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婧雅要出嫁了,對象是她口中“踏實上進”的韓景明。
作為姐姐,我贈與她一套市值五百萬的臨江公寓作婚房。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我這個姐姐對妹妹最厚重的心意與祝福。
婚禮當天,賓客盈門,喜氣洋洋。
酒過三巡,滿面紅光的妹夫韓景明摟著微醺的婧雅,端著酒杯走到主桌。
他聲音洪亮,帶著不加掩飾的得意,對著我和滿堂賓客說道:“姐,你放心,我會對婧雅好的。
不過話說回來,婧雅能嫁給我,也是她的福氣,算是高攀了。”
喧鬧的宴席廳似乎安靜了一瞬。
母親的笑容僵在臉上,婧雅茫然地抬頭看他。
周圍的親友神色各異,有驚訝,有尷尬,也有看好戲的玩味。
我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瓷壁。
抬起頭,迎著韓景明那雙被酒精和野心燒得發亮的眼睛。
我什么也沒說,只是看著他,慢慢地,漾開一個極為平靜的微笑。
韓景明似乎被我笑得有些發毛,但隨即又被更大的得意淹沒。
他大概覺得,這是默許,是無可奈何的認可。
他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微笑,是他美夢終結的序曲。
明天太陽升起時,他為之奮斗、并企圖借此攀爬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而他甚至,從未真正認識過他的大姨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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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景弘集團總部三十二樓的辦公室,視野極好。
整面落地窗外,城市脈絡清晰延伸,江如緞帶。
我處理完最后一份海外并購案的評估報告,揉了揉眉心。
內線電話適時響起,是助理楊宏志。
“梁總,營銷部三季度復盤會資料送來了,另外……”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二小姐剛才來電話,說晚上想和您吃飯,有重要事情宣布。”
重要事情?婧雅那丫頭,能有什么重要事。
無非是又發現了哪家好吃的甜品店,或是手工課上孩子們給了她什么驚喜。
心底泛起一絲柔軟,我應道:“好,地方她定,下班你來接我。”
傍晚,我讓楊宏志將車停在老城區一家私房菜館外。
館子不大,藏在梧桐樹掩映的巷子里,是婧雅學生時代就愛來的地方。
她早已等在靠窗的老位置,見到我,眼睛立刻彎成月牙。
“姐!”她小跑過來挽住我的胳膊,身上有淡淡的梔子花香,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什么事這么高興?”我坐下,接過她遞來的熱茶。
婧雅臉頰微紅,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眼里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光彩。
那光,太亮,太滿,帶著孤注一擲的歡喜,讓我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姐,”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氣,“我……我談戀愛了。”
果然。我端起茶杯,氤氳熱氣模糊了視線。
“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對我也特別好。”她開始細數,語氣雀躍。
他叫韓景明,二十八歲,本地人,父母是普通職工。
他自己很努力,是公司中層,穩重,上進,有責任心。
他們相識于一次公益徒步,他如何體貼,如何有共同語言。
“姐,我覺得……我可能就是遇到對的人了。”她最后總結,眼神期盼地望著我。
我靜靜聽著,捕捉到她話里一個詞——“公司中層”。
“他在哪家公司?”我語氣尋常地問。
“景弘集團呀!巧吧?不過他在營銷部,好像是個副經理。”
婧雅笑得毫無陰霾,“他說公司平臺好,他很珍惜這個機會,一直很拼。”
景弘集團。營銷部。副經理。
韓景明。
幾個信息碎片在腦中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只有我能聽見的脆響。
營銷部副經理里,確實有這么個人。
上月部門業績簡報上,名字出現過,業績尚可,無特別突出。
印象里,在某個不那么重要的跨部門會議上,似乎見過一個模糊的側影。
年輕,略顯拘謹,發言時努力想表現沉穩。
原來是他。
“姐,你怎么不說話?”婧雅有些不安,“你不高興嗎?”
我放下茶杯,握住她微微發涼的手,笑了笑。
“怎么會。我們婧雅喜歡的人,姐姐當然要看看。什么時候方便,帶他來見見?”
“真的?太好了!”婧雅立刻松了口氣,笑容重新綻放。
“他說他也特別想見見你,就是……有點緊張,說你太厲害了。”
我心里那點模糊的異樣感,又深了一層。
想見我?緊張?
一個在景弘集團工作的副經理,想見女友的姐姐,為何會特別強調“緊張”和“厲害”?
除非,他知道的,比婧雅告訴他的,要多得多。
這頓飯的后半程,婧雅完全沉浸在甜蜜的傾訴中。
我微笑著傾聽,適時給出反應,心里卻已悄然拉起一道警戒線。
這個名字,需要重新審視。
不是因為他的職位,而是因為他出現在婧雅生命里的時機,和他可能隱藏的動機。
送我上車時,婧雅還在興奮地計劃著四人見面。
“姐,景明說他知道一家很棒的私房菜,特別適合家庭聚會……”
“好,你安排。”我搖下車窗,夜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
“對了,”我像是忽然想起,語氣隨意,“下次見面前,把他具體部門職務發我一下。”
“免得見面聊起來,我對他工作一無所知,顯得不關心。”
婧雅不疑有他,爽快答應:“嗯!姐你最好了!”
