下的印記。
“料子難得，針法精妙，民女只能盡力一試。”我強壓心跳，故意露出為難的神色。
“無妨?！彼掍h突然轉了，目光落在我發抖的手指上，“只是聽說，姑娘不僅繡活好，還懂點機關巧術？”
后背瞬間沁出冷汗——他在試探我！
“貴人說笑了，”我把頭埋得更低，“民女連紡車都擺弄不明白，哪懂什么機關。”
他沒再追問，佛珠轉得沙沙響，那沉默比審問還讓人窒息。良久才說：“或許是我記錯了。先修補錦緞吧，下人會帶你去住的地方?！?/p>
我幾乎是逃著出了書齋。躺在客房的硬床上，我攥著被子想——他到底知道多少？是知道我懂機關，還是早就認出我是沈昭？
3
接下來三天，我故意磨洋工，用最普通的針法反復拆改，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尚睦镌交拧捑扮襁@號人，絕不可能沒事找個繡娘來消遣，他找我，一定有目的。
第三夜，山莊的寧靜被打破了。
院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壓低聲音喊：“主子舊疾犯了！”緊接著，一陣壓抑的呻吟傳過來，又被硬生生憋回去——聽得人頭皮發麻。
沒等我反應，護衛首領就撞開了院門，臉還是板著，聲音卻急了：“錦娘姑娘，主人有請！他目疾突發，疼得厲害，聽聞你有家傳針灸術，求你試試！”
目疾？不是腿疾？我來不及細想，就被帶到了主院。
寢殿里燈燭昏黃，蕭景珩靠在榻上，墨發散在枕頭上，臉色白得像紙。他緊閉著眼，睫毛因痛苦抖得厲害，手指死死攥著榻邊，指節都泛青了。
“試。”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我剛湊過去要查他的眼睛，他突然渾身一抽，手臂一揮——腰間束帶“啪”地松了，寢衣滑開，一枚玉佩從他腰側掉出來，砸在榻邊的腳踏上。
青白玉的回頭鹿，鹿眼處一點紅沁，像凝固的血淚。
心臟“咚”地一下炸了，疼得我差點蹲下去。
三年前，我爹送我離京避禍，半路遇殺手。我中箭跌下山崖，是個眼睛蒙著藥布的少年救了我。他話少，每天默默給我換藥，卻從不讓我看他的臉。
分別時，我把母親留的木蘭花金簪塞給他——那是我唯一值錢的東西。他卻回贈了這枚玉佩，然后撐著竹杖，消失在崖底的晨霧里。這枚玉佩，是我暗無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光。可惜將軍府失火前，我沒能把它帶出來。
它怎么會在蕭景珩身上？
難道當年那個救我的盲眼少年，就是他？
“姑娘？”老大夫的催促拉回我的神。我定眼一看——他眼周的經絡都鼓起來了，根本不是普通目疾！是《璇璣兵法》里寫的苗疆奇毒，“牽機”！
這毒無解，發作時雙目像被針扎，重則經絡逆行，疼得活活瘋掉。書里記著一套緩解針法，卻要扎頭部險穴——稍有差池，就是死路一條。
“貴人信我嗎？”我輕聲問。
他攥緊的手松了松，沒睜眼，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死馬當活馬醫，試試。”
我立刻喊人備金針和烈酒。先把燒刀子喂他喝下——既能鎮痛，也能壯我的膽。三枚金針捏在手里，我深吸一口氣，快如閃電扎進他頭頂和頸后的穴位。
“唔！”他悶哼一聲，身體繃得像張弓，冷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淌，卻沒再叫一聲——這股子硬氣，和當年崖底的少年一模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緊繃的肌肉終于松了，眼周的青黑也淡了。他慢慢睜開眼，起初眸子是散的，過了會兒才聚焦，直直落在我臉上。
燭光晃著他的眼，深潭似的，裝著我看不懂的情緒。突然，他抬起手，指尖帶著顫，往我左臉的疤上碰。
我渾身一僵，想躲，卻被他眼里的憐惜釘住——那眼神，不是裝的。
“……疼嗎？”他問，聲音啞得像磨過沙子，卻軟得能化冰。
這三個字，像針一樣扎進我心口最軟的地方。三年的委屈、恨意、恐懼，全涌了上來。我猛地偏頭躲開，硬邦邦地說：“舊傷，早不疼了。你沒事就好，我走了?！?/p>
我幾乎是逃著出了主院，夜風刮在臉上，卻吹不散發燙的臉頰?？吭谠洪T上，我心臟狂跳——他是救我的恩人，可他也是邙山之戰的監軍，是和沈家一起“出事”的人。
他到底是恩人，還是藏得更深的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