車子駛離,后視鏡里她雀躍揮手的身影越來越小。
我靠向椅背,閉上眼睛。
“楊叔。”
“梁總。”駕駛位的楊宏志應道。
“查一下營銷部副經理韓景明,入職以來的全部資料。”
“包括但不限于人事檔案、業績表現、晉升軌跡、項目參與、財務往來。”
“以及,”我頓了頓,“近期所有通訊和會面記錄,重點排查有無異常接觸。”
楊宏志沒有多問一句,只沉聲道:“明白,我親自去辦。”
夜色濃重,車窗上映出我平靜無波的臉。
婧雅,我的妹妹。
我希望你的幸福是真的。
但若有人想借你這座橋,圖謀不該屬于他的風景。
姐姐會讓他知道,橋,有時候也是懸崖。
02
調查結果在三天后送到了我的辦公桌上。
文件不厚,卻足夠勾勒出一個清晰的輪廓。
韓景明,普通二本畢業,通過校園招聘進入景弘集團基層。
頭兩年表現平平,第三年忽然開竅般業績躥升,從此步入晉升快車道。
一年前升任營銷部副經理,負責華東區部分渠道拓展。
簡歷干凈,履歷連貫,任誰也挑不出明顯錯處。
但楊宏志用紅筆圈出的幾處細節,讓這“干凈”透出別樣意味。
首先是他的晉升節點,恰好與華東區一次重要招標重合。
當時景弘的主要競爭對手“啟航實業”出人意料地提前棄標。
公司順利拿下項目,而負責前期客戶接洽的,正是當時還是業務主管的韓景明。
報告里附了一份匿名渠道提供的模糊信息:啟航實業棄標前,其項目負責人與韓景明有過數次“非正式會面”。
其次是財務。
韓景明年薪加獎金約四十萬,消費水平卻遠超于此。
他去年購入一輛六十余萬的轎車,全款。
今年初,其父母名下老房拆遷,補償款據調查僅八十萬左右。
但他近期頻繁瀏覽高端樓盤信息,咨詢記錄里不乏總價五百萬以上的大平層。
錢從哪里來?
最后,也是我最在意的一點:他與婧雅的“相識”。
婧雅說是公益徒步,浪漫邂逅。
但記錄顯示,在那次徒步活動前兩個月,韓景明就已通過集團內部通訊錄。
多次嘗試向“總裁辦公室”發送添加好友申請,備注欄寫著“工作匯報”。
均被我助理以“總裁不直接處理此類申請”為由婉拒。
徒步活動的主辦方之一,是集團旗下基金會贊助的公益組織。
活動志愿者名單里,有婧雅的名字。
而韓景明,是以“集團優秀員工代表”身份受邀參加的。
巧合?或許。
但太多的巧合拼在一起,就是精心的設計。
合上文件,我走到窗邊。
江面上貨輪緩緩駛過,鳴笛聲沉悶悠遠。
韓景明。一個聰明、有野心、懂得鉆營的年輕人。
他看中了婧雅的什么?單純,善良,易于掌控?
還是她背后,那個他或許窺見一星半點,卻遠未了解全貌的“梁家”?
他刻意向婧雅隱瞞了與我——景弘集團實際控制人——的關系。
只模糊地說“你姐姐很厲害”。
是怕婧雅知情后,他的接近顯得目的不純?
還是他自信能瞞天過海,最終既得美人,又攬財富?
敲門聲響起,楊宏志端著一杯新沏的普洱進來。
“梁總,二小姐剛發來信息,約了明晚在‘云境’私房菜館,韓景明也到。”
“嗯。”我接過茶杯,溫熱透過瓷壁傳來。
“另外,”楊宏志稍作遲疑,“下面人匯報,最近一周,韓景明與啟航實業的人。”
“又有過兩次私下接觸,地點很隱蔽,具體內容不詳。”
我抿了口茶,苦澀回甘。
“繼續盯著,注意別打草驚蛇。尤其是他和婧雅在一起的時候。”
“明白。”
楊宏志退了出去。
辦公室重歸寂靜,只有空調細微的風聲。
我坐回寬大的辦公椅,手指無意識地點著那份調查文件。
婧雅昨晚又打來電話,聲音里的幸福幾乎要溢出來。
她說韓景明如何體貼地陪她備課,如何耐心聽她講孩子們的趣事。
她說媽媽見了韓景明一次,對他印象很好,夸他穩重懂事。
她說:“姐,我覺得我真的很幸運。”
幸運嗎?
我的傻妹妹,你可知你口中這份“幸運”,可能包裹著怎樣的算計?
明天見面,我倒要好好看看。
這個韓景明,究竟有幾副面孔。
在他那雙望向婧雅看似深情的眼睛里。
到底藏著多少對財富與權勢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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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云境”私房菜館位于城市新區的空中花園層。
環境清雅,俯瞰夜景的確不錯。是韓景明挑的地方。
我到的時候,婧雅和韓景明已經到了。
還有母親林梅英。她穿著件墨綠色絲絨旗袍,頭發挽得一絲不茍。
臉上帶著慣有的、溫和而得體的笑容。
“姐!”婧雅起身迎我,臉上是戀愛中人才有的光潤。
她身邊站著的男人,就是韓景明。
身高約一米八,穿著合體的深灰色西裝,頭發用發膠打理得整齊。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恭敬,卻不顯得過分卑微。
“姐姐好,阿姨好。”他主動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聲音清朗。
“我是韓景明。常聽婧雅提起您,今天終于見到了。”
他伸出手。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干凈。
我伸手與他輕輕一握,觸感干燥,力度適中。
“你好,韓先生。坐吧。”
落座時,我注意到他極為自然地先為母親拉開椅子。
然后才是婧雅,動作細致周到。
席間,他表現得無可挑剔。
話題主要圍繞婧雅的工作和生活,偶爾談及自己,也多是“努力工作”、“希望給婧雅更好生活”之類。
態度謙遜,言辭懇切,眼神大多數時間落在婧雅身上。
帶著笑意和顯而易見的珍視。
母親顯然很滿意,不時含笑點頭,偶爾問及他的家庭。
韓景明回答得也很得體:父母退休,身體尚可,家庭簡單和睦。
“小韓在景弘集團工作?”母親溫和地問。
“是的阿姨,在營銷部,負責一些市場拓展工作。”韓景明回答。
“公司平臺很好,我也一直很努力,希望能盡早有所成就。”
他說這話時,眼神坦蕩地看向我,似乎只是晚輩在向前輩表達上進心。
我微微一笑,舀了一勺松茸湯:“景弘是注重實干的地方,有付出總會有回報。”
“姐姐說得對。”韓景明立刻接話,語氣誠懇。
“我一直以公司的價值觀要求自己,腳踏實地。”
婧雅在旁邊聽著,看著韓景明的眼神滿是驕傲與愛慕。
她悄悄在桌下碰了碰我的腿,遞來一個“你看他多好”的眼神。
我回以微笑,心里卻愈發冷然。
演技真好。分寸拿捏得極準。
在母親和婧雅面前,他是穩重上進、深情款款的佳婿。
對我,則是一種恰到好處的、對“女友厲害姐姐”的尊敬與隱約攀附。
絕口不提他可能猜到的、我更深層的身份。
也絕不讓這份“可能”的猜測,影響他在婧雅面前塑造的“純粹”形象。
“姐,”婧雅忽然開口,臉頰微紅,“我和景明……我們打算訂婚了。”
母親驚喜地“啊”了一聲,握住婧雅的手:“這么快?好事啊!”
韓景明適時地握住婧雅另一只手,目光溫柔而堅定:“阿姨,姐姐,我是真心愛婧雅,想照顧她一輩子。”
“雖然我現在能給她的還不夠多,但我會拼盡全力。”
他言辭真摯,眼眶似乎都有些發紅。
婧雅感動得靠向他肩膀。
母親也連連點頭,眼角泛淚。
好一幕溫馨感人的畫面。
我靜靜看著,然后放下湯匙,瓷器碰撞發出清脆一響。
“既然你們決定了,姐姐當然祝福。”
我看著他們交握的手,慢慢說道。
“婧雅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這樣吧,”我語氣輕松,仿佛臨時起意。
“我名下剛好有套臨江的公寓空著,位置和戶型都不錯。”
“就當是姐姐送給你們的訂婚禮物,也是婚房。”
婧雅愣住了,猛地坐直身體:“姐!那太貴重了!”
韓景明也顯得十分吃驚,連忙擺手:“姐姐,這不行!太破費了!我和婧雅可以自己慢慢攢錢……”
“一套房子而已,不算什么。”我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
“只要你們感情好,好好過日子,就值了。”
我目光掃過韓景明。他臉上那瞬間閃過的、幾乎無法捕捉的狂喜。
和隨即努力克制的、混雜著震驚與巨大滿足的神情。
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母親也勸道:“小韓,婧琪是姐姐,她給的就收下吧,都是心意。”
韓景明“掙扎”片刻,終于“無奈”又“感激”地點頭。
他站起身,鄭重地向我舉杯:“姐姐,謝謝您!我……我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向您保證,一定會用生命去愛婧雅,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他說得擲地有聲,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眼角那點濕意,不知是酒氣上涌,還是得償所愿的激動。
婧雅依偎著他,滿臉都是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母親欣慰地看著這對璧人。
而我,只是端起茶杯,淺淺啜了一口。
茶已微涼,入口苦澀。
韓景明,戲,才剛開始。
送你一套房,是給你的餌,也是給你量身的刑場。
看你幾時演不下去,看你如何自取滅亡。
那套臨江公寓市值五百萬,對我是九牛一毛。
對你,卻是此生難以企及的夢。
現在夢砸在你眼前,你可要接穩了。
只是不知,當美夢變噩夢時。
你精心維持的面具,還戴不戴得住。
04
送出婚房后,韓景明與婧雅的婚事正式提上日程。
母親林梅英興致勃勃地投入籌備,事無巨細都要過問。
她心疼小女兒,總覺得婚禮排場不能寒酸,失了梁家的體面。
我大多時候只是聽著,偶爾在關鍵處給些建議。
更多精力,放在了公司和“關注”韓景明上。
楊宏志的匯報越來越頻繁,內容也越來越值得玩味。
韓景明拿到婚房鑰匙后,去實地看了不下五次。
每次都帶著不同的朋友或同事,美其名曰“參考裝修意見”。
實則在旁人艷羨的目光和恭維中,享受那種擁有者的快意。
他對婧雅的態度,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依然是溫柔的,關心的,但多了些不易察覺的敷衍和理所當然。
婧雅跟他商量婚禮細節,他常常心不在焉。
“你定就好,我都行。”成了他的口頭禪。
可一旦涉及婚禮的排場、酒店的檔次、賓客的名單。
他又會突然變得極其在意,堅持要“最好”、“最有面子”。
“一輩子就一次,不能委屈你,也不能讓人看低了。”他如是說。
婧雅沉浸在幸福里,只覺得他是重視。
只有一次,婧雅在電話里跟我略帶委屈地提起。
她看中一款設計簡約的婚紗,韓景明卻說不夠“大氣”。
“他說主婚紗一定要震撼全場,租的話也要最貴的系列。”
“姐,我覺得簡單點就好,又不是走紅毯……”
我安撫了她幾句,掛了電話。
韓景明要的不是婚紗,是聚光燈,是宣告“成功”的舞臺。
他在營銷部的工作,近期倒是“順風順水”。
經手的幾個項目推進順利,甚至有兩個提前完成了指標。
部門總監在周報里點名表揚了他,說他“沖勁足,有想法”。
楊宏志弄到了他最近提交的一份渠道拓展計劃書。
野心勃勃,涉及數筆不小的預算申請,瞄準的都是高端市場。
計劃書文筆流暢,數據翔實,看起來很有說服力。
但其中幾個關鍵的合作方背景模糊,風險評估部分一筆帶過。
更讓我注意的是,這份計劃書的某些思路和切入點。
與集團核心層不久前討論過,但尚未公開的某種戰略方向,有隱晦的相似。
是巧合?還是他有超出職級的“信息渠道”?
婚期越近,韓景明身上的違和感越重。
他在公司越發低調勤勉,對上級恭敬,對同事客氣。
在婧雅和母親面前,依然是那個“穩重可靠”的未婚夫。
但偶爾,在一些只有“自己人”的場合,他會不經意流露出一種志得意滿。
一次,婧雅帶他來我家吃飯。
飯后閑聊,談及某個近期熱議的財經新聞,一家企業并購案。
韓景明侃侃而談,分析內幕,預測走勢,言辭間不乏對收購方手腕的欽佩。
“資本運作,說到底就是看誰眼光準,下手狠。”他最后總結道。
語氣里帶著一種與年齡、職位不太相符的“洞悉”和躍躍欲試。
母親笑著打趣:“小韓懂得真多,像個大老板。”
韓景明立刻收斂神色,謙遜道:“阿姨過獎了,我就是平時喜歡看看新聞,瞎琢磨。”
“在景弘這樣的大平臺,還是要腳踏實地。”
他說這話時,余光似乎飛快地掃了我一眼。
我正低頭剝著橘子,恍若未聞。
橘子清甜的香氣在指尖彌漫。
婧雅依偎在他身邊,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韓景明眼底一閃而過的、近乎膨脹的滿足。
那不僅僅是對女人崇拜的享受。
更像是一種,即將登堂入室、攫取更大獵物前的興奮與自得。
他似乎真的認為,通過婚姻,他已經半只腳踏進了另一個階層。
擁有了支配和俯瞰的資格。
他大概忘了,或者根本不愿去想。
他能看到的、接觸到的一切,或許只是有人允許他看到的部分。
婚禮前一周,母親有些憂心地找到我。
“婧琪,我聽說小韓最近在打聽一些投資渠道,好像涉及金額不小。”
“他是不是……太急進了些?你們公司待遇好,但剛起步,還是要穩當。”
我拍拍母親的手:“媽,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我會留意的。”
送走母親,我站在陽臺上,晚風帶著涼意。
城市燈火璀璨,那套臨江公寓的方向,隱約可見。
韓景明,你胃口不小。
一邊用公司的資源為自己鋪路,一邊用婚姻做跳板覬覦更多。
你以為你在下棋,步步為營。
卻不知自己早就是別人棋盤上的子。
婚禮在即,好戲就要開場。
你搭好了戲臺,粉墨登場,準備迎接滿堂喝彩。
卻不知,為你準備的,并非鮮花與掌聲。
姐姐我,為你備了一份“厚禮”。
只等你,在最得意忘形的時刻。
親自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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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婚禮定在城中最負盛名的半島酒店宴會廳。
水晶燈璀璨如星河,香檳塔折射著夢幻光影。
鮮花馥郁,衣香鬢影。母親動用不少人脈,場面盛大。
婧雅穿著韓景明堅持選定的、綴滿水晶與蕾絲的奢華主紗。
美得驚人,卻也隱隱被那過分繁復的裝飾壓住了幾分靈氣。
她臉上始終帶著幸福的笑容,眼神卻偶爾閃過一絲疲憊。
繁冗的儀式和應酬,對她這樣喜靜的性格是種消耗。
韓景明則截然不同。
他穿著昂貴的高定禮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滿面紅光。
穿梭于賓客之間,敬酒寒暄,談笑風生。
姿態從容,甚至帶著幾分主人般的揮灑自如。
仿佛這場盛大婚禮,是他個人成功的加冕禮。
母親坐在主桌,看著女兒,眼里含著欣慰的淚,也有一絲復雜。
她大概也察覺到了什么,只是在這大喜的日子,不愿深想。
我作為姐姐,自然坐在主位,安靜地觀禮,得體地應酬。
大部分時間,我只是淺淺啜飲杯中清水,目光平靜地掠過全場。
韓景明似乎刻意忽略了我,或者,是覺得已無需在我面前刻意表現。
他和一群看起來像是他朋友或同事的年輕人拼酒,笑聲很大。
“韓哥,牛啊!娶了這么漂亮的嫂子,還有那么好的大姨子!”
“那是!景明現在是愛情事業雙豐收,人生贏家!”
韓景明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眼神逐漸迷離,話也多了起來。
“運氣,都是運氣!”他大著舌頭,攬過身邊一個朋友的肩膀。
“我跟你們說,這找老婆啊,不光看長相,還得看……看什么?看家世!看資源!”
周圍人哄笑起來,有人起哄:“韓哥這是深有體會啊!”
婧雅就在不遠處和女伴說話,聞聲回過頭,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她輕輕拉了拉韓景明的衣袖,低聲道:“景明,你少喝點。”
韓景明一擺手,動作有些粗魯:“沒事!今天高興!”
他掙脫婧雅的手,又灌下一杯酒,臉頰漲紅,眼神卻亮得嚇人。
目光掃過全場,最后,竟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他端著酒杯,腳步略顯虛浮地朝主桌走來。
婧雅擔憂地想跟上,被他朋友半開玩笑地攔住。
“嫂子,讓韓哥跟姐姐說兩句體己話!”
韓景明走到我面前,酒氣撲面而來。
他臉上掛著一種混合著得意、炫耀,甚至隱隱挑釁的笑容。
母親皺了皺眉,想說什么,我輕輕按住了她的手。
“姐!”韓景明聲音洪亮,引得附近幾桌賓客都看了過來。
“我再敬您一杯!感謝您……送我和婧雅那么好的婚房!”
他晃晃酒杯,琥珀色的液體灑出一些。
“您對婧雅好,我知道!放心,您妹妹嫁給我,受不了委屈!”
他頓了頓,環視周圍投來的目光,聲音又拔高了幾分。
帶著一種壓抑許久、終于可以宣泄的暢快。
“不過話說回來,姐,咱們也關起門來說句實在話。”
他湊近一些,酒氣幾乎噴到我臉上,眼神灼灼。
“婧雅能嫁給我,是她的福氣!真的,我不怕您不愛聽——”
他故意拉長語調,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在驟然安靜下來的空氣里。
“您妹妹嫁給我,那、是、高、攀!”
死寂。
美妙的婚禮背景音樂仿佛瞬間消失。
所有聲音都被抽離,只剩下那句“高攀”在奢華大廳里嗡嗡回蕩。
母親臉上的血色倏然褪盡,手指猛地攥緊了桌布。
婧雅呆立在幾步之外,婚紗的裙擺像突然失去了支撐。
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韓景明,又惶恐地看向我。
臉上剛剛還殘余的幸福碎屑,被這句話擊得粉碎。
只剩下慘白的茫然和刺痛。
周圍的賓客神色各異,震驚,尷尬,玩味,竊竊私語聲低低響起。
無數道目光聚焦在這里,像聚光燈,炙烤著這一刻的難堪。
韓景明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
他晃了晃酒杯,得意地等著我的反應,等著或許的難堪,或許的妥協。
在他膨脹的認知里,送出天價婚房的姐姐,或許也只是一個。
可以用財富和“體面”拿捏的、愛面子的有錢女人。
我緩緩地,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在鋪著潔白桌布的桌面上。
動作很輕,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然后,我抬起頭,迎上韓景明那雙被酒精和狂妄燒得發亮的眼睛。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即將成為我妹夫的男人。
看著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小人得志的猖狂。
看著他以為掌控一切、實則正在墜入深淵而不自知的愚蠢。
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在我臉上,漾開一個笑容。
平靜無波,波瀾不驚。甚至,帶著一絲極淡的、難以解讀的溫和。
沒有預想中的憤怒,沒有尷尬,沒有反駁。
只是那樣看著他,微笑著,一言不發。
韓景明愣住了。得意的笑容僵在臉上,似乎被我這不合常理的反應弄得有些無措。
他眼神里閃過一絲困惑,隨即被更濃的酒精和惱羞成怒掩蓋。
大概覺得我是在強撐,是在眾人面前維持那可笑的體面。
“姐,您說是不是這個理?”他試圖找回場子,語氣卻弱了幾分。
我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維持著那個微笑,輕輕端起面前的水杯。
抿了一口。水溫正好。
婧雅終于回過神來,眼淚瞬間涌出。
她沖過來,用力拉住韓景明的胳膊,聲音發抖:“景明!你胡說什么!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韓景明甩開她的手,有些煩躁。
“我說的是事實!老婆,你以后就跟著我享福吧,你姐再有錢,那也是外人……”
“夠了!”母親終于忍無可忍,低聲喝止,氣得渾身發顫。
場面混亂又尷尬。司儀慌忙過來打圓場,音樂聲重新放大。
親友們也開始刻意大聲談笑,試圖掩蓋這突兀的插曲。
韓景明被幾個朋友半勸半拉地弄走了,嘴里還兀自嘟囔著什么。
婧雅站在原地,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精心打扮的妝容暈開。
母親摟住她,低聲安慰,看向韓景明背影的眼神,充滿了失望與冰冷。
我始終坐在原位,臉上那抹平靜的微笑未曾褪去。
只有垂在桌下的手,指尖輕輕拂過手機屏幕。
一條早已編輯好的信息,發送了出去。
收件人:楊宏志。
內容只有兩個字:“收網。”
盛宴未散,戲已至中場。
韓景明,你的高光時刻,到此為止。
明天太陽升起時。
你會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高不可攀。
而你那句“高攀”,將成為你人生中,最可笑,也最昂貴的一句臺詞。
06
婚宴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勉強進行到尾聲。
韓景明被扶到休息室“醒酒”,實則鼾聲如雷。
婧雅換下婚紗,穿著簡單的紅色敬酒服,強撐著笑顏完成后續儀式。
但誰都看得出,她眼神空洞,靈魂像被抽走了一半。
母親陪著她,臉色沉郁,偶爾看向休息室方向,目光冰冷。
賓客們陸續散去,帶著飽餐八卦后的滿足與唏噓。
“沒想到韓景明是這種人……”
“梁家二小姐以后日子難過了……”
“那姐姐脾氣真好,這都能忍?”
竊竊私語像風一樣掠過,又迅速消散在酒店奢華的走廊里。
我讓司機先送母親和身心俱疲的婧雅回家。
“姐,你不一起回去嗎?”婧雅拉住我的手,指尖冰涼,眼里滿是惶惑與受傷。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我替她攏了攏披肩,語氣平靜,“回去好好休息,別多想。”
“可是景明他……”婧雅的眼淚又涌上來。
“他喝多了,說的醉話。”我擦掉她的眼淚,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
“明天醒來,一切都會清楚的。”
婧雅似乎從我平靜的語氣里得到些許力量,點點頭,跟著母親上了車。
目送車子駛離,我臉上最后一點溫和褪去。
轉身,對一直靜候在旁的楊宏志道:“去公司。”
深夜的景弘大廈,只有少數樓層還亮著燈。
我的專屬電梯直達三十二樓。總裁辦公室燈火通明。
楊宏志跟在我身后,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加密文件袋。
“梁總,按照您的指示,所有相關證據都已連夜整理完畢。”
“韓景明經手過的所有項目合同、審批流程、報銷單據、通訊記錄。”
“以及與可疑對象的資金往來,全部在這里。”
他將文件袋放在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上。
我脫下外套,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走到落地窗前。
城市已沉入睡眠,唯有霓虹和零星的窗口亮光,像散落的星子。
“說說吧。”我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
楊宏志翻開手中的平板電腦,語調平穩,不帶感情,卻字字驚心。
“首先,去年華東區‘啟航實業’突然棄標的項目。”
“我們查到,在開標前一周,韓景明的私人賬戶。”
“收到一筆來自境外空殼公司的二十萬匯款。匯款路徑經過多層偽裝。”
“其次,今年以來,他利用職務便利,擅自修改了三條產品線的渠道報價。”
“致使公司利潤空間被壓縮至少五個百分點。這部分差額。”
“通過與渠道商簽訂虛假‘服務協議’,流入其控制的另一個皮包公司。”
“累計金額已超過八十萬。”
“第三,上個月他提交的那份高端渠道拓展計劃。”
“其中三個擬合作方的背景資料嚴重造假,實則為關聯企業。”
“若計劃通過,初步預算三百萬將直接流入其利益網絡。”
“第四,也是最近發現的。他通過某種手段,獲取了集團下一季度部分營銷戰略草案。”
“內容與我們在‘云境’吃飯那晚,您在家中書房與幾位董事討論的要點高度重合。”
“我們有理由懷疑,他試圖將這些信息兜售給競爭對手。”
楊宏志頓了頓,補充道:“技術部追溯了信息泄露的可能路徑,最終鎖定在他上月以‘家庭應急’為由。”
“申請配備的一臺新型號高端筆記本電腦。該電腦未經公司安全軟件強制管控。”
“里面發現了未經授權的數據拷貝和遠程傳輸痕跡。”
我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玻璃上劃過。
夜色深沉,映出我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貪婪,愚蠢,膽大包天。
不僅想通過婚姻攫取財富地位,還要蛀空公司的墻角。
甚至敢竊取核心機密,待價而沽。
他真以為,景弘是他可以隨意玩弄于股掌的提款機?
真以為,娶了婧雅,就有了免死金牌?
“證據鏈完整嗎?能否形成無可辯駁的閉環?”我問。
“完整。”楊宏志肯定道,“所有資金流向、通訊記錄、合同文本、數據追蹤。”
“均已取得合法證據,并經得起任何審計和法律質詢。”
“尤其最后一項商業機密竊取,我們有確鑿的電子證據和證人。”
“他抵賴不掉。”
我轉過身,走回辦公桌后,坐下。
打開那個沉重的文件袋,里面是厚厚的紙質文件和幾個加密U盤。
隨手抽出幾張,掃過上面冰冷的數字、條款和銀行流水。
每一筆,都指向那個在幾個小時前,還意氣風發、口出狂言的新郎。
“法務部預案準備好了嗎?”我頭也不抬地問。
“準備好了。一旦啟動,可以立即申請財產保全和限制出境。”
“同時以‘職務侵占、商業受賄、侵犯商業秘密’等多重罪名正式報案。”
“警方那邊,我們長期合作的陳隊已經打過招呼,證據確鑿,會立刻受理。”
楊宏志回答得條理清晰。
我合上文件,靠進椅背,閉上眼睛。
腦海里閃過婧雅穿著婚紗茫然落淚的臉。
閃過母親失望憤怒的眼神。
閃過韓景明那張被野心和酒精扭曲的、洋洋得意的面孔。
最后,定格在他那句響徹宴廳的“高攀”。
再睜開眼時,眸底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通知人力資源總監、營銷部總監、集團法務負責人、安保部長。”
“明早八點,第一會議室,緊急會議。”
“同時,”我頓了頓,聲音平穩,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
“讓行政部準備一份《員工違紀開除通知書》。”
“以及一份,給全體員工的內部公告。”
楊宏志微微躬身:“是,梁總。那二小姐那邊……”
我沉默了片刻。
窗外,天色最黑暗的時刻即將過去,東方已露出一線微弱的魚肚白。
“天亮之后,我親自跟她說。”
韓景明,你的美夢,該醒了。
你酒席上的狂言,是壓垮你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姐姐我,送你一份真正“配得上”你野心的新婚大禮。
愿你,收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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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清晨七點五十分。
景弘集團總部,第一會議室。
長條會議桌光可鑒人,空氣里彌漫著緊繃的寂靜。
人力資源總監趙蕓、營銷部總監孫振濤、法務部負責人周正維。
以及安保部長李國雄,均已正襟危坐。
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份薄薄的會議摘要,但無人翻閱。
大家的目光,或凝重,或疑惑,或不安地投向主位。
那里還空著。
楊宏志站在側位,神色肅穆,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墻上的電子鐘,數字無聲跳動。
七點五十五分。
會議室厚重的雙開門被推開。
我走了進來。
沒有穿往常的商務套裙,而是一身簡約的黑色西裝。
線條利落,沒有任何多余裝飾。
頭發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清晰的下頜線。
臉上沒有妝容,膚色略顯蒼白,眼下有淡淡青影。
但眼神清明銳利,如同出鞘的寒刃。
“梁總。”眾人齊聲問候,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我微微頷首,在主位坐下。楊宏志立刻將一杯黑咖啡放在我手邊。
“各位,時間緊迫,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會議室的冷靜力量。
“今天緊急召集大家,是要處理一起嚴重的員工違紀及涉嫌違法事件。”
“當事人,營銷部副經理,韓景明。”
營銷部總監孫振濤眼皮猛地一跳,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人力資源總監趙蕓迅速翻開面前的文件夾,臉色變得嚴肅。
“根據集團監察審計部及法務部聯合調查,現已查明。”
我語速平穩,逐條陳述,沒有情緒,只有事實。
“韓景明在任職期間,存在以下嚴重問題:”
“第一,利用職務之便,篡改渠道報價,侵吞公司利潤,涉嫌職務侵占。”
“第二,多次收受業務關聯方賄賂,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涉嫌商業受賄。”
“第三,非法獲取并意圖泄露公司未公開的核心商業機密,涉嫌侵犯商業秘密。”
“第四,其個人生活作風及言論,嚴重違背公司價值觀,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每說一條,會議室里的氣溫就仿佛降低一度。
孫振濤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趙蕓的筆尖在紙上劃出深深的痕跡。
周正維扶了扶眼鏡,眼神銳利。李國雄面色沉凝,手指無意識按了按腰側。
“所有指控,均有確鑿證據支持,已形成完整證據鏈。”
我示意楊宏志。他將幾個加密U盤和厚厚的證據復印件分發給在座四人。
“具體證據材料在此,各位可以會后詳閱。法務部已做好全部報案及訴訟準備。”
周正維立刻接口:“是的梁總,相關法律文書已準備完畢,證據確鑿充分。”
“一旦啟動程序,我們有十足把握。”
我點點頭,目光轉向孫振濤。
“孫總監,韓景明是你部門的副經理。對此,你有什么要說的?”
孫振濤喉嚨滾動了一下,臉色發白。
“梁總……我,我失察。只知道他近期業績表現不錯,沒想到……”
“沒想到他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我替他說完,語氣里聽不出責備,卻更令人壓力倍增。
“公司賦予管理者職權,也要求承擔相應的監督責任。此事,營銷部管理層確有疏失。”
孫振濤低下頭:“是,梁總,我接受任何處理。”
“后續處理會議再議。”我將視線移開。
“現在,根據《員工手冊》及相關法律法規,我宣布——”
我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落地。
“立即解除集團與韓景明的一切勞動關系。”
“即日起,開除韓景明,永不錄用。”
“趙總監。”
“在!”趙蕓立刻應聲。
“立刻簽發《違紀開除通知書》,列明主要事由。通知其本人,限期交接。”
“同時,按程序凍結其所有權限,注銷門禁、賬號,回收公司資產。”
“是!”
“李部長。”
“在!”
“安保部配合。確保其交接過程在監控下有序進行,防止任何破壞或信息外泄。”
“若其有不理智行為,果斷控制,必要時報警。”
“明白!”
“周律師。”
“梁總請吩咐。”
“法務部跟進后續所有法律程序。報案、財產保全、訴訟,按最高標準執行。”
“我要的,不僅是讓他吐出非法所得,更要他承擔應有的法律責任。”
“絕不留情。”
周正維重重點頭:“明白!我們一定辦成鐵案。”
“孫總監。”
“在!”孫振濤抬起頭。
“立刻穩定營銷部內部情緒,控制消息傳播范圍。召開部門緊急會議,重申紀律。”
“該補救的補救,該切割的切割。我不希望因為一條蛀蟲,影響部門正常運轉。”
“是!我馬上辦!”
部署完畢,會議室里只剩下壓抑的呼吸聲和紙張翻動的輕響。
我端起已經微涼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極致的苦澀在舌尖化開,帶來一種冰冷的清醒。
“各位,”我放下杯子,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臉。
“景弘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規矩,是底線,是每一個員工對公司的忠誠。”
“無論職位高低,功勞大小,觸碰紅線,絕不姑息。”
“我希望今天的事情,能給所有人敲響警鐘。”
“在景弘,沒有什么‘高攀’的僥幸,只有腳踏實地的本分。”
“散會。”
眾人起身,神色各異地快速離開,去執行各自的指令。
會議室重新空蕩下來。
陽光終于完全躍出地平線,透過巨大的玻璃幕墻,灑滿一室金黃。
卻驅不散那彌漫在空氣中的、無形的肅殺。
楊宏志留了下來,低聲道:“梁總,韓景明今天應該會來公司。”
“按照慣例,他婚假從明天開始,今天可能需要處理一些收尾工作。”
“或者,”我看向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淡淡補充。
“他或許還沉浸在昨晚的‘風光’里,想來公司,再享受一下同事的‘恭賀’。”
“通知前臺和安保,他一來,直接請到第三會議室。”
“我在那里等他。”
“是。”
我獨自坐在空曠的會議室里,陽光落在手邊冰冷的咖啡杯上。
這份開除通知,和即將到來的法律制裁。
就是我送你的,遲到的新婚賀禮。
希望你,收得“心安理得”。
08
第三會議室不大,常用于小型談判或緊急約談。
陳設簡單,一張方桌,四把椅子,角落里擺著綠植。
陽光被百葉窗切割成一條條,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我坐在主位,面前攤開著一份文件。
是那份《違紀開除通知書》的最終版本。
措辭嚴謹,事由明確,蓋著集團鮮紅公章和我的簽名。
旁邊,是楊宏志剛送來的最新消息。
韓景明已于五分鐘前到達公司樓下前臺。
正如我所料,他今天果然來了。
或許是為了顯示“敬業”,或許是想在婚假前最后刷一下存在感。
更或許,是昨晚“高攀”言論帶來的畸形快感尚未消退。
想來這里,在他熟悉的職場環境里,再品味一番“人生贏家”的滋味。
可惜,他選錯了日子。
門外傳來隱約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安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腳步輕快,甚至帶著點志得意滿的節奏。
然后,是禮貌的敲門聲。
“請進。”我的聲音平穩無波。
門被推開。韓景明走了進來。
他今天穿著另一套挺括的西裝,頭發精心打理過,臉上帶著宿醉后的些許浮腫。
但精神看起來不錯,嘴角甚至噙著一絲慣有的、溫和而得體的微笑。
那笑容,在看見會議室里只有我一人時,微微頓了一下。
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隨即被更濃的“了然”和隱約的殷勤取代。
他大概以為,我是以“姐姐”的身份,私下為昨晚的“失言”來提點他,或者安撫他。
“姐?”他順手帶上門,語氣熟稔又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
“您怎么在這兒?還專門找我?是不是為了昨晚的事……”
他走到桌前,很自然地想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
“韓景明副經理。”
我抬起眼,打斷他,用的是完全公式化的稱謂和語調。
冰冷,疏離,不帶任何私人情感。
韓景明拉椅子的動作僵在半空。
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眼里那點“了然”被突如其來的困惑取代。
“坐。”我用下巴點了點對面的座位。
他遲疑著,慢慢坐下,腰背不自覺地挺直了些,眼神里多了幾分警惕和打量。
“姐,您這是……